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驁轉過眼去冷冷瞥人:“出去。”他這樣涼薄冷性,如此對他救治他之人也讓人不敢生出任何怨言。


    但凡想到他被帶回來時皮肉與衣衫黏在一起的模樣便沒有人敢得罪他。


    太醫們相視一眼,不敢將人得罪狠了,暫且魚貫著退了出去。方一退出,太醫們便差人稟告皇上去,表示崔小將軍已經醒了,讓皇上不必擔心,隻是人倔強,不肯服藥。


    房中安靜下來,崔驁腦中沒那麽亂了,隻將一切暫時拋在腦後迫切問道:“接下來呢?”


    係統繼續道:“你向著周寅走去,舉劍要砍她。”


    崔驁聽到這裏眼睛一閉,不禁齒冷,不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周寅如何逃出生天。他生怕接下來聽到她被他砍傷之事,那他日後當真無言麵見她了。


    先是害她遭殺手追殺,後又對她舉劍相向,他實在是糟糕透了。


    “周寅不斷叫你的名字,畏懼地望著你,你的劍要落到她頭上時動作忽然停下。”係統一默,也弄不清當時是怎麽回事。照理說崔驁犯病時六親不認,不留活口,但當時竟然會被她打動。


    或許是他當真深愛周寅。


    “突然停下?”原來他沒傷到周寅,可真是好極了。他雖然也在心中納罕自己竟然在關鍵時刻沒有傷人,但更高興周寅沒有受傷。


    “嗯。”係統不明不白地應了一聲,“後來你便暈了。”它刻意閉嘴,似乎不欲多言下文,也盼著崔驁能不多問。


    然而崔驁並不滿足,果然下問:“我暈了?然後呢?”


    係統隻得直言:“然後周寅見你暈倒便扶住你,背著你從林子裏走出。”它說得簡單,不欲多說細節。


    “她那樣瘦弱,是怎麽背著我從林子裏走出來的?”崔驁喃喃,完全想象不出她那樣柔弱又是怎樣背起來他的。


    係統不言,也不覺得他這一句話是問話。


    崔驁很容易便想起周寅的樣子,很快想到她一雙肩是如何瘦弱。那樣一雙肩是怎麽背起他的,又是怎麽負擔著他走出去的?


    他眼睛發癢,隱隱有淚意迸發,然而此時他連抬手捂眼也做不到,所以趁流淚之前將眼閉上。


    她明明可以自己先走,卻沒有棄他不顧。而他上一刻還要舉劍砍她,險些要了她的命。


    如此便是他沒傷著周寅,他都不好意思再去見她。他怎麽如此混賬?


    崔驁深吸口氣,難得有如此安靜的時刻。


    而係統也破天荒地沒打擾他,隻在心中慶幸崔驁沒有細問,大約他以外自己一直昏著吧。


    皇上本就睡得不安穩,外麵有了些動靜很快將他驚醒。他也索性不睡,直坐起來問:“外麵是怎麽了?”


    在外麵候著伺候的大太監很快清醒過來,看一眼窗外夜色忙快步進殿,腰幾乎彎進塵埃之中,笑問道:“陛下怎醒了?”


    皇上便又再問了遍:“外麵是怎麽了?方才我聽到有人低聲絮語。”


    大太監聞言立刻答道:“我這就去問問,皇上可真是耳聰目明,我一點兒也沒聽見。”還不忘拍一番馬屁。


    皇上遭他這樣一捧心中不安倒是散了些,難得笑笑:“少說這些,快去問吧。”


    大太監應了一聲跑出去問,很快歡天喜地地小跑回來,路都走得不太穩,反而越顯得他這份喜悅誠心:“陛下,好事,大好事?”


    皇上撐著床問:“什麽好事?”


    大太監笑道:“崔小將軍他吉人有天象,挺了過去,如今已經醒了!”


    皇上喜得一捶床叫道:“好!”他正巧也睡不下去,索性披衣起身要去看望崔驁,而後直接去上朝就是。


    大太監忙伺候著皇上梳洗穿衣,還頗關切道:“陛下不再多睡一會兒嗎?”


    皇上歎息:“孤不親眼看看崔驁醒了心中總是擔心。”


    大太監適當吹捧:“您總是這樣操心,恕我多言,您也要顧著些自己的身子。”


    作者有話說:


    汪汪汪汪!!!!


