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睿瞪大了眼,沒想到07小隊以前從未吸納向導,一出手就找到了攻擊類精神體的向導。


    他由衷的替禹雙成感到喜悅,眼眶一時酸澀,快要落下淚來。


    但優秀的向導大多都十分嬌縱,老大還是低等級哨兵時,經曆過一次被互生製度的向導拋棄。


    若是再遇到一次,可如何是好?


    荊睿艱難的笑了笑,也不想以惡意去揣測季沉嫣:“你真厲害!”


    希望不會吧。


    荊睿在內心卑微的祈求著。


    淨化完成還未多久,禹雙成便重新走了過來。


    他蹲下身,檢查了一下俘虜的情況:“先回南部基地,免得還得給他來第二次淨化。”


    季沉嫣和荊睿同時點頭,也不再耽誤了。


    禹雙成把俘虜扛到了裝甲車一旁,掃視著車內:“怎麽沒看到顧東樹?那小子發了個隊伍最高指令,我沒及時趕到,一定又要念叨我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難看。


    空氣凝滯得快要無法流通,就像是暴雨前的沉悶,呼吸也變得難受了起來。


    謝絕沒有回答,而是坐上了車。


    季沉嫣縮著身體,聲音發甕的開口道:“顧東樹,他……他……”


    她無法說出那個‘死’字。


    禹雙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猜到了她的意思。


    難道!!


    禹雙成呼吸變亂,充滿了暴虐和殺意,後槽牙被他咬得嘎嘎作響:“該死!”


    若非耽誤了時間,又怎會出事?


    尖銳的殺意流露了出來,他本身便比一般哨兵控製力低弱,稍有刺激便要狂躁。


    此刻他的眼眶發紅,宛若惡鬼一般的盯看著俘虜。


    直至……


    車內的謝絕發了聲:“上車,回南部基地。”


    禹雙成眼瞳充血,伸出手朝著裝甲車打了一拳。


    不僅是禹雙成的手蹭破皮,裝甲車也被這一拳打得傾斜抖動。


    禹雙成:“他最後……有說什麽話嗎?”


    季沉嫣:“有,是宣誓。”


    禹雙成:“什麽宣誓?”


    馬丁哽咽著:“是那句哨兵的宣誓,長官受傷太嚴重沒有力氣,是季沉嫣幫他說出了口。”


    禹雙成的目光這才落到了季沉嫣的身上。


    深沉的,悲哀的,又帶著打量。


    他無力的上了車。


    裝甲車重新開動,禹雙成的頭靠在了車窗前,無力再觀察景色變化。


    禹雙成雙瞳失神,喃喃道:“我願傾我所有,在自然的甄選中,戰鬥到底。”


    沒想到最後會是一名向導,替你把話說出了口。


    —


    還沒到五個小時,裝甲車便駛入了南部基地。


    生命線的事,使得南部基地處於前所未有的混亂,各個區域都產生了問題,軍部出動了大批哨兵,以生命線的事為由,展開了史上最仔細的搜查。


    然而這一次,卻沒了抗議的聲音。


    季沉嫣坐在車內,看著一隊隊小跑經過的哨兵,很快就明白了基地負責人想要什麽結果。


    仇恨被轉移了,焦點也被轉移了。


    現在的城內,甚至渴求的等待著軍部的搜查。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清洗。


    季沉嫣背脊發涼,連忙壓低了頭,勸導自己別再想下去。


    裝甲車駛入了緩衝區,一群人便圍了上來:“請配合檢查!”


    為首的是李鄴,他認得謝絕,又瞥到了禹雙成。


    兩名s級哨兵?


    李鄴心驚肉跳:“閣下?你們回來了?”


    謝絕:“時間等不及了,車上有即將畸變的內應,還有本次生命線事件的嫌疑人,讓聽審會準備一個封閉房間,全力撬開他們兩人的嘴。”


    李鄴不敢耽誤:“是!”


    由於情況特殊,誰也不敢阻攔。


    混亂之中,除了謝絕和兩名受審者外,所有人員一概前往感染測試點。


    季沉嫣渾渾噩噩,被帶到了單獨的感染測試點。


    不得不說,在某種程度上,向導的確會享受到更舒服的待遇,不需要和其他人擠在一起測試。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天邊再度變成了灰蒙蒙的色彩。


    陰雲緊逼,像是一塊髒抹布,很快吸飽了水分,大顆的雨點如鋼珠一般落了下來。


    季沉嫣撩開了救援帳篷,看到了不遠處的權月。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緩衝區眾多檢測人員,都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密密麻麻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牆。


    發生什麽事了嗎?


    季沉嫣緩步走進,低聲詢問:“怎麽全部都聚在一起了?”


    權月表情苦澀的說:“他們……也知道了顧東樹的事。”


    季沉嫣站在雨裏,強忍著情緒。


    她始終緊繃著,肌肉都生出了一絲痛感。


    權月回憶了起來:“其實……我和顧東樹是青梅竹馬,他表麵上什麽也沒說,實際卻對自己沒有覺醒為哨兵的事耿耿於懷,總覺得地支的稱號是走了後門。”


    季沉嫣眼眶發紅的反駁道:“明明不是這樣!”


    權月:“嗯,但他不這麽認為。”


    權月覺醒為哨兵後,兩人的聯絡便更少。


    顧東樹是普通人,她是哨兵。


    這便是一道天然的鴻溝。


    權月悲戚的看著她:“你……過去吧,那邊要開始了。”


    什麽開始了?


    季沉嫣朝著中央走進,看到了最裏麵的一個哨兵。


    她認得他,在曦光醫院的時候見過。


    季沉嫣輕喊:“高暉?”


    高暉手裏鄭重的木盒,裏麵存放著衣物。在看到了季沉嫣後,高暉壓抑著痛苦說:“對了,你是07小隊的公共向導,給……”


    季沉嫣看向了那個木盒。


    她的眼瞳緊縮,一時間心髒被來回碾壓著,讓她喘不過氣來。


    衣冠塚。


    沒有骨灰,沒有遺物,隻有衣服。


    季沉嫣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是在自發的給顧東樹辦一場葬禮。


    季沉嫣身體發顫,將盒子接了過來。


    顧東樹死了,連屍體也無法找回來安葬。


    季沉嫣好似要為他撫平身上的傷口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那個木盒,身體在寒風裏抖動得更厲害。


    高暉低喊了一句:“鳴槍!”


    碰、碰、碰。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越來越多的人聚集於此,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槍響聲響徹黑夜。


    足足十分鍾。


    沒有獻花,沒有哀樂,沒有誓詞。


    現在南部基地處於緊急狀況,誰也沒有時間為顧東樹辦一個葬禮。


    直至最後,高暉赤紅著眼大喊道:“顧東樹,以普通人之資,成為地支一員。你是當之無愧的人類繁星!敬禮!”


    無數人齊齊做出了敬禮的姿勢。


    季沉嫣被包圍在最中央,眼神一格格的挪轉著,從那自發的、整齊的姿勢當中,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她的喉頭哽咽,無所顧忌的哭了出來,淚水順著雨水落下,混雜交織在了一起。


    這一刻,季沉嫣和顧東樹,仿佛跨越了生與死的對話。


    ——‘沒有意義?’


    ——‘有,我將意義托付於你。’


    她將永恒銘記。


    最簡陋的葬禮,便這樣悄無聲息的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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