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不再吵得臉紅脖子粗,她於是又自貶起來,表示自己什麽都不懂貿然開口讓大家見笑了,請原諒她的淺薄。


    冷靜下來後先前彼此爭吵的臣子們都對周寅多了一份感激。政見不合時爭吵起來講話著實難聽,多虧周皇後阻止事情朝著越來越糟糕的方向發展。不少大臣都因政見不合時的爭吵傷人而對彼此懷恨在心,周皇後此舉是讓他們少了個敵人。


    大臣們見識到什麽是溫柔的力量。


    彼時戚太傅早已病愈,而早朝卻這麽順水推舟地由著周寅垂簾聽政而繼續下去。習慣了便利,除非逼不得已,人們很難再回到不便的時候。


    而戚太傅就這麽站在最前方有些恍惚地看向簾子裏,腦海中豁然出現《宋史陸秀夫傳》中的一句話:


    楊太妃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


    文武百官們對周皇後在早朝中開口習以為常,哪怕她不是提問,不是勸架。她雖然沒坐在龍椅之上,卻在一步步蠶食著龍椅之上的人才能擁有的權力。百官如同被煮在溫水中的青蛙一無所知。


    他們當然不會一無所知了,但在歲歲年年的相處之下他們果斷地選擇對周寅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與講話難聽、總不露麵的皇上相比,周皇後待人真誠、處事認真、性格包容,這實在是很簡單的選擇。


    總之皇上也無法來上早朝,而周皇後是代替皇上之人,他們如此也不算違反什麽,背叛什麽。


    周皇後開始在群臣爭論時說一些自己的看法。


    周皇後開始自主地說一些自己的看法。


    大雍在這些年的無戰事、少災害中中不僅休養生息,而且在穩定的生存環境之下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則得到了穩步的發展,當得起一句國泰民安。


    商路已開,皇商兼大雍使者談漪漪離開大雍六年尚未歸來,但商路的影響已經開始顯現出來。


    大雍不再是壓在附屬國頭上的“主人”,更是將其從窮困貧瘠中解放出來的“恩人”。比起對火臼的懼怕,附屬國們開始真情實感地追隨大雍,服從大雍,跟著大雍便餓不著。


    經濟的發展帶動著文化的發展。談漪漪開辟了一條財富之路,同時還撒下了文化的種子。


    附屬國們開始仰慕大雍的文化,以學大雍話、大雍文化為榮。


    輪回似的,附屬國們提出了讓大雍群臣們產生應激的要求,即希望大雍允許他們派遣王子公主到大雍來學習大雍文化。


    這不得不讓人想起多年以前的烏斯藏國王子司月,直到如今大雍也沒有找到司月的人或屍體。


    倒是烏斯藏國那邊已經被大雍派了人接手治理,派的人中官職最大的是周皇後的表兄,當屆的探花,輾轉在地方為官曆練三年的謝琛。


    那種不毛之地是沒人願意去的,但謝探花卻挺身而出,願意肩負起教化眾人去治理蠻夷之地。


    可見與周皇後流淌著一部分相同血液的人也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偉大性格。


    附屬國請求來學大雍文化遭到了大雍臣子們的抵觸,但在周皇後耐心地同眾人分析了利弊之後大家還是鬆口了。倒不是周寅如今已經有了說服百官的威望,實際上不同意才隻是暫時的,為了彰顯大雍大國氣度,怎麽也要同意的。隻不過是周皇後的溫柔分析給了大家一個台階下,眾臣正好一邊說著看在皇後的麵子上一邊同意。


    而借著附屬國的王子公主要來大雍學習之事,周寅特意召見翰林院各位學士以及當朝史官,拜托他們重新編撰一部史書出來。


    該本史書與記錄大雍的正史用途不同,內容也是不同,主要是供人學習用,追溯到大雍以前能追溯到的最過去的時候。


    這便需要翻閱大量的文獻以及超強的概括能力。


    周皇後抱歉地表示自己在這方麵實在不精,無法幫到大家,但她會薦一個人來幫忙。


    她薦的不是別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虎友林詩蘊。


    翰林院學士聽到周皇後的要求便意識到這是個工程量巨大的任務,很是頭疼,已經在心中發愁地囫圇給院中各人分配起任務來。這會兒聽見周皇後給他們請了幫手,正正是請到了翰林院學士的心坎兒裏去了。


    他與魏夫子是老熟人了,自然比旁人更清楚林詩蘊的才華,也是將她當半個學生看。這會兒有這麽一個助力,他的心就定了三分。至於其餘的七分,先編著再說吧。


    至於旁人知道編撰新史之事有林詩蘊參與而有微詞,他可是有話說,翰林院隻是照皇後吩咐行事罷了。如今皇後代替皇上已是人人皆知的事實,所以不少人說皇後時指的就是皇上的意思。