    第179章


    皇上到崔驁那裏時隻見一群太醫候在門外。知道崔驁已經醒了,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他心情頓時輕鬆許多,甚至出言打趣:“怎麽都在門外等著?辛苦了。如今小將軍已經醒了, 實在是爾等之功, 孤會論功行賞, 請諸位莫要推辭。”


    即便皇上說了不要推辭這種話,太醫們還是要謙虛謹慎道:“不敢當, 不敢當, 是崔小將軍自個兒身體底子被您養得好, 這才能挺過此劫。我等……我等不過是盡綿薄之力。”


    皇上很滿意他們這等有分寸的模樣,心情更佳:“毋需自謙,孤明白爾等盡心竭力。”


    太醫們便不再推辭了, 紛紛下拜,感激涕零:“多謝陛下。”


    受到旁人的頂禮膜拜,皇上笑起來道:“好了, 如今崔小將軍已經大好,你等也不必一直在此處候著, 留下幾人就可,其餘人回去好好休息。”


    一頓,他後知後覺又問:“人現在醒了, 可還需要什麽?”


    太醫答道:“還需要喝幾劑湯藥觀察著。”


    皇上擺手:“安排下去。”


    “已經備好了, 隻是……隻是崔小將軍一醒來情緒激動, 還未能喝下。”太醫為難地道。


    皇上這麽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又是崔驁生事, 不肯喝藥了。他點點頭表示明了, 倒是下意識忽略崔驁情緒激動之事。因為崔驁的情緒起伏很容易很大, 時不時就會因為莫名其妙的事兒變得陰沉或是暴戾。皇上也理解, 畢竟崔驁經曆過那樣的慘劇。


    “將藥給我,我進去看看,你們留兩個人下去歇息吧。”皇上吩咐。


    說要將藥給皇上,也不是真將藥碗就遞給皇上。皇上萬金之軀,怎能做拿藥碗這等粗活?自然是要將藥碗交給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的,大太監拿著藥碗隨皇上入內。


    崔驁沉澱了一會兒已經沒了方才的激動,閉著眼睛用被子裏麵兒將嘴上的血跡擦去,再翻著藏好保證自己不會因看到血而發瘋。


    他略闔上眼,實際上腦海中什麽也沒想,隻在放空。他足夠心煩意亂,反倒因為要想的事情太多而想不過來,索性不想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崔驁也不是個會為難自己的人。


    門被推開,崔驁僵硬驁略偏偏頭,見皇上來,微微動了動,作勢要起身。他真的隻是做做樣子表示自己要起來,實際上他根本起不來。沒了剛醒來那股因擔心而暴起的衝勁兒,他渾身疼,完全起不來。


    而皇上也不會真讓他起來,遠遠看見他還要動忙將人喊住:“你好不容易醒了,就別折騰了,孤不缺你行這一次禮。”


    “是。”崔驁應下,老實下來,這下反倒是皇上不大習慣他這麽安靜。


    皇上大步走近,見人隻能直直躺著的脆弱模樣,不由當真產生了些真情實感的心疼來。他歎一口氣,再張開口又是習慣性的表演:“是孤不好,沒照顧好你,有愧於崔大將軍。”他說著說著要潸然淚下,眼圈都紅了。


    崔驁動動嘴唇勸道:“非您之過,是刺客之過。”


    皇上聞言深有同感地點頭:“沒錯,是那些膽大包天的刺客之過!”


    他轉而看向崔驁,神情緩和了些:“你且放心,孤絕不輕饒他們!”


    崔驁眼神一寒,想到那些人便隻有厭惡,問:“陛下,關於行刺之人可有些頭緒了?”


    皇上一僵,著實還是沒有什麽頭緒,但對著崔驁,尤其他剛剛又誇下海口,實在不好說什麽沒辦法的話,隻好含糊道:“京兆尹已經在查此事了,放心,孤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多謝陛下。”崔驁是真的感激。


    大太監將藥碗放好,為皇上挪了凳子讓皇上坐下,還不忘提醒皇上催崔驁喝藥:“陛下,藥再放就涼了。”


    皇上想起此事道:“是,太醫交代了你要喝藥,怎麽又耍脾氣不肯喝呢?孩子氣。”


    崔驁也不扭捏,隻說:“剛睡醒時心中百感交集,因而沒喝,我現在喝。”


    大太監將藥送去,崔驁就著他的手把藥碗裏的藥一飲而盡,毫不怕苦的樣子。


    “最忌病重多思,你放下心,不要多想,便是天塌了也有孤在。”不得不說皇上對崔驁還是很好的,不管他有什麽想法,但給崔驁的待遇都極佳。


    “是。”崔驁想了想還是道,“周女郎還未醒,我……我有些擔心她。”


    皇上聽得不由將眉一挑,露出些感興趣的神情:“還未問你,怎會與那周女郎去東山的?”


