不難想見,如何處理西解五十城將會是明日早朝上蕭齊羽同眾臣主要議及的政題。


    此前蕭齊羽能將東楚二十城賞賜給她,如今便能做主將西解五十城賞賜給蕭僖。


    畢竟這次能夠捉住解箏,他應居首功,更何況,蕭僖還是蕭齊羽最看重的皇嫡子。


    若然當真如此,謝城必定給諫蕭僖下令屠城以絕後患。


    到底不知道蕭僖是個什麽意思,她必須得去打探一下,早做準備。


    一時間馬車停在了牙城外,來開門小廝見是蕭顏,忙引了進去。


    “公主來得比殿下預計的要快些。”


    聽言,蕭顏眉眼不由地劃過一抹好奇,轉眸看向小廝,“蕭僖知道我要來?”


    “是啊,殿下早知道公主要來的,隻是此刻殿下在書房同侯爺、同小王爺說話,暫且還不能同公主相見,”小廝說話語氣始終恭敬,“公主一路舟車勞頓想必累了,奴才先領公主往偏廳去用些茶點、稍作歇息吧。”


    “無妨,”說著,蕭顏停下了步子,目光落向身側荷花池,雖眼下夜色如墨,但池邊柳枝上高低錯落的懸著明亮風燈,映照著接天翠綠的蓮葉,擠擠挨挨的生出玲瓏精致的紫色睡蓮,淡黃色燈光下,近乎透明的花瓣上小心翼翼的滾動著如珍珠般的露水,“本宮瞧著此處景致頗好,一時興起想在這裏逛會子,你且先去吧,等蕭僖得了空隻叫人來這裏尋本宮便是。”


    聽言,小廝微微俯著身,應聲道:“是。”


    見人漸漸走遠了,蕭顏才回身鄭重著同連翹道:“你在這裏把風。”


    聽言,連翹倏忽便明白了,蕭顏這是故意支開了小廝,不難想見,蕭顏是有別的計劃,“是,奴婢明白。”


    事實上,這裏蕭顏還是頗為熟悉的,畢竟她曾不止一次的來過。


    走過荷花池上的九曲橋,再向前通過月洞門,便至書房外。


    隱約地,裏麵的幾許交談聲落入蕭顏耳中。


    “隻有屠城震懾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才能叫那些西解百姓安分守己。”謝城冷聲道。


    稍許走近,透過綠紗蕭顏看見此刻蕭僖眉眼間隱隱透出思索神色,對話也聽得更清了。


    “若然西解那邊沒有負隅頑抗的想法呢?如此做豈非民心盡失,適得其反?”


    “畢竟眼下解箏已死,就算他們再做困獸之鬥也毫無意義。”


    顯然,蕭僖對屠城這事持的也是反對態度。


    “是嗎?”謝城抬眼看向蕭僖,目光所及處,寒意四起,“敢問殿下,如若今日死的是皇上,如若今日是京都城破,如若今日是殿下亡國,殿下能甘心向仇敵投誠嗎?”


    這自然是絕不可能的,若然是他,他必定寧死不屈。


    想到這裏,蕭僖自然便明白了謝城的意思。


    聽言,他輕頓了下,“若然如此,我們豈非更加不應火上澆油?”此時此刻,蕭僖目光帶著思索,更帶著鄭重看向謝城。


    “那麽方才我說的話便會在不久的將來一語成讖。”謝城冷著沉著聲音同蕭僖道。


    畢竟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這世上,誰都曉得欺軟怕硬,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國仇家恨的情感交織下,不難想見,眼下那些西解人心中必定滿是憤恨,若然鎮壓手段不夠強硬,不夠震懾,他們便會如猛虎般的反撲過來,將你撕扯啃咬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聽得出來,謝城已是鐵了心意要屠城。


    更棘手的是,眼下神策軍雖被蕭齊羽交給了蕭僖,但終究神策軍隻祗承謝城一人,事實上謝城根本無需經過蕭僖,隻要他一聲令下,神策軍便會領命奔赴燕熙城大開殺戒。


    不難想見,這也是眼下蕭僖等著要見她的原因。


    他要同她聯手阻止謝城。


    蕭僖認識謝城多年自然早心知肚明謝城的行事風格。


    想必白日裏她在獄中同解箏的對話早傳入了蕭僖耳中,畢竟解箏被關押的地方是危安城的官府監獄,如若蕭僖有心窺聽,在當中安插耳目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方才你也聽見了,你怎麽看待謝城的話?”眼下已是漏盡更闌時,蕭初和謝城都已經離開,整個書房裏隻有她和蕭僖兩人,想必明日會是驟雨天氣,頗大的夜風時有拂過窗外幾攏翠竹生出“沙沙”聲響。


    “怎麽?蕭僖你動搖了?”蕭顏試探目光淺淺打量著蕭僖眉眼。


    聽言,蕭僖不動聲色著頓了下,才道:“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蕭顏從容啟唇:“其實震懾是必要的。”


    “你也這麽認為?”蕭僖抬眼看向蕭顏。


    “是,”蕭顏篤定著道,“但並不一定要同謝城那般把事做絕。”


    “哦?”蕭僖聽言目光不由地變得好奇,“怎麽說?”


