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街。


    藤原老爹從一間屋子裏走了出來。


    他的肺有舊傷,一直調理不好。永遠亭的醫師也說難治。


    就在剛才他一想到又能見到兒時的大姐頭,一時之間心緒激動,帶動了舊傷。


    劇喘,有血。


    痰中有血。


    昔日的警備隊二把手,今日已經老去,成為了一隻病貓,日夜難眠。


    隻是呼吸,就會讓他的胸口劇痛,好像有一塊大石頭在壓著一樣,內心像有很多小人在拿針紮。


    每到深夜,濕氣較重的時候,便會發作。


    這種‘病’即便睡著了,也時常會因為喘不過氣而驚醒過來。


    而今天,他走在槐樹街的泥路上,卻是走的非常安心。


    因為身體的緣故,他並沒有去人裏的中心區居住,原本應該享受到的待遇也被迫放棄。


    但是他沒有後悔過,他是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人。隻要是人裏,對他來說,住在哪裏都不是問題。


    隻要藤原這個姓氏,還存在一天。


    人間之裏就永遠和平。


    心情舒暢,便是呼吸都暢快了幾分。


    藤原老爹慢慢的走入了一條巷子。


    這條巷子以前叫書生巷,很早的時候還沒有人資助過慧音老師的寺子屋,她嚐試性的在人裏的一些小巷子裏擺上桌椅,免費為到來的學生上課。


    所以這條巷子牆上的一些文字比劃依然還在,也是人裏居民刻意保留的結果。


    轉過了一個彎,前方的巷子似乎到了盡頭,可是藤原老爹自幼在人裏胡鬧,對每一條小道卻是閉著眼睛都十分清晰,知道在那裏在拐一個彎,就會進入一條更大的巷子。


    他知道前方遠遠看去好像無路的窄巷並非盡頭,但他還是停了下來。


    然後他緩緩地轉身。


    他輕聲的咳著,臉上的神色依舊平靜,但是心中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意遍布了全身。


    隻有他逝去的隊友和依舊健在的藤原妹紅與上白澤慧音知道,除了豆腐外,他的身手也比一般人要強大的很多,所以他也有著一般人所沒有的五感。


    而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在記憶中十分深刻的氣息。


    所以此刻這剛剛入夜的槐樹街雖然依舊和平時一樣冷寂,但他卻是知道自己已經到了一生中最危險的時刻。


    他看著從身後的巷口,看到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人一頭白發。


    ……


    ……


    秀氣的上白澤慧音站在寺子屋門牆旁,柔柔弱弱,讓人聯想到迷途竹林煙雨中的秀竹。


    她的身上背著一個小小的木箱,裏麵裝著一些人裏重要的賬本。


    她看著不遠處一個火紅的身影慢慢走來,故做聲音,哼了一聲。


    「你可讓我等的好苦啊,我的妹紅隊長。」


    「被警備隊的新人纏了一會,事情一結束我不就飛奔而來了麽?」


    藤原妹紅拍了拍額頭,想起什麽似的,哦了一聲,故意笑著對上白澤慧音拱了拱手,說。


    「卑職參見書記大人。」


    慧音也嗯了一聲,故作倨傲道:「免禮。」


    「慧音大人好大的官威。」


    上白澤慧音見狀,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藤原妹紅自己也是忍不住的大笑出聲。


    前些日子的人裏報告會上,慧音以壓倒式的票數優勢被選舉成人間之裏的書記大人。


    稗田阿求考慮到慧音還要忙碌於寺子屋的緣故,隻是給慧音掛了一個虛職,做一點輕鬆的賬目審核工作。


    上白澤慧音有著和曆史相關的能力,這種能力在賬目審核方麵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至少有沒有做假賬的記錄,慧音可以一眼看出來。