    崔驁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他也並不想在此時讓皇上知道他對周寅的心意,畢竟皇上對他的寵愛他是知道的。萬一皇上得知此事後直接賜婚或是對周寅多加挑剔,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我將她參加秋狩的事情搞砸,覺得對不起她,便想賠她一次狩獵,誰知遇上這事。”崔驁盡量冷靜表達,以凸顯自己的理性。


    殊不知皇上聽他這三言兩語早已弄清楚他心中所想,還暗自覺得怪好玩的。對於崔驁日後娶妻之事他也有過諸多想法,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崔驁的妻子絕不能有一個家世強大的母家。


    此事其實頗令他頭疼,畢竟他向來疼愛崔驁,若日後直接給他指個家世不盛的女郎叫他成婚,一來崔驁願不願意是一回事兒,二來眾人見他疼愛崔驁卻賜了他這樣婚事,未免前後矛盾,總會懷疑他對崔驁是否真心善待。


    但崔驁竟然對晉陵的伴讀有意,而這周女郎的身世背景他早已查過,父母雙亡,甚至比他原意想中崔驁妻子的母家還要再可憐些。


    實在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若崔驁直接向他求娶周寅,他便順水推舟將人指了,而在外人看來這更是他對崔驁百依百順的表現,崔驁還能擁有一個母家示弱的妻子。


    隻有一點。


    當初周寅被選為晉陵的伴讀時是晉陵刻意要求多加這麽一人,而他當時同樣派人查過此事,是三皇子沈蘭息刻意去求了晉陵要加上這麽一個人。


    如此一來事情便有些複雜了。


    若是日後沈蘭息同樣向他求娶周寅他該怎麽做呢?


    皇上當真有些舉棋不定。若說沈蘭息,他對之是有千百愧疚的,畢竟他的母妃當年為他而死,此等真心他十分珍惜。但凡沈蘭息任意求娶一個旁的伴讀,他都會爽快應下再去為他詢問那家大臣的意見。至於沈蘭息的另一半母族是否強盛卻並不重要,畢竟他有先天之疾,天生無法繼承大統,便是女方母家再強也無法。


    但崔驁與沈蘭息撞上,他還是真的不好說該偏向誰。


    皇上這廂思索著,那邊崔驁看皇上並不接話心中不禁犯起嘀咕,試探著叫了一聲:“陛下?”


    皇上被他這一聲喚回神智,心中雖還在苦惱,卻笑對崔驁:“孤知道了,原來你是為這事煩憂。安下心來,她隻是身子骨弱外加受驚過度因而才未能醒來,今日之內應當就能蘇醒。”


    崔驁看樣子要說什麽最後還是閉嘴,悶悶應了一聲:“哦。”


    “怎麽又不開心?”皇上問道。


    崔驁道:“沒有,我隻是覺得又欠了她。”


    皇上卻理直氣壯:“你有什麽欠她的?若不是你與刺客拚殺她安能無恙?怎麽成了你欠她的?”


    哪怕沈蘭息的母妃為他而死他也不覺得自己欠沈蘭息他母妃什麽,在他看來一切為他付出都是理所應當的事。他之所以對沈蘭息好是因為他感動。


    崔驁立即反駁:“若不是我,她還好端端的,根本不會被卷入刺殺當中。”


    皇上還真被他這理論說服,點了點頭:“你說的有些道理。”


    “而且聽說是她將我從林子裏背出,搜尋之人才發現我們的。生死一線,有時晚一刹那便再回天乏術,說來是我欠她一命。”崔驁低聲說出心裏話,係統徹底安靜下來。換做過去係統一定要說些什麽來表示周寅的付出沒有那麽重要,但它今日破天荒地學會閉嘴。


    皇上沒答,半晌才道:“依你所言,她是有功。安心,孤會好好賞賜她,你不必總將此放在心上。”


    崔驁應了一聲,哪能不將這事放在心上,但也不反駁皇上,隻悶在心裏。


    “勞你如此記掛,孤到好奇這是個什麽樣的女郎了。”皇上看他悶悶不樂,故意說話吸引他注意。


    崔驁聽到周寅的名字忙道:“周女郎是個極好的人。”他恨自己此時實在才疏學淺,竟然想不到什麽複雜一點的詞來形容周寅,又覺得周寅那樣的好是任何詞語也形容不來的。


    皇上此時便意識到崔驁果真是十分喜歡周寅了,但他不是很排斥這一點。崔驁重感情是好事,如此一來也說明崔驁會忠誠於他。隻是這位周女郎,隻怕是要指給崔驁了,便委屈沈蘭息一下吧。


    畢竟崔驁能為他帶來利益而沈蘭息並不能。


    皇上打定主意,反倒不猶豫了,隻是越發好奇那周女郎是什麽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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