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傳來響動,是門被拉開的聲音。沈瀟瀟赤著腳跑下來,一眼便看到門口,正在低頭換鞋的男人。


    在北港的五天,並不輕鬆,好在該處理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幹淨。傅斯堯轉身看過來,看到沈瀟瀟光著腳站在樓梯上時,不悅的皺了皺眉。


    “地上涼,把鞋穿上。”


    “傅斯堯,你為什麽把我關起來?”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疲憊難掩,一個溫聲質問。


    沈瀟瀟的聲音雖然是溫溫的,可越是這樣,越說明她現在的情緒,已經糟糕了到了極點。


    這樣的局麵,傅斯堯早有預料,但當時那個情況,他生怕有人背著他和沈瀟瀟提起北港的事情,所以隻能采用這樣極端的方式。


    “瀟瀟,你先……”


    “傅斯堯,我不知道你和千娛和嚴以雯私下達成了什麽默契,你可以不告訴我,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處理所有的事情,可是你憑什麽把我關起來?沒收我的手機,切斷我和外界的聯係,限製我的人身自由!”


    一瞬間,傅斯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瀟瀟的質問,真實的原因,不能說,其他的理由,說出來,隻會讓她更暴躁。


    太陽穴突突的跳起,傅斯堯抿了抿唇,試圖安撫:“瀟瀟,你先冷靜一下。”


    “我現在就很冷靜!這幾天,我被關在這個大房子裏,早已經冷靜的不能再冷靜了!”說著,沈瀟瀟就赤著腳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大概是被關得太久,她本能的想要從那扇門裏出去。


    傅斯堯卻一把拉住她,將人箍在門邊,“瀟瀟,冷靜一點,不許胡鬧。”


    “傅斯堯!”沈瀟瀟比他高出一個分貝,掙紮著,想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奈何男女力量懸殊。


    “傅斯堯,你放開我!”掙紮無果,沈瀟瀟隻能對他又踢又踹,可男人仿佛一座山,紋絲不動。掙紮得時間長了,沈瀟瀟累了,索性放棄抵抗。


    “傅斯堯,你憑什麽這樣……”她的聲音也漸漸跟著小了下來,沒有之前的張牙舞爪,“你什麽都不說,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說。從前不說,現在也不說,還要把我關起來……”


    似乎是委屈到了極點,說著說著,滾燙的淚珠就掉了下來。


    傅斯堯隻覺得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可這件事,要他怎麽跟她解釋。他低頭,想去吻掉小姑娘臉頰上的淚珠,卻聽見沈瀟瀟垂著頭,低聲喃喃。


    她說:“傅斯堯,你這樣,我真的覺得好累……我不想去猜了……”


    一瞬間,傅斯堯近乎執拗的堵上她的唇,他本能的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他害怕從她口中,聽到那些宣判他的話。


    唇齒相依,堵上了所有傷心傷人的語言。傅斯堯將人抱起,一路從玄關走到沙發。


    沈瀟瀟心中縱然有氣,卻也抵不住男人唇齒間的侵略和技巧,一時間,連聲音都跟著軟了下來。她攀附著男人的肩膀,生怕自己掉下來。


    “傅斯堯……”唇瓣相貼,沈瀟瀟皺著眉頭,嚶嚀出聲。


    傅斯堯卻顯然沒有收斂的打算,他抱著懷裏的姑娘,一路從客廳走回房間。幾日未見,擔心和想念在此刻都化為實質,似乎隻有這樣抵死纏綿,就能讓人忘卻、讓人麻木。


    所以,不止不休。


    沈瀟瀟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臥室裏靜悄悄的,身邊也空蕩蕩的。隻有一盞亮著的小夜燈,那是她晚上睡覺時一直都有的習慣。而眼下,這盞燈,也讓她足夠看清楚自己手臂上的青紅交錯。


    沈瀟瀟有些唾棄自己。


    身體沒有什麽黏膩的感覺,顯然是已經被清洗過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到後來,她已經沒有意識了,不太記得了。


    沈瀟瀟起身,腰間傳來酸痛感,“嘶——”


    忍著疼,在屋子裏繞了一圈,卻沒有找到傅斯堯。沈瀟瀟發現,大門依舊被反鎖著,隻是一直停在別墅外麵的那輛越野車不見了。


    她在沙發上坐下,抱著膝,像嬰兒一樣蜷縮起。單薄的睡衣罩在身上,越發顯得整個人柔弱纖瘦。


    客廳裏沒有開燈,很黑,很安靜,安靜得能聽到落地窗外,沙沙的風聲。


    雲城的天氣,徹底轉涼了。


    不知過了多久,指紋解鎖的聲音響起,有人推門進來。黑黢黢的客廳裏,沈瀟瀟尋聲望去,是慧姨,手裏還拎著兩個大袋子。


    隱約看到沙發上坐了一個人,慧姨差點被嚇得大喊出聲,定睛再看那人嬌小的身影,原來是太太。


    慧姨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打開燈,“太太。”


    突然的明亮,讓沈瀟瀟有些不適,她眯了眯眼,應了慧姨一聲。


    慧姨聽得出,太太的心情不好。


    前幾天,少爺將她支開,她就猜測,大抵是和太太有關。眼下,太太這副模樣,也恰恰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慧姨是過來人,又怎麽會看不出來,一定是兩口子又吵架了。少爺那個脾氣,怎麽就不知道好好哄哄人呢?