    想到這裏翰林院學士心中頗嗤之以鼻,他眼睛雖花,但心卻清明。文武百官對皇後的默許早就過了大家敏感的界限,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呢。反正你不提,我不提,沒人提,那皇後所做都不逾矩。


    開商路的開商路,修史的修史,主持正義的主持正義,守國門的守國門,主持大禮的主持大禮,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大雍在穩定的運行中忽然有了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喜訊,周皇後三十五歲時一日清晨由太醫請平安脈時忽然被診出喜脈來。


    為她診平安脈的是過去慕虎館的鹿神醫,鹿神醫為了大雍安穩主動請纓入宮為皇上調養身體,成了鹿太醫。慕虎館照舊開著,由他原先的手下學徒照管。


    鹿太醫這麽多年來盡心盡力為皇上調理讓他活到至今,也是大雍另一種程度上的功臣。


    周皇後被診出喜脈大臣們第一反應是震驚,心想周皇後懷孕日後早朝豈不是要停?


    很快他們便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實在跑得太偏,他們應該歡喜才對,陛下終於有後!大雍有後了!


    然而他們實在很難全心全意地歡喜起來,他們心中是模糊地知道比起皇上,大雍如今離不開的是周皇後。


    不過周皇後很快在第二日的早朝上緩解了大家的擔憂。她表示鹿神醫妙手回春,會在她孕期一直為她穩固胎象,不影響政事,請大家放心。隻是到孕晚期時大約就不會那麽有精力,朝政之事要托付給大家了。


    大臣們稍鬆口氣,但在她表示不會影響朝政後他們反而又擔心起她的身體來。


    還是周皇後再三表示自己有不舒服一定會休息的,這才讓人勉強放心下來。


    在眾人眼裏,周皇後身懷六甲依舊心係大雍,與過去分毫未變。她這樣認真讓大臣們總會時時提醒她休息一下,不要操勞過甚。


    周皇後的腹部一日日大起來,但她平日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在這時候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堅韌,不可思議地將胎兒與國事兼顧下來。


    月份越大,臣子們便越提心吊膽。尤其是看著皇後每日撐著肚子前來上朝,再冷血無情的人都忍不住要心疼她幾分,已經很久沒人說過周皇後的多餘的善良了。她為大雍的付出人人都看得見,稱她為一國之母毫不為過,也因此人們在不知何時就忽然放下了對她的偏見。


    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臥病在床已久的陛下竟然在周皇後孕晚期實在不適時代她來上過一次朝,他看上去便是久病的模樣,隻是精神看起來比眾人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然而麵對撤掉的簾子,麵對龍椅上正坐著的皇上,行禮過後君臣反而相顧無言。


    雖然大逆不道,但所有人都在此刻悲涼地想著陛下的確已經不適應如今的大雍,如今的朝堂。


    一場尷尬的早朝在站立不安中結束。


    凡事最怕對比,眾人愈想念周皇後了。


    而不等人多想念周皇後兩日,噩耗突發,皇上駕崩了。


    周皇後大約是知道噩耗後受刺激太大,生產突然發動。


    一麵是皇上駕崩,一麵是國家新的繼承人出生,輔政大臣們便是再老練可靠這時候也不由得慌了神,乍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局麵。但在反應了一下後十位大臣立刻分作兩支,一支去皇後宮中守著,另一支則去料理陛下之事。


    戚太傅是去了皇上那裏,皇上早早就備下遺詔封在太極殿的匾額後麵,遺詔應該是在周皇後有孕後又更改過一次,上書周皇後誕下無論皇太子還是皇太女,皆是大雍下一任繼承人,周皇後為周太後,垂簾聽政,待新皇成人後還政。


    戚太傅看罷將遺詔交給諸臣傳看,無人開口,那便是沒人有異議。皇上,現在應該叫先皇,先皇的遺詔合情合理,按照順位也該是皇後肚子中那一位繼承。


    熬走了兩代皇帝,戚太傅對喪葬流程有著清楚的理解,著人料理起來。


    他們隻需下命令並監督宮人與禁衛軍行事,自己不需要做什麽搬運運送的活計。


    大家都沉默地尋了椅子坐下,都忘記為先皇掉兩滴眼淚,一心都在正在生辰的周皇後那裏,默默祈禱她生產千萬別出什麽意外。


    周寅這裏,一盆盆血水向外端著,房中被濃鬱的血腥味兒與壓抑的叫聲填滿,一看就是有人在生產。


    大臣們在殿門外踱步,聽著叫聲揪心,感覺自己都要呼吸不上來了。


    而房中的確是生產之景,卻是布置出來的場景。屏風之外是她的人在弄虛做假,屏風之後她麵無表情地躺在床上裝出呼痛之聲。


    為了彰顯她孕育艱難,她拖著時間從戌時到了卯時,才讓人將準備好的女嬰抱來,對外宣布周皇後誕下皇太女。


    因為沈蘭息的死,皇太女成了新皇,周皇後成了周太後。


    盡管周皇後誕下的是女兒讓大臣們不盡滿意,但能母女平安也很好了。如今的他們十分寬容,因周寅潛移默化地影響,看著周寅是如何十月懷胎,又見證她難產,覺得孩子能生下來已經是好事。待新女皇長大後納了皇夫,再生太子便是。


