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理解。


    這樣的心情,無法理解。


    有些激動,有些期待。


    為即將得知自己的來曆而激動,為知曉自己的過往而期待。


    同時,也有些害怕,有些恐懼。


    對在回複記憶之後的自己害怕,對可能再一次麵臨失敗的未來而恐懼。


    真是膽小鬼一樣的心情啊,劍哉搖頭苦笑著。


    安逸太久了,反而失去了最早的血性嗎?


    心中一時思緒萬千,手指輕拂陪伴他一路走來的布都禦魂劍。


    有太多太多想說,卻無法傾訴的話了。


    吶,布都禦魂喲。


    如果你能說話的話,那該多好啊?


    那樣的話,我會有很多很多想說的話,和你一起分享的。


    自己的迷茫也是,自己的劍道也是,自己的未來也是。


    最初來到幻想鄉的時候,我就在想了。


    自己的人生,大概隻有劍而已吧。


    帶著劍來,最後帶著劍走,這樣的人生似乎也不壞啊。


    「嗬,和少女呆著久了,我也開始變得多愁善感了嗎。」


    輕輕的將布都禦魂放下,拿起了一旁的木刀。


    無言,轉身。


    再度露出的是決然的目光。


    無論結果如何,他還是他。


    和最初一樣,隻是個無名劍客而已。


    自己的人生,就用劍來說話。自己的過往,就用劍來麵對。


    太過悠遊寡斷,就太對不起至今為止的努力和付出了。


    說到底,他,劍哉。


    除了劍術就一無是處呢。


    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前往白玉樓的庭院那裏。在那裏,蓄勢待發的妖夢正在等著她。


    大步前往庭院的劍哉,沒有看到。


    沒有看到,一片櫻花,落在了布都禦魂的劍鞘上。


    劍鞘上,閃過了一道青白色的光芒。


    詭異而又飄渺。


    就像劍光一樣。


    呼應著他之前的話。


    「我會等你。」


    =============================


    場麵再度轉變,現在是白玉樓的庭院中心。


    劍哉與妖夢,手持木刀認真對峙著。


    魔理沙右手撐著腦袋,饒有興趣的坐在池子一旁的苔石上期待著即將到來的對決。


    妖夢依舊拿著長短不一的兩把木刀,還是一如既往的二刀流。


    那個十分棘手的二刀流啊……


    咋了咂嘴,劍哉又是一陣頭疼。


    二刀流本來就是十分令人難堪的劍術,雖然操縱兩把劍會對劍手的劍術更加苛刻。


    但反過來說,隻要能夠自由自在的操縱的話,兩倍的辛苦,就會轉化為兩倍的回報吧。


    更何況對方看起來,還不隻是兩倍那麽簡單……


    認真觀察著妖夢的舉動,感受著從那長短不一的木刀上傳來的氣勢。


    對峙當然不是簡單地那樣互相拚搏氣勢。


    實際上對於劍哉這種有點耿直的人來說,太過勾心鬥角的劍術都不適合他,甚至連氣勢壓迫也辦不到。


    他更多的是利用身體的本能反應,做出的一些舉動。比如揮劍,殺意,步伐一類的。


    在妖怪山開始,才逐漸有意識的操縱自己的劍術,習得了以天狗為原型的快劍。


    雖然更多是仰仗布都禦魂的鋒利……


    那麽,現在是十分好的機會。


    可以嚐試一下,在沒有布都禦魂的時候,自己的極限。


    對於這種挑戰,劍哉一向樂此不疲。從上次挑戰鞍馬天狗就能看出了。


    和輝夜的評價一樣,劍哉是對劍不會疏忽的人,也是隻對劍會全心全意付出的人。


    「有破綻!」


    最先找到對方防守薄弱的是從剛才開始就心無雜念的妖夢。


    首先是較長的木刀橫掃過來,較短的那把木刀則是緊隨其後,如果劍哉架住或閃開了第一劍,那麽就會被第二劍命中。


    不得了的進攻節奏啊……


    劍哉微微一笑,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


    但是,在我預料之中。


    然後同樣是揮起木刀,以長劍的橫掃方式,攻了過去。


    第一劍,雙方木刀相撞,雙方沒有拚搏力氣。妖夢毫不留戀,立刻架開劍哉的攻擊,左手木刀順勢刺去。


    簡直避無可避,漂亮的抓住了劍哉單手劍的死角。


    那麽真的有那麽簡單嗎?


    「太嫩了!」


    就在木刀即將刺向劍哉肋骨之時!


