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眉頭舒展道:“也是。”


    馬夫又想到什麽再道:“不過女郎今日出來時還與旁的郎君攀談,那郎君像是她同窗家的兄長,不過並未見到他接人。”


    謝琛剛展開的眉頭重新攏起:“旁的郎君?”他潛意識將林詩藏當成與他相同的攻略者,隻覺得事情的棘手程度更進一步。各種攻略者層出不窮,他的機會隻會越來越小。


    車夫卻不知他這些心思,繼續道:“那位郎君還請女郎有空去他們府上坐坐。”由於他站得遠,偷聽人說話時聽得並不如何真切,隻隱隱約約聽到幾個詞,便自以為是地串起來向謝琛匯報。


    謝琛愈加篤定林詩藏是攻略者,不由問道:“那人姓甚名誰?”


    車夫顯得為難:“不知道名字,好像是姓林。”


    謝琛心頭一顫,旁人或許他不知道,但若說起林姓,他卻是知道當朝響當當的世家林家。尤其是林家這一代出的麒麟兒林詩藏。


    林詩藏天資聰穎,幼時堪稱神童,及至少時更能寫一手出色辭賦,得聖上親口褒獎。到今日,他時有大作傳出,人們稱之為文曲星轉世。


    他若是攻略者……


    謝琛即使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攻略者中落了下乘。他心中焦慮,生出狠意。


    “有林詩藏這種身份的攻略者,遊戲有什麽公平可言?”謝琛越發感到自己的遊戲的遊戲身份並不占優勢,不免抱怨。


    係統帶著幾分陰陽怪氣道:“遊戲本就不公平。”倒也沒說林詩藏是不是攻略者的事。


    謝琛心底火氣被係統激出。他雖在沉默,腦中已然百轉千回,暗暗下定決心。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若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得到。


    周寅每從宮中回來,謝家一家人總是要坐在一處用一次飯。既算為她接風,也是一家人團聚。


    回院中放了行李,三姐妹便聞著風聲一道來了,要與周寅一道往正堂去。一路上照例是問她過得好嗎,有沒有受欺負。


    謝苗問得最多,她年紀小,話最多。謝荷麵冷心熱,總是鼻孔朝天的樣子,隻要周寅沒受欺負她才不肯多說。謝荇多是專注旁聽,脈脈關切地望著周寅。她看上去好了許多,雖然依舊瘦削,但骨頭上卻不再像之前那樣隻有一層皮,有了些肉。


    “我看大表姐身子好了許多。”周寅柔柔開口,語氣中帶著清晰的喜悅。


    謝荇接話:“是好些了,慕虎館的那位鹿神醫醫術很高明呢。”


    周寅自然地好奇道:“鹿神醫?”


    謝苗同她講道:“自從請了那位鹿神醫,不止是表姐、母親,就連祖母的病情都好轉不少呢!可不是神醫麽?”


    周寅露出恰如其分的訝異:“這樣厲害麽?”


    謝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呢是呢,有鹿神醫在,慕虎館如今在京中很受歡迎,風頭一時無二,各家都想請他去瞧病。可惜鹿神醫好像永遠都隻是一副模樣,對誰好像都是淡淡的,讓人很不敢親近。”她說著不由縮了縮脖子,很怕鹿鳴的樣子。


    周寅微微一笑,看上去對他不是很感興趣。


    四人說著話打發時間,倒也不覺得冷,很快便到了正堂。老夫人身體雖好了不少,但在冬日還是不便移動,稍有磕絆便是老人身體難以承受的病痛,因而堂中隻有謝夫人以及謝琛。


    各見了禮,依序在桌前坐下。


    謝夫人滿意地看著四人相處甚歡的場景,心裏欣慰。她愛憐地撫上自己小腹,隻盼日子這樣平靜地過下去最好。


    謝琛對遊戲中npc有孕並沒有太大感受,隻覺得遊戲做得的確真實。假的就是假的,他可以演出合格的兒子與兄長,但絕不會對一個遊戲傾注感情。盡管他偶爾會被親情打動,陷入分不清遊戲與現實的困境,但係統會將他驚醒。


    他帶笑抬眼看向周寅問:“表妹在宮中過得可還好?”