    “太太。”慧姨走上前,有些心疼的開口,幾天不見,小姑娘怎麽瞧著好像又瘦了一圈。


    “太太吃完飯了嗎?要不要我去廚房煮一點吃的?”


    沈瀟瀟搖搖頭,“慧姨,你去休息吧,我不餓。”


    知道她心情不好,慧姨無奈的在心裏歎了口氣,想要去收拾帶來的東西,卻怎麽都邁不開步子。


    站在雇傭的角度,這是傅家的家事,她一個阿姨,著實不好多說什麽。可少爺是她看著長大的,尤其在那場變故之後,兩人有一段時間,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從某種意義上說,傅斯堯和她的親兒子,沒有區別。


    “太太,您別怪我多嘴。”慧姨沒忍住,還是開了口。


    “少爺從前不是這樣的。當年,先生和太太出事,對他打擊太大了。”慧姨不太願意去回憶過去的事情,那麽陽光開朗的孩子,突逢變故,一下子就變得沉默起來,任誰看了都要心疼。


    傅斯堯父母的事情,沈瀟瀟是知道的,她也聽唐小婉提起的過,當初傅老爺子一病不起,傅斯堯寄人籬下,他叔叔忙於傅家的生意,無暇顧及,他沒少受嬸嬸嚴慧的白眼。沈瀟瀟記得,傅斯堯有一條心愛的小獵犬,就是被嚴慧送走的,理由是:對狗過敏。


    那是傅斯堯爸爸媽媽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也是留給他的遺物。


    “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少爺又是個懂事的孩子。這些年,為了讓老爺子少操心,即便真的遇上什麽麻煩事情,少爺都不會主動和老爺子提,都是一個人憋在心裏。時間長了,也就養成了習慣,習慣一個人生活,一個人處理所有的事情。”


    慧姨歎了口氣,“我跟在少爺身邊這麽多年,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愛太太,隻是有時候,表達的方式不太對,希望太太您能多理解一點。兩個人相處,總要有一個人先邁出一步,或許太太可以試著主動一點。我這麽說,太太可能覺得我偏心,但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好。”


    “我知道。”沈瀟瀟點點頭,“慧姨,謝謝你,讓你操心了。”


    半晌,見沈瀟瀟沒有繼續說什麽的意思,慧姨心裏難受,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正要轉身走開,又聽見沙發上的人輕聲問道,“慧姨,你知道傅斯堯在iar受傷的事情嗎?”


    慧姨說,具體是怎麽受得的傷,受了多重的傷,她並不十分清楚。隻是聽傅老爺子提起過,說接手傅家在海外的娛樂產業,是少爺自己提的。放棄長信的位置,來今悅,也是他一早就和老爺子談好的。


    “太太如果想知道,不妨去問問方先生。”見沈瀟瀟皺眉,她又提醒了一句,“方宗平,少爺的舅舅。”


    沈瀟瀟想起來了,方宗平,二院的院長,神內科專家。


    ——


    傅斯堯再回來的時候,是深夜。沈瀟瀟明顯感覺床邊的位置陷了一下,旋即整個人都被撈進一個硬邦邦的懷抱裏。


    她沒有抗拒,而是乖順的窩著,順便在男人的下巴底下,蹭了蹭。腰身被扣緊,沈瀟瀟閉著眼睛,摟上男人的脖頸,“斯堯哥哥……”


    她假裝囈語,呼吸聲淺淺的,很平靜。仿佛真的睡著了,仿佛這所有的動作,都出於睡夢中的本能。


    片刻之後,腰際的束縛鬆動,可整個人卻被圈進了男人的懷中,緊緊的貼著。沈瀟瀟不敢動,隻能任由傅斯堯這麽抱著自己。她輕輕的深呼吸,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僵硬。


    “睡不著?”


    寂靜的夜裏,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輕的,似乎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詢問。可這也意味著,她的偽裝,還是被一眼看穿。


    傅斯堯,真的太了解她了。


    “嗯。”沈瀟瀟輕輕應著。


    慧姨今晚的話,她有很認真的想過。所以,她要主動一點嗎?