    「阿求很早就想讓我做她的苦工了,哎,我怎麽知道這次的報告會會變成我的催命符。」


    「嗯哼,一下子讓我的慧音變成我的上屬的催命符呢。」


    書記的工作範圍很廣,慧音現在負責的賬目工作主要是人裏的財政支出和妖怪山的交易記錄。


    支出一欄中有著警備隊的經費問題,所以也就有了前麵奇妙的一幕。


    「以後的經費就不用愁啦!頓頓吃香喝辣啦!」


    「假公濟私可是糟糕的行為哦,執法隊會把你關進大牢的哦。」


    慧音揉了揉腦袋,看著藤原妹紅開心的模樣忍不住抱怨道。


    「我多少理解了劍哉的心情了。」


    說道劍哉的時候,藤原妹紅的表情明顯開始不對了。


    慧音看到了她的這個表情,笑著彈了她腦袋一下。


    「你呀,活了這麽久了,卻還是這麽孩子氣,當時他又不是故意的,而且還和你賠禮道歉了,原諒他不好嗎?」


    「哪有把別人腦袋砍下來再和我說抱歉的道理啊!?」


    說道這裏,藤原妹紅就來氣。


    「慧音你把他想得太好了,他根本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無害。我親眼看到他把永遠亭的兔子……」


    「好了,打住。」


    藤原妹紅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是因為慧音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她的麵前晃了晃的緣故。


    這是一種寺子屋特有的習俗,無論你有多大的事情,隻要慧音老師搖了搖那根手指,你都得停下來安靜聽她命令的規矩。


    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藤原妹紅也是如此。


    「嗚……你就是寵著那家夥,他哪裏好了?」


    「好啦,我的好妹紅。」


    慧音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就是這樣所以才一直嫁不出去呀。讓我以後怎麽放心啊。」


    「不是有慧音嗎?」


    藤原妹紅聳了聳肩。


    「我有慧音就夠了,會做法會燒菜會做家務,學識淵博,待人和善……有慧音就不需要結婚啦!」


    「萬一哪天我不在了呢?」


    「慧音你怎麽會不在了呢?」


    藤原妹紅吃著自己最喜歡的人做的,自己最喜歡的饅頭,無所謂的說。


    「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隻要我在,慧音你永遠在。」


    藤原妹紅是蓬萊人,是不死人。不僅如此,她還有這不弱的實力,有著不死鳥的火焰。


    在她看來,她連死亡都能戰勝,那麽還有什麽敵人能夠殺死她?


    不能殺死她,就不可能傷到慧音。


    隻要她還能呼吸,她的靈魂還存在,她的身軀還能燃燒。


    就沒有人能夠誇過她的屍體,傷到慧音。


    但她的耳邊馬上又傳來了慧音無可奈何地聲音。


    「你總是這樣不聽我的話。」


    微微一頓之後,她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哎……真是服了你了。」


    「慧音,我的好慧音,我就死賴著你不走了啦。」


    上白澤慧音的說教隻能拿幾個人沒轍,眼前的藤原妹紅就是一位。


    就在她想要開口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


    她的呼吸似乎都挺固定你了,周圍的天地似乎變得和牆門一樣灰白。


    她看到藤原老爹跌倒在街道的盡頭。


    然而就在驚呼聲起的同時,藤原妹紅的腳如重錘一樣敲擊在寺子屋門前堅硬的青石板上,她以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衝到了藤原老爹的身旁,握住了他冰冷的雙手。


    藤原老爹並為死去,看著她,看到了藤原妹紅的悲痛和哀傷,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藤原妹紅撕下自己的長袖,原本被她珍視的、慧音親手縫製的衣衫,被她如同瘋子般用來包紮著藤原老爹的傷口。


    妹紅臉上的神情,讓隨後趕到的慧音都是胸口如同突然壓了一座大山,難以呼吸。


    她看到藤原老爹的胸口處穿了一個洞,心脈處已經遭受重創,即便是再高明的醫師,恐怕都無法救治這樣的傷勢。


    連八意永琳也不能。


    ……


    ……


    一曲終後,劍哉原本和永琳因幡帝等人聊著一些日常話題,然而他臉上原本的笑意和平和卻是突然消失不見了。


    因為他距離藤原老爹倒下的位置相距不遠,他聽到了街道上的驚呼,聽到了藤原妹紅如鐵錘般的步伐聲。


    聽到了藤原妹紅的驚慌、無助和痛苦,於是他的臉色也徹底的變了。


    沒有任何的遲疑,他立刻抓起了桌旁的布都禦魂,直接朝著那一閃而過的身影衝去。


    青衫劍哉,於街巷中開始拚命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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