    而在生產之後周皇後隻悲痛了一日,便不顧自己尚在月子之中,不顧眾人反對哀痛地行完了先皇的喪儀。


    新皇還小,不至於如此苛刻地要她一個嬰兒跟著行禮受罪。但周太後不肯罔顧一樣禮儀,她是真受了罪的,大臣們再次見識到她對先皇的深情與忠貞。


    周太後是沒坐月子的,先皇的喪儀徹底結束已經是一個月後,她又立刻投入到國事當中。


    先皇已死,周太後攝政名正言順,大臣們也早已習慣此事。新皇尚小,周寅如今是大雍名義上的太後,實際上的皇帝。


    盡管先皇駕崩給周太後帶來了很大打擊,可是她在傷心過後性情依舊未變,反而在溫和包容中多了堅韌果斷,要將大雍變成更好的大雍。


    她推行政策不再需要借助先皇的名義,如今她說什麽,群臣商討後無疑問便會推行。


    周太後推行的政策也如她的性格一樣溫和,並不會大刀闊斧地去改變什麽,而是在漸漸中變了。


    她以民為本,重視百姓的生存環境,重視教育。


    她不再歧視工商,將商業的大流掌握在朝廷手中,小處放手由人民發展。她重視工匠,鼓勵工匠思考,並以朝廷的名義為各路工匠收集起前朝學書,供他們翻閱,從前人的基礎上學習更多,以造出更有用的東西來。


    她鼓勵女子念書,走出家門,解除了女子不能自立門戶的限製,從此女子一人也能從商、做工、開鋪子等等,不再受到任何桎梏。


    大雍在她的手中蒸蒸日上,百官午夜夢回總會想到當年出土的那方石碑,不是假話。


    在她四十三歲時她解除科舉上的性別限製,女子更不限年齡,男女皆可為官。朝堂之上縱有反對之聲,但也抵不過已被她掌握的官員更多。戚太傅同年辭去太傅一職,由人頂上。


    她要推行的政策,一道道都被堅定地推行下去。


    與她給百姓帶來好處相比,她要推行的實在不算什麽,怨言也有,但不算重要。


    當年科舉按成績取下的男女官員比例為三十比一,但狀元是女人,榜眼也是女人。


    一個許清如,一個林詩蘊。


    許清如按部就班地先去治理地方,輾轉夠了就能被調入政治核心。林詩蘊心思不在治國上,入了翰林。


    周太後五十五歲早朝時,已經能隔著紗簾看到下方站著的一些女人了。她看不太清,決定將紗簾撤去,自即皇帝位。


    原本該是一場激烈的爭辯。但朝堂中新出現的女人自然都是站在周太後這邊,而男官在這些年來大多數也都是受過周太後培養的。除了一些冥頑不靈的老者,幾乎無人開嗓。


    在象征性地議了一議後周太後成了大雍曆史上第一位女皇,原先的新皇則為皇太女。


    周皇即位後又執政二十年,直到七十五歲退位,朝中男女官已近平衡。女人實在是生命力很強又很努力,給了機會便在二十年中將過去的差距彌補了上來。


    她還政給皇太女時隻有一樣要求,皇上做得好不好無所謂,做不好被人趕下去也是因果循環。但大雍在一日,繼承人便隻能是女人。


    她表示自己暗中培養了一隻精銳用於代代監督,手中有她留下的聖旨,但凡破壞了這條規矩者便會被先斬後奏,殺了皇太子,再立新的女繼承人。


    皇太女含淚應下,成了新皇。


    周寅在最後的時光中是與春暉堂的女郎們一起度過的,她一生說了不知道多少謊,唯獨對著她們或許有幾分真心。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撒花!非常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寫了這麽長追讀到這裏的我都十分感激。不知道怎麽報答大家,所以我決定把本書的番外免費。大家點開我的專欄能看到一本叫《番外集合》的書,本書的番外會更新在那裏,到時候不花錢也能看的。原本隻打算寫一個番外,但寫完大結局後反而悵然若失,所以會多寫幾個交代清楚虎虎的過去,女孩子們的一些故事,王栩是怎麽死的等等。


    本書已完,大家有緣江湖再見,感興趣的可以收藏一下我的新書《公主成長計劃》麽麽噠,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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