    “傅斯堯。”沈瀟瀟小聲開口,喊出他名字的時候,眼睫跟著顫了顫。有時候,主動一點,其實並不容易。


    “你這兩天,是在處理很重要的事情嗎?”被子裏的手指蜷起,沈瀟瀟還是鼓足了勇氣繼續問道,“是不是很棘手?是不是……和我有關?”


    她小心的試探,嚐試去做那個先邁出一步的人。


    傅斯堯有片刻的沉默,旋即伸手揉了揉沈瀟瀟的頭發,“不用擔心,都過去了。”


    明明是寬慰,可在那短暫的沉默中,沈瀟瀟卻感覺到了明顯的抗拒,傅斯堯不願意說。


    他不願意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事情,即便這件事情,或許真的和她有關,他也還是選擇了沉默。


    “好。”沈瀟瀟合上眼,乖巧的應著。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人漸漸熟睡,沈瀟瀟才睜開眼睛。她怔怔的望著雪白的天花板,一雙澄澈的眼睛有些呆滯。


    相識多年,傅斯堯了解她,她也同樣了解傅斯堯。他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沒辦法改變。他決定不告訴你,那你就隻能一無所知。


    慧姨說,這些年,傅斯堯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去處理所有的事情;慧姨說,希望她能夠做主動的那一個。可是,她已經嚐試著邁出了一步,卻發現,自己還是被拒之門外。


    她也有驕傲,也有自尊。不是每一次,都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作者有話說:


    因為前一章有修改,所以有些小可愛可能看到了一部分重複的內容。前一章重新寫了後半部分,小天使們也可以退回去重新看一下,不需要再次訂閱。給大家造成了不便,十分抱歉。?


    第36章


    不知道是不是傅斯堯覺得自己乖了, 第二天一早,沈瀟瀟在床頭,看到了久違的手機。


    這意味著, 她的禁足解除了。


    沈瀟瀟一點都不擔心這兩天唐小婉或者簡寧會找她,以她對傅斯堯的了解, 這個男人大概早就已經找好了借口, 知會了她身邊的人。所以, 拿到手機後, 沈瀟瀟第一個聯係的人, 是宋枝。


    今悅已經替宋枝澄清了,可傅斯堯沒有發嚴以雯的那段音頻, 《歲錦》的女主角仍舊是丁時冉。沈瀟瀟心中替宋枝不平, 卻也清楚, 她和傅斯堯如今的關係, 如履薄冰。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替宋枝討回所謂的公道。


    而眼下, 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職的工作。


    之前沈瀟瀟曾在《歲錦》這部劇裏,給宋枝謀過一個小角色。因為這個小角色,她還曾在葉盈麵前忍氣吞聲。角色是女主的閨蜜, 同樣生活在錦溪鎮上的一個姑娘, 戲份不多。因為葉盈中間作出幺蛾子, 劇組不得不延期開拍, 如今女主角已經重新敲定, 宋枝也被通知在兩天後進組。


    “我之前聽陳導說, 錦溪鎮的戲份是在蘇市市郊的一個小鎮上取景, 你先收拾一下東西, 那邊天氣比雲城暖和,但是蚊蟲多,多準備點防蚊的。”沈瀟瀟事無巨細的叮囑了宋枝一番,大多都是生活上的,至於其他要注意的事情,隻能見了宋枝再當麵說。


    等她仿佛一個老媽子,囉嗦了一大堆之後,才聽到對麵小姑娘怯生生的問了她一句:“瀟瀟姐,那你……方便跟我一起去嗎?”


    沈瀟瀟知道,宋枝不是膽小不敢去,而是在擔心她。畢竟,那天她突然跟著陳揚走了,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周。宋枝還不知道她和傅斯堯的關係,估計小姑娘沒少胡亂腦補。看來,自己得找個機會,和她說一下。


    “嗯,我會一起去。”


    這是宋枝第一次正兒八經的進組,她當然會全程跟著。而且,她想避開傅斯堯一段時間,離開雲城,平靜一下。沈瀟瀟想,或許,她能找到那個平衡點,找到一個新的方式,與傅斯堯繼續相處下去。


    不過,在去蘇市之前,她要先去見一個人。


    ——


    下午兩天,二醫院依然人滿為患。沈瀟瀟沒有方宗平的聯係方式,走到醫院辦公區時,自然被保安攔了下來。


    “保安大哥,我是來找方院長的,我丈夫受了很重的傷,一直都是方院長在看。麻煩您幫忙轉達一下,就說一個姓沈的女孩子來找他。”


    保安有些難為的搖搖頭,“小姑娘,不是我不幫你,每天想找我們方院看病的人不計其數,你沒有預約,我真的不能幫你。幫了你,我回頭就得挨批評了。搞不好,還要丟工作。”


    這個局麵,沈瀟瀟早有預料。求保安幫忙,不過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她原本打算,就在這裏蹲方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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