    周寅本是專心致誌地傾聽,忽然被點名提問,一下子像是受到驚嚇,眼裏含著濕潤無措地望向謝琛。


    謝琛被她這一眼看得心頭生異,帶了笑道:“雖入宮了,表妹性子倒是未變。”


    周寅紅著臉道:“多謝表兄關心,一切都好。”


    謝琛又擺出一副好兄長狀關心她:“功課可還都跟得上?若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他態度坦蕩,儼然是哥哥對妹妹的關懷,因而並沒有人感到異樣。


    周寅先是喜悅,又感到抱歉:“會不會太打擾表兄……”


    謝夫人心疼她一舉一動小心翼翼,人又多思多慮,不免寬和安慰她道:“有什麽,且問你表兄就是。”


    謝琛含笑:“母親說的是,都是一家人。”


    謝夫人倒沒說都是一家人。


    周寅便很感激地同謝琛道謝,仿佛他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好事一樣:“那就先多謝表兄了。”


    謝琛繼續道:“學習如看病,最怕諱疾忌醫。若你有不懂之處一定要說出,不要因為不好意思而不肯開口。”


    周寅默默聽著,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跟著點頭。


    ……


    到了年關,謝府同樣熱鬧。縱然謝老爺是個頗清廉的官,但在官場之上也免不得來往應酬,謝家來客絡繹不絕。


    正是張燈結彩,燈火萬家,披紅掛綠,好一派年節勝景。


    謝琛將門一關,便隔絕了府上嘈雜,房中靜悄悄。他向著因他這一舉動而顯得略有些不安的周寅走去,似無所覺道:“府上一到年關總是如此,表妹莫要介懷。”


    周寅怯怯地坐在桌前,口中謙謙:“怎會?熱鬧很好。”她求知若渴,果真來向謝琛提問,請他答疑解惑。


    謝琛在她一側坐下,周寅頓時又下意識地向一旁稍挪了些。似是感受到她的不自在,他主動遠離她一些,很有風度地道:“熱鬧是好,隻是讀書時如此未免讓人分心。”


    周寅認同般點頭:“表兄說的是。”


    謝琛一笑,當真沒有旁的心思一樣為她講解起寫文章的要處。


    雖是在遊戲中,謝琛卻不得不在遊戲中繼續接受教育,因為遊戲裏的學堂同樣會考課。他若不好好學名聲便會不好,被攻略目標知道印象分就會變低,所以不得不學。


    “文章表情達意,凡著文章始,需知自己要寫什麽。”謝琛學得尚算認真,講來言之有物。


    周寅很快放下戒心,認真聽他講起課來。


    謝琛滔滔不絕地講了要領,周寅在紙上記下重點。他說了一會兒端起茶盞淺抿兩口茶,顯得很是辛苦。


    周寅便老老實實地讚道:“表兄辛苦了。”


    謝琛溫和極了:“無妨。”


    他趁著休息的空檔自然而然地與周寅聊起閑話:“如今表妹身邊奇怪的人可還多麽?”


    周寅一懵,仿佛沒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茫然地望著他。


    謝琛無奈笑笑:“譬如說崔驁這樣的人。”


    他一提崔驁,周寅不由一顫,不過她不像上次那樣展現出十分畏懼,神色看上去有些複雜。不再像是害怕,倒像是……動心。


    動心。


    謝琛不知自己是否是多心,但他從周寅麵上讀出的切切實實是這麽個意思。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沒機會了,然而這還不夠。


    周寅含羞帶怯,睜著眼睛說瞎話:“過去睡覺對崔郎君有所誤解,他……他其實並不奇怪,是個好人。”


    謝琛心冷了半截,勉強維持自己沒有失態。


    “他哪裏好?”這話問得唐突,將周寅嚇了一跳。


    周寅被嚇到,喃喃道:“表兄?”似是很不習慣謝琛這樣,隱隱有要逃走的趨勢。


    謝琛很難冷靜下來。周寅一旦心有所屬便意味著他所有努力白費,獎金飛走,自己是失敗者,他無法接受。


    他不得不讓自己平靜,至少還沒到最後一刻,周寅未嫁人前一切還有的玩,他不能自亂陣腳。


    於是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因上次之事對他印象並不太好,隻怕表妹單純,被他哄騙。”


    周寅像是聽不得有人說崔驁壞話一樣,急急為他解釋:“表兄誤會了,他不是那樣的人。”