    劍哉接著右手攻擊之前被架開的力道,木刀順勢朝著妖夢的反方向揮下。


    在妖夢驚訝的眼神中,接著這股向下的力道,沉腰鞍馬,左手竟是夾住了刺向肋骨的那一劍!?


    然後……


    「哼!!」


    劍哉悶哼一聲,從身體右側沉下的力道,經過腳趾抓的一步跨出的右腳,傳達到了丹田,最後經過左手。


    往妖夢胸口就是重重一按!


    嘎紮!


    隻見妖夢右手的木刀上出現一條裂縫。


    沒有乘勝追擊,劍哉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對手中木刀寧思的妖夢。


    然後,就像霜降之後的爬牆虎一樣,裂紋迅速從中間蔓延至整個刀身。


    就那樣變成了碎渣,落在了地上。


    妖夢抬頭,有些失神的看著劍哉。


    「哥哥!剛才是暗勁嗎?!」


    「啊哈?我也不知道啊,順著感覺就這樣出來了。說來慚愧,竟然用劍術以外的東西才勝了一招啊……」


    「可是剛才的招式,很像我一個熟人的感覺啊……雖然哥哥的沒有那麽誇張就是了。」


    「熟人?也是學劍的嗎?」


    「不……她是個武者,武術的達人,剛剛哥哥使用的招式……有點像她八極拳裏的一個招式呢……」


    「哦?八極拳嗎?」


    挑了挑眉毛,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不虧是幻想鄉,真是臥虎藏龍啊。


    能被妖夢評價為達人的人,一定不隻是普通的八極拳那麽簡單。


    在這種魔法使,妖怪,蓬萊人,天狗叢生的地方,也被能稱為達人的武者,絕對有著十分高深的武術造詣。


    而且,八極拳的話,劍哉也有印象。


    是一個拳勢凶猛,一氣嗬成,招式連貫的剛拳。


    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


    對基礎功十分重視的拳種,不是劍哉這種單純仰仗身體優越和反應能得到的技術。


    這樣一來,就越發想要見識一下這位達人了。


    「那麽,該如何拜訪那位達人呢?」


    「誒?哥哥想要去挑戰她嗎?」


    「不,隻是有點好奇而已,畢竟能被妖夢你這樣高度評價的人可是不多呢。」


    「你這麽誇我,讓我怎麽才好……總之,現在的哥哥去那裏還是十分危險的,等這次事情過後,我再帶你去拜訪吧?好麽?」


    「撒……繼續吧。」


    完全被陷入二人世界的兩人忽視了的魔理沙,就那樣打著哈欠離開了庭院。


    反正之後一定有能夠讓劍哉知曉自己來曆的方法吧?


    對於八雲紫的話,魔理沙深信不疑,至今為止她算無遺失,沒有理由會欺騙剛剛來到幻想鄉的外來人。


    不過,這種緩慢的展開對於她這種急性子是十分無聊的事情。


    騎上掃帚,緩緩飄起,上升到一定高度後,就會看到了白玉樓的全貌。


    一邊眺望著永遠也看不膩的景色,一邊思考著幽幽子之前所說的話。


    按照妖夢的話,幾乎所有有點本事的亡魂全部被幽幽子調取進行了某種儀式的準備。


    在那顆西行妖下。


    大概是與劍哉有關的儀式吧……


    總感覺有點小失望。


    按了按帽簷,魔理沙嘟了嘟嘴。


    魔法的話多少還有一些自信,但是那種涉及到結界、魔法陣一樣的東西,就不是她所擅長的領域了。


    早知道就把靈夢也拉過來了,她的話一定非常了解這種東西。


    轉念一想到那副懶散的表情,又搖了搖頭。


    不,她的話會太麻煩了,而且時常又無視我。


    撇了撇嘴,偷偷降落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露出了惡作劇一樣的笑容。


    既然來到了幻想鄉最大的幾個勢力之一,不帶點土特產回去,怎麽對得起她怪盜的稱號呢?


    這裏白玉樓的廚房用來存放食材的倉庫,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保存大量古書文獻的書庫。


    以及妖夢的臥室。


    每路過一個房間就順手拿幾樣東西。


    這樣,不知不覺間魔理沙的雙手上就堆滿了值錢的東西了。


    該說,不愧是幻想鄉臭名昭彰的怪盜嗎。


    「嘖嘖,隻是職業習慣,職業習慣da☆ze。」


    這樣一邊在寶山裏挑三揀四,一邊自言自語的就是幻想鄉最臭名昭著的黑白小偷。


    「但是妖夢那家夥……意外有著孩子一樣的**啊。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藍白條麽!」


