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徐琴要想擺脫困境,要麽嫁人,要麽就是跟她二哥二嫂那樣早早去一個荒涼的地方待著。主要去那些地方,總好過被下放。


    但要是去一些窮鄉僻壤的地方,像她這樣的弱女子不一定就能受得住,萬一真被人迫害了,找誰說都沒有用。


    這時候,什麽牛馬蛇神都出來了。


    當徐琴去了醫院,還有護士跟她打招呼,“徐醫生。”


    “嗯。”徐琴微微點頭,她就請了半天的假,還是得工作。


    徐琴所在的醫院是軍醫院,她今生之所以能那麽快就從大學畢業。那是因為她潛意識裏還記得前世所學的技能,小時候就喜歡拿著鑷子之類的東西練習縫補。


    在醫院的時候,徐琴還曾經跟隨她的老師一塊兒下鄉。


    這一會兒,徐琴到了她的老師的辦公室。


    “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王主任道,他的醫術非常好,在院裏也受人敬重。但是隨著周圍運動的發展,在學校當老師的人都有被弄去下放牛棚,王主任也不能保證醫院這邊就不會出事。


    “老師。”徐琴看向王主任。


    “不用緊張。”王主任的頭發有些微白,其實他也就是四十歲左右,就是日夜辛苦工作研究,這才容易白了頭發,“坐,小琴啊,你有對象了嗎?”


    “還沒有。”徐琴搖頭,開玩笑道,“您要給我介紹嗎?先說好了,我不給人當後媽的。”


    “怎麽,有人介紹你去給人當後媽?”王主任皺眉。


    “前些天,有人介紹了一個軍人,他家有幾個孩子。”徐琴直接道,“我大嫂說他家好,非得讓我去他家當後媽。我不願意,平時要在醫院做事情,哪裏有那個時間去照顧別人的孩子。”


    對,在徐琴的眼裏,那些人就是別人的孩子。


    “對待別人的孩子,還不能對他們不好,對他們不好就是我的過錯。”徐琴以前基本不在王主任的麵前說這些話,隻是這一次她當真是忍受不了,這些人一個個都在逼她。


    徐琴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自嘲,“若是我去給人當了後媽,以後就是給人洗衣做飯,也不能拿手術刀了。”


    “放心,不是讓你當後媽。”王主任非常欣賞徐琴這個同學,可到底男女有別,前一段時間,還有男女師生走得近一些的被抓走。


    王主任知道徐琴的家裏曾經是資本家,他不想徐琴就此毀了。哪怕徐琴才從學校畢業一年,但是徐琴的縫合技術非常好,還有其他的一些小手術。


    之前,在醫院人手不夠的時候,徐琴也能頂上去,也曾救過人的性命。


    在這樣的情況下,王主任就越發想要保全徐琴,避免徐琴因為家庭因素而受到影響。


    “是我曾經的戰友的兒子。”王主任笑著道,“說起來,你們還見過。大概是兩年前吧,你跟隨我到部隊的時候,見過他,那時候,他還躺在病床上,靠近胸口的地方還中了彈。聽說,還是你動的刀。”


    當時,沒有人敢動刀,主刀的醫生又不在,還下著大雨。


    要是徐琴沒有幹脆一點,就怕那個人已經死了。就算沒死,可能也會失血過多,出現其他的問題。


    也正是因為這一次的事情,王主任越發看重徐琴。徐琴小小年紀就能那麽果斷,關鍵是徐琴還能順利地取出子彈,讓很多醫生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徐琴當時都還沒有從學校畢業。


    胸口附近的子彈哪裏有那麽好取的呢,別的學生不敢做,也沒有那個能力,徐琴去做了。


    哪怕徐琴做的事情不合規矩,徐琴不應該動手。但是在關鍵的時刻,那就是救人性命的事情。


    徐琴給做的手術很順利,後來,那個人也鞥繼續參軍,而不是退伍。


    “兩年前?”徐琴前世給很多人動過刀,還單身多年,別人都說她打算把一輩子奉獻給醫院。


    “對。”王主任點頭,“要是你同意的話,就見上一麵。要是覺得好,等你們打報告結婚,後頭,你也能隨軍,醫院的關係也能跟著轉過去。”


    醫生不同於那些普通的工種,國家百廢待興,還是非常需要醫生。


    “就是去的地方可能有些偏僻,不如大城市。”王主任道。


    “沒有關係的,隻要他是頭婚,不打女人,也不找別的女人,那就成。”徐琴想她跟她的那個筆友估計是沒有什麽希望了,也對,他們就聊了一年多。


    這中間寄信的時間,有時候都要半個月一個月的,一年又能寫幾封信呢。


    別人說喜歡她,要見她,她就當真了,還想著或許這是一個希望。


    是她想岔了,沒有見過麵的人,人家就隻是在信上寫寫就好。


    “是不是他們逼著你要嫁給那個人?”王主任聽到徐琴這話,心想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哪裏能隨意。難不成隻要男人符合這幾個條件,徐琴就不看那個人是否合她心意了?