    作者有話說:


    周寅:他是個好人,他不是那樣的人,你誤會他了


    第58章


    周寅一走, 謝琛便焦慮地與腦海中係統對起話來:“你也聽到了,她已有心儀對象。”


    係統一陣沉默,謝琛為了強調事情嚴重性補充道:“還是崔驁。”以崔驁的身份, 再與周寅兩情相悅, 二人最終走在一起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係統依舊無話, 看來已經放棄治療。


    “你是我的係統,到這個時候也不願意為我出個主意麽?”謝琛詰問。


    係統隻說:“我隻負責監督進程。”言下之意是並沒有出主意的義務。


    謝琛咬牙, 倏忽冷笑:“你既然沒有主意, 那我用我自己的主意你可別攔我。”


    係統立刻接話:“什麽主意?”它不出主意, 但問主意卻問得十分迅速,似乎生怕謝琛做出什麽事來。


    謝琛聽它這麽說心中輕微怪異感一閃而過,但變化太快, 他並沒能捕捉到這種感覺的源頭,下意識便忽略了。他快意道:“你既然不會出主意,還問這問那做什麽?看著便是。”


    係統便道:“你不要作死。”


    謝琛破罐子破摔:“順其自然就是等輸, 遊戲而已,再作死也不過一死回到現實, 不如搏一搏。”


    係統久久不言。


    謝琛以為它被自己說服便沒再管,專注在腦內完善自己的計策去了。


    ……


    林家詩文鼎盛,卻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不通俗世的清流世家。相反, 林家與官場走動頗為頻頻, 單純不流於世的超然大儒也很難有這樣高的名聲。凡有名聲, 少不得世人吹捧,便是入世。


    林府之上, 亭台樓閣錯落有致, 崇台巍峨, 多隱隱有逾矩之勢。兼因年節團花簇錦, 逞妍鬥色,一片光彩溢目,倒不像詩書世家,有些流俗。


    “父親,將要過年少不得要多作些詩詞歌賦,阿蘊那裏毫無動靜,叫我很難做啊。這兩日宴會我都稱病推辭,您是不是該催一催她?她並不願意見我。”林詩藏坐在書房之中,麵上笑著,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林大儒轉著文玩核桃的手一頓,從書中抬頭:“你做的事以為我不知道?她怎麽還會幫你!”


    林詩藏臉色瞬時陰沉下來,旋即又堆滿笑:“我那不是和妹妹玩笑,逗逗她玩,她最後不也沒事?何必置氣。”他很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能力,三言兩語將害人性命的事輕描淡寫。


    林大儒冷臉:“你險些要了她的命!這是小事嗎?”他宛如愛女慈父,很為林詩蘊著想似的。


    然而下一句便是:“你圖一時之快要了她命又如何?日後誰為你代筆!眼皮子淺的東西!”


    林詩藏被罵,麵上很快閃過一絲不忿,又笑著解釋:“阿蘊太不聽話,我隻是嚇一嚇她,想讓她聽話一些,她不是沒事嗎?何況阿蘊說話實在太難聽了,但凡她能好性兒一些,我怎麽舍得要我親妹妹的命。”


    “何況那是天家的馬車!”林大儒恨鐵不成鋼,隻覺得兒子蠢極,“若被查出是你所為,整個林家都要受你牽連!”


    林詩藏哪裏想過如此長遠,隻是當時被憤怒衝昏頭腦才下的手,如今被父親點出才感到後怕極了。他惶然起來,不敢再嘴硬,急忙認錯:“父親,我錯了,您一定要幫幫我,千萬不能讓人查出


    林大儒冷哼一聲,並未直接保證什麽,但已經在心底裏原諒了兒子。他最終歎一口氣:“你少再招她,我去與她說說。”


    他在心中歎氣。兒子如此,他實在不放心將林家交在他手上,但別無他法。他早已為兒子善後,當時一聽宮中馬車出了問題他便立刻猜到是林詩藏所為,不得不說氣得牙癢。但他隻能粉飾太平,絕不能讓林詩藏就此折了,所以當即向宮中去信要挾林詩蘊幫忙遮掩。


    林詩藏喜不自勝,當即起身長揖:“多謝父親,我願意向妹妹道歉,與父親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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