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常常連前二十名都很少能夠進得去的選手,卻突然間的在這一天拿到了第十三名的好成績。


    而這樣的成績也的的確確可以說是他勉強咬牙堅持著,用生命換來的。


    畢竟在最後自由滑的節目,才剛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已經因為一個跳躍的失誤,導致了右腳腳踝嚴重扭傷了。


    那樣的場麵,就連屏幕前的觀眾都能倒吸一口氣的,為他感覺到疼痛。


    而他卻還是毅然決然的堅持著滑完了整個節目,哪怕到了下場時,右腳的腳踝就已經肉眼可見的腫起老高。


    可他卻依然還是在26歲的年紀,為中國隊在索契冬奧會的那一片冰場上,死死的守住了兩個名額。


    而這兩個名額,卻沒有一個是他的。


    “怎麽樣?牛不牛逼,就算是咱這腳扭成這樣,你這冬奧會的名額,哥哥還是替你守住了。”


    “快,殷勤一點,端茶倒水給哥洗兩個水果。不要吝嗇,盡情的讚美我。”


    林琅站在病床前,看著平日裏在隊裏就對他照顧有佳的前輩,回想著前兩天總教練將冬奧名額交給他時,所說的那些話語。


    即便是在花滑界中摸爬滾打了兩輩子,深知競技體育在賽場上的那些殘酷,可當他站在這裏親耳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底裏卻依然說不出是個什麽樣的滋味。


    “別哭喪個臉,這樣的成績對於我來說,是喜事才對啊。”


    “退役之前,還能拿到這樣好的一個成績,能因為我多守住一個你們在冬奧賽場上的名額,我也算是退的轟轟烈烈的,哪怕到了最後也能當場英雄,多好。”


    失去了名額的老將在病床上,吊著條腿,樂嗬嗬的將一席話說的慷慨激昂,可林琅卻是越聽越覺得心裏堵得慌,隻將自己帶來的水果全都替人洗好放下之後,就逃命般的借口說隊裏有事,離開了病房,倚著門口站在了走廊。


    而就在他剛走沒多久的時候,身後的病房裏就開始傳來了一陣陣細微的哭聲。


    冬奧會的賽場上,最為重要的不是他們每個選手的個人經曆與發展,而是整個國家的勝敗與榮譽。


    這一點,是他們每一個身處在國家隊的選手都清楚的事情。


    所以選擇讓一直以來實力最強的關昊,和下個賽季正好升入成年組的林琅登上索契冬奧會的那一片賽場,是毋庸置疑,最為正確的決定。


    可正確,卻並不代表著就不會有人因此而難過。


    冬奧會四年一次,在職業生涯十分短暫的花滑運動中,那一片賽場所承載著的,是所有花滑運動員畢生的夢想。


    而每個國家的名額有限,隻要能夠有機會參加的選手,可以說就都是十分幸運的。


    隻不過他始終都沒有那一份能力,也從來都沒有那麽幸運過。


    從前在他剛剛進入國家隊的時候,也曾認為自己擁有過那麽幾分天賦,隻不過這一份天賦到了後來,也是會被逐漸磨損消失的。


    打從升入成年組以後,他的成績就一直在一路下滑,而這一次的世錦賽,可以說是他沉寂了幾年後,成績最好的一次了。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成績,他的天賦依然半點都無法與被稱之為紫微星的林琅相比。


    所以在總教練來與他商討冬奧會的名額分配問題時,他幾乎都沒用人開口,就主動的提出了退役,退位讓賢。


    在人前他甚至都沒有立場去顯露自己的不甘,隻有到了沒人的時候,才能躲在被子裏,自己一個人偷偷的哭一哭。


    而林琅明明就站在門外的走廊,卻也對這一切無能為力,畢竟花滑本身到底還是一項競技運動,隻要是競技,也就無可避免的會有它獨到的無情與殘酷。


    而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也就是拿著他所拚命搏來的名額,對抗住接下來,在他麵前出現的所有壓力,再下一個賽季成功升組之後。


    義無反顧的,一路贏下去。


    下一個賽季,就是索契冬奧會,對於這些選手來說,沒有機會去的遺憾不甘,而有了機會去的,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得住那種突如其來,比以往還要難挨上幾倍的非議與壓力。