    “等下班回去,他們應該會勸我。”徐琴道,“就差綁著我,讓我嫁了。”


    “荒唐,著實荒唐。”王主任都被氣著了,“你這兩天也不用回去,在值班室先住著。等明天,不,今天傍晚就去我那兒,讓你師母給你做兩道好菜,還有我那個戰友的兒子,你們見見。”


    王主任本來想著讓他們明天見麵,可徐琴家裏發生了那些事情,王主任認為還是得讓徐琴的事情快點定下來。


    徐琴沒有結婚也不行,沒有結婚的漂亮女子,等到後麵也容易出問題。


    王主任歎息,如果他們不是生活在這樣的時代,或許就不用這麽急切。


    “多謝老師。”徐琴道。


    “去吧,去工作,晚上下班就過去。”王主任道。


    徐家,徐琴的大哥徐立清正坐在那邊喝酒。徐立清最近一段時間都特別頭疼,他擔心家裏要出事,大人倒是還好,家裏的小孩子呢。


    “要我說,實在不行,一碗酒灌下去得了。”劉藍娣道。


    “那是耍流氓。”徐麗君連忙道,哪裏能直接對自家妹子下那樣的狠手。


    “要不,就直接上醫院,直接先給他們打結婚報告。”劉藍娣道,“等結婚報告批下來了,小妹還能嘴強?”


    “小妹在醫院,結婚打報告,她也會知道。”徐麗君道。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你們要怎麽辦?”劉藍娣不高興,“你們也不是沒有瞧見外麵那些人的舉動,之前,跟我們家差不多的人,他們被送去農場,被下放住牛棚。好一點的話,還能保住性命,差一點的話,瘋的瘋,死的死。大妹啊,你總不想小妹到時候也那樣吧。”


    “我當然不想小妹那樣。”徐麗君道,“可我們這樣逼著她也沒有用。”


    “這還不是為她考慮嗎?”劉藍娣忍不住翻白眼,“要是不為她考慮,哪裏可能為她說這一門親事。就算是給軍人的孩子當後媽,就我們家的成分,小妹也是不夠格的。人家就是覺得小妹是醫生,孩子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有人照顧,這才答應的。”


    劉藍娣一副男方嫌棄徐琴的模樣,“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等她再說親,說不上軍人,指不定也連工人都說不上。”


    “小妹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多說幾句,她就該說我不希望她嫁得比我好了。”徐麗君道,“先緩一緩。”


    “都吃過午飯了,還緩啊。”劉藍娣道,“她到醫院工作之後,就三天兩頭不著家,這一次也不知道她要在醫院的值班室住多久。”


    “這……她總會回來的。”徐麗君道。


    “等她回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劉藍娣道,“你去醫院找她說說,爭取早點把事情定下來。我們家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你的侄子侄女,你忍心看他們受苦嗎?”


    徐麗君無奈,她當然不希望看到親人受苦,可是小妹從小就是一個有主意的人,他們這些人根本就勸不動小妹。


    “小妹也是,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劉藍娣道,“要是別人知道我們嫌棄軍人,那他們就更有理由打砸我們家了。聽說前一陣子,還有人直接從大樓上跳下來的,當場就死了。”


    “行吧,我去醫院看看小妹。”徐麗君無法再繼續待下去,就拿著她的布包包起身,現在不比以前,還是得跟小妹把話說清楚。


    徐麗君不想她的小妹以後白白丟了性命,還是得說一說。


    第3章 勸說


    徐麗君來醫院的時候,徐琴正在給一個患者縫合傷口,有人撞破頭,得縫上幾針。


    “回去後,傷口別碰水。”徐琴交代患者,“別吃辛辣的東西。”


    等患者走後,徐麗君就開口,“小琴。”


    “有什麽話要說?”徐琴走出了屋子。


    兩姐妹一起走在醫院的道路上,徐麗君看著徐琴姣好的麵容,她想大嫂說的也沒有錯。徐琴要是不肯嫁給那個海軍,怕是別人也不願意娶徐琴,要是徐琴真的到了農場之類的地方,要是碰上地痞癩子,那麽徐琴就可能出事情。


    “如果是為了勸說我嫁給那個人給他的孩子當後媽,那你就不要說了。”徐琴道。


    “你怎麽油鹽不進呢?”徐麗君道,“大嫂讓你嫁給那個人,也是有理由的。你就不能好好聽一聽理由嗎?”