    「魔理沙!!!!」


    「啊!妖夢!?」


    突然將房間的推門粗暴的拉開,手持木刀的妖夢,身後飄散著黑色的氣息。


    整個人就像鬼一樣,瞪著魔理沙。


    雖然偷來的東西全部丟到背後的口袋裏了,但因為被妖夢那強大的氣勢驚到。


    口袋一不小心就這樣脫手落在了地上,各種各樣的古籍、漆器就這樣散落了一地。


    特別是妖夢的胖次,在空中翩翩起舞。


    突然安靜下來。


    妖夢就那樣看著自己的胖次慢悠悠的飄在了榻榻米上。


    然後什麽也沒說。


    毫不留情的揮舞著木刀,砍向魔理沙的腦袋。


    「哇啊!會死的!你幹什麽!」


    「殺人!你死了之後,我也會自殺的!」


    「噢噢噢噢!冷靜!冷靜!劍哉!別在那邊看著了!快點救我!」


    「……你自己作死,和我沒關係。」


    「你這薄情寡義的負心漢!!」


    「被你這麽一說,我更不想幫忙了。」


    就這樣,劍哉挽著胳膊目送著,扛著掃帚逃跑的魔理沙與手持凶器的妖夢。


    這是魔理沙自己自作自受,完全沒有值得辯護的餘地。


    嘖嘖,倒不如說劍哉很享受這樣的事情,反正看著也蠻好玩的。


    就這樣坐在安靜的走廊裏,看著魔理沙他們圍繞著庭院打打鬧鬧。


    接著一旁的幽幽子也慢悠悠的飄了過來。


    「哎呀哎呀,兩人的精神真是好呢。也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陰曹地府這種地方能熱鬧……反而令人奇怪吧。」


    「是啊,亡魂是不善於溝通的,說話的語氣都像是講鬼故事一樣的感覺。煎餅要什麽口味的呢?沾鹽還是醬油?」


    「……鹽吧。」


    妖夢的廚藝還真是不錯啊,難怪連根本感覺不到饑餓的亡靈也讚不絕口……


    瞄了一眼身旁已經吃掉四五個煎餅的西行寺幽幽子。


    或許這家夥隻是貪吃吧……


    然後就在劍哉下手拿起第二塊煎餅的時候啃,在走廊的前方,劍哉的視線前突然綻放出了七彩的光芒。


    妖夢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拿起了白玉樓著名的雙劍——樓觀劍與白樓劍。


    劍柄上有櫻花圖案,末端有一撮幽靈般的蓬鬆白毛,被妖夢從背上的劍鞘抽出的那把長劍。


    就是據說能斬殺一切事物,連幽靈也不例外的樓觀劍。


    長度過於誇張,幾乎是布都禦魂劍的一倍。


    可以說一般人根本連普通的揮舞也辦不到,但在妖夢手中卻如此得心應手。


    另一把掛在腰間長度較短,相對樸素的短劍,就是妖夢家……魂魄一族的家傳之寶——白樓劍。


    好像在五行中,白代表金吧?


    金,表從革,代表義,崇善棄惡,事事順理。道家之中也有安定,收斂的寓意。


    除了主殺戮之外,五行之金……同時也代表了五方之西。


    五方中,西所代表的意義就是西方淨土了。


    在這滿是幽靈中的西方淨土?


    劍哉微微一笑,突然理解了上一任庭師的用意。


    恐怕那位,把這白樓劍交給妖夢的意義不止是職務交接那麽簡單吧。


    除了交接職務之外,同時也是對妖夢未來的美好期待,希望她不會誤入歧途——隻沉溺在這庭師的職務之中。


    最後的淨土,其意義……在劍哉的猜測中,恐怕是——


    期望妖夢在這幻想鄉裏,能安安靜靜的做一個普通的少女吧。


    這一定是長輩對晚輩最後的囑托以及寄願。


    突然有些傷感了,啃完大餅的劍哉,突然自嘲一笑。


    妖夢的過去,恐怕不比他這位便宜哥哥好上太多。


    之前還如此憂愁傷感……真是犯賤。


    這裏的哪一位少女沒有痛苦殘忍的話回憶?


    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在那邊哭泣自惱?


    接下來的人生,就該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向前。


    此行,是否能夠找到過往的記憶,對他現在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有這個妹妹就足夠了。


    至少他,劍哉在這個幻想鄉已經有了值得一起喝酒談笑的朋友,一起互相扶持的家人了。


    還有什麽不能夠滿足的呢?


    劍哉雙手合十,心中誠懇祝願。


    雖然不知道上一任庭師現在身在何處,或者是否還健在……


    隻希望,這樣的良苦用心,能讓妖夢體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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