    兵法常在虛實難分,事實上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不一定非要殺人,有的時候演好一場戲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是啊,此刻蕭僖倏忽反應過來,分明可以演一場屠城的戲碼給對方看著。


    如此一來,無論之後局勢如何發展,他都進可攻、退可守。


    “隻是謝城那邊……”說著,蕭僖目光意味深長地看向蕭顏。


    蕭顏自然明白蕭僖的意思,他是想要她去阻止謝城調遣神策軍。


    隻是如今謝城這樣恨她,她怎麽能夠做到呢?


    若然一個不小心惹惱了謝城,可能她連命都保不住。


    思及此,蕭顏稍頓了下,輕鎖著眉頭啟唇,“我隻能說,我盡量。”


    眼下謝城住處就在牙城鬱幽閣,從書房來到時,淺黃色瑩潤明亮的燈光正從銀白色窗紗透出,在近處簷廊下分明映出雕花窗欞的棕色影子。


    隱約地,有人說話聲音從裏麵傳出。


    蕭顏走近門邊才聽得更清了,果然是謝城在調遣神策軍。


    謝城的意思是,隻待得蕭齊羽詔令一下,神策軍便兵臨城下血洗燕熙城。


    兀地,蕭顏“砰”的一聲推門而入,“謝城你不能這麽做!”


    眼下蕭顏的突如其來,叫都尉眉眼不由地生出一抹驚詫。


    僅一瞬後,他目光已警惕著擔慮著看向謝城,“侯爺……”


    這時,謝城從容著朝都尉一擺手,“你先下去。”


    “是。”


    分明地,都尉經過蕭顏身邊時,他眼角眉梢透出幾許敵意。


    想必還是為了此前她傷了謝城的事吧。


    但眼下蕭顏根本沒心思管這個。


    “吱吖”一聲門被掩上後,她跑到謝城麵前,鄭重著眉眼道:“謝城,那些可都是人命。”


    “人命?說得好像公主手上很幹淨一樣。”謝城垂眸看向蕭顏,眼角眉梢分明劃過一抹諷刺,“別忘了不久前官瓦寺可是公主下令血洗的。”


    “這次不同!”蕭顏目光著緊地看著謝城,“燕熙城裏都是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都是無辜的!”


    “手無寸鐵?無辜?”話音未落,謝城深邃鷹眸中倏忽閃過一抹凜冽。


    輕頓了下,他冷著沉著聲音朝蕭顏道:“公主還真是太看低了百姓。”便同他往日一樣。


    事實上,蕭顏能夠聽出,謝城這話中似乎別有深意,正要開口問。


    謝城目光卻倏忽變得淩厲,微微俯身,冷唇湊近她耳畔,“公主,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否則,你會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顯然,她沒有能夠改變謝城篤定的心意。


    那麽如若她想阻止謝城,便隻剩下一個法子。


    可是這個法子很有可能會激怒謝城,屆時恐怕她性命難保。


    一時間,蕭顏很是猶豫她到底要不要這麽做。


    第53章 軟禁


    “公主, 要不然咱們就算了吧。”回到公主府,連翹斟了杯涼茶遞過去,憂慮著眉眼同蕭顏如是道。


    連翹知道蕭顏想要怎麽做, 但她也是真的很擔心謝城會一怒之下殺了、傷了蕭顏。


    畢竟此前那事謝城還未釋懷,眼下怎可再火上澆油?


    事實上,連翹想的,蕭顏怎麽不知?


    但承諾終究是承諾。


    思及此,蕭顏眉心不由地擰成一團。


    連翹自然也明白蕭顏是怎麽想的, 是故她如是勸道:“況且, 公主也確實是盡力了。”


    不得不承認的是,連翹這話確實對蕭顏很有說服力。


    但整晚蕭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終究還是覺得做人應該信守承諾。


    想了又想才篤定了心意後, 月落烏啼時分蕭顏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眼下她坐在楠木鑲嵌彩貝梳妝台前才梳洗完畢, 京都城那邊的消息便已傳來,果然不出所料,今日早朝上蕭齊羽聽聞解箏自戕, 一時間龍顏大悅, 順勢便劃了西解三十城賞賜給蕭僖作為封地。


    聽及此, 蕭顏心頭倏忽一緊, 腦中一時想起昨日謝城的話:隻待得蕭齊羽詔令一下, 神策軍便會兵臨城下血洗燕熙城。


    就在這時, 門被小廝“咚咚”敲響兩聲:“公主, 危安城那邊遣了人來。”


    想必是蕭僖送消息來了。


    見了後, 果不其然,眼下神策軍已經動身前往了燕熙城。


    “謝城呢?”此時此刻蕭顏坐在前廳, 手裏端著茶盞,眉眼若有所思著問。


    “侯爺不知去向。”蕭僖遣來的人道。


    不難想見,謝城必定也是往燕熙城去了。


    隻不過他不能叫蕭齊羽發現行蹤,這才暗中行動,沒有隨軍同往。


    顯而易見,眼下她若要阻止這事便必須先於神策軍、先於謝城趕到燕熙城。


    看來,她少不得要跑這趟了。


    “備馬。”思及此,蕭顏放下茶盞,倏地起身往外去。


    “公主您真的要去嗎?”連翹忙跟在身後焦急著、憂慮著眉眼問。


    最終她得到的答案自然是篤定且肯定的:“是。”


    每當蕭顏用這種口氣說話時,做出的決定都是不容置喙、不容改變的。


    但這次真的非同小可,弄不好都是要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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