    “好,那你說。”徐琴知道,要是自己不讓徐麗君說,徐麗君一定還會說。


    “前些天,有一個女孩從樓上跳下去,死了。”徐麗君道。


    “然後呢?”徐琴問,“你們是覺得那個女孩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嗎?”


    “倒也不是。”徐麗君道,“就是跟你說說,讓你知道這麽一個情況。我們家曾經是給紅軍捐過錢不錯,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又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倒下的,你總不能就隻考慮你自己吧。”


    “我不考慮我自己,得考慮誰?”徐琴問,“你們讓我去給人當後媽,讓我放棄我的夢想……”


    “也不是讓你放棄夢想,等你到那邊,也能去醫院。”徐麗君道。


    “那三個孩子還小,身邊又不能沒有人照顧,怎麽,讓我把他們帶到醫院去嗎?”徐琴又問。


    “讓他們去學校讀書就行了,哪裏用得著你照顧。”徐麗君道。


    “姐,你是生過孩子的人。”徐琴道,“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孩子是隻要送到學校就可以的嗎?他們不要吃,不要穿嗎?家裏的衛生不要打掃嗎?”


    徐琴真心不覺得給人當後媽好,或許別人覺得這個海軍不錯。但是這個人真的不適合徐琴,徐琴要鑽心研究醫術,哪怕她以後結婚也會要自己的孩子,但自己的孩子,就算她沒有多顧及自己的孩子,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你去工廠工作,還時常得照顧你的孩子。”徐琴道,“對了,你還有公公婆婆在,他們會幫著你照顧孩子。姐,你是命好,你婆婆會帶孩子,要是碰上婆婆沒有在的,誰去帶孩子?”


    那個海軍就是沒有其他人幫著帶孩子,就是得嫁過去的後媽照顧孩子。


    “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呢?”徐麗君當然知道養孩子不容易,還得給孩子做衣服洗衣服,做飯洗碗,可這都是女人應該做的,“你現在嘴硬說這些話,等你要是真的被下放到農場,去牛棚,看你還會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放心,這幾天,我就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徐琴道,“要是沒有合適的人,我就自己申請到偏遠一點的醫院。你們不用擔心我連累你們,再說了,我們家是什麽成分,是我能決定的嗎?我的年紀比你們都還小呢。”


    徐琴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劉藍娣就非得盯著自己。劉藍娣重生了,那劉藍娣就自己想辦法改變啊,怎麽非得要犧牲徐琴呢。


    徐琴不管女主到底是多麽能吃苦耐勞,也不管女主以後要如何跟男主相依相偎。徐琴就是不願意犧牲自己,那是她一輩子的事情,她還想握著手術刀搭救更多人。


    明明她能救更多人的,卻讓她去當後媽,就隻能當家庭主婦,那就是浪費!


    “姐,你覺得是三個小孩子的性命重要,還是幾十個幾百個人,甚至上千個人的性命重要?”徐琴問,“我明明能去救其他人,卻不能去,就隻能待在家裏。”


    “都說了,你到時候也能去醫院。”徐麗君道,“等你自己生了孩子,你不也是得照顧你自己的孩子嗎?”


    徐琴隻覺得她跟徐麗君說不明白,這個人總是說她能照顧孩子,也能去醫院工作。


    “就是辛苦一點而已。”徐麗君道,“我們女人不能怕辛苦,特別是我們這樣成分的女人。吃苦耐勞,才是應該的,不能就想著安逸的生活。”


    “我當醫生救人,怎麽就成了安逸了?”徐琴不明白,“你是不是擔心姐夫因為你的成分就跟你離婚?”


    徐麗君沉默了一會兒,她確實害怕這一點。她的丈夫是工人,公公婆婆原先也是工人,隻不過婆婆把工作讓給了徐麗君。


    哪怕徐麗君生了孩子,她也憂心自己現在的好日子會一去不複返。


    在這個情況離婚的夫妻多了去了,那些人就是為了不讓自己被牽累進去。徐麗君也不想自己被牽累,更不想自己的孩子被牽累,因此,她平時也不敢怎麽穿裙子,穿的衣服都是很普通的款式,還時常幫助左右鄰居做一些事情。


    徐麗君對那些人和和氣氣的,還讓別人知道她的親媽原本就是一個農家女,農家女到了徐家當丫鬟,這才跟主子發生關係懷上身孕的。


    徐麗君跟徐立清這些人是同父異母的關係,徐琴的生母跟徐麗君、徐立清的也不一樣。徐立清和他弟弟才是同父同母的。


    從他們的名字也能看出來徐麗君的母親應該比較得寵,她的名字裏也有一個‘麗’,音跟‘立’一樣,而到了徐琴這裏,徐琴的名字就沒有‘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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