    在這個賽季中,姚箐終於不得不重新開始審視林琅,並且在接下裏的比賽裏,將擊敗他定為了自己最大的目標。


    而林琅卻早已經從過去的恩怨之中抽出身來,站到了更高的地方,早早的看向了前方,更遠的方向。


    再一次的擊敗姚箐,的確是他要做的事情,隻不過對於林琅來說讓他從一次次的從高處跌落,隻是閑暇時順手為之,他向往目標的終點,可絕對不是姚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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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明明是自己拚命贏回來的冬奧名額, 可結果自己卻不能去,甚至卡著接下來的冬奧賽季退役,就為了換上這麽一個才剛升入成年組的選手, 到底是想要捧誰,明眼人可都看得清楚。】


    【陳濤沉寂了這麽多個賽季, 到了今天才剛起來, 拚著那麽重的腳上也要將這個名額掙回來, 可換來的結果卻是才剛一回來, 就要被迫在冬奧前宣布退役, 他都已經26歲了, 這已經是他這一生中最後一次奧運了啊!】


    【我就不明白了, 就算是青年組的冠軍, 但一個下個賽季才升成年組的選手, 直接就扔上奧運會,這算是怎麽回事啊,要說青年組的冠軍,陳濤和關昊倆人當初不也都是嗎?那剛升到成年組的第一個賽季,不也照樣是讓人按著摩擦, 按在冰麵上揍嗎?】


    【怎麽著, 你們也想學美國造星那一套?先看看國內到底有幾個看花滑的吧,連冰演都辦不起來的地方,就算林琅真的是個好苗子, 但升組第一賽季就上奧運, 強捧灰飛煙滅,這幾個字還是希望你們能記清楚了。】


    林琅站在陳濤的病房外, 自從世錦賽結束之後, 陳濤退役的消息才一放出去, 對於下一賽季奧運名額的安排,在大眾的眼中,也就幾乎是已經相當於完全透明了。


    兩個冬奧名額,身為男單一個的關昊肯定要占一個。而另一個鬱桐年紀不到,還升不了成年組,原本與關昊一齊並肩作戰的老將陳濤又退役了,想要沿著陳濤這批老將再往下找,那肯定也是不現實了。


    畢竟陳濤雖然腳踝扭傷,但花滑界的一個賽季,基本上可以說就是從當年七八月份的大獎開始,到次年二三月份的世錦結束。


    如今世錦賽一完,這個賽季可以說也就基本沒有什麽重要的比賽了。真想要養傷的話,六個月的時間,難道還休養不完嗎?而陳濤的年紀,雖然說已經26歲了,但世錦這一戰不也就恰恰說明了,他還沒到非要退役不可的程度嗎。


    沒到非要退役的程度的,都要在奧運賽季前,急匆匆的退了,這不就是擺明了要給高層們所看中的人留位置呢嗎?剩下的人,又怎麽還會有什麽可能呢。


    那除了關昊以外的另一個位子,很明顯就是留給下一個賽季,正好要升入成年組的林琅的。


    老將在賽場上殊死拚殺,搶回來的名額,卻要在賽前無奈退役,讓給一個新人。


    這樣的消息隻要一放出來,但凡隻要是瞧見了一眼的人,便都會覺得義憤填膺。


    哪怕可能他們一直以來,就從未關注過花樣滑冰。


    冬奧的熱度實在太大,每年隻單憑這兩個字,就能將一大批從未關注過花滑這項運動的觀眾,吸引到賽場中來。


    而對於像是花滑這樣,賽製規則複雜的運動來說,想要徹底的理清弄懂,一時之間肯定是不行的。


    大批量剛剛就了解了一點規則,就立刻被這消息搞到上頭,義憤填膺的新觀眾,再加上幾個看過幾場比賽,如今已經不知道有幾個賽季沒再關注過的半吊子。


    很快就將這一件事迅速發酵,鬧到了熱搜上。而一些一路看著林琅走來,了解規則,清楚真相的圈內人,即便是有心發聲,可奈何國內花滑普及度低,圈子小,平日裏真的會去追當季比賽的人也少,即便是有心為著林琅說話,也很快就會被淹沒在此時此刻,口口聲聲說著不公的浪潮裏。


    甚至有些粉絲看著這樣的言論,直接就被當場氣哭。長篇大論的為林琅反駁著,他是青年組滿貫,和關昊與陳濤的單次冠軍並不相同。就算是青年組的難度和成年組之間有壁,可他是世界上第一個跳出4f的人。


    十六歲的年紀,才剛剛升組就要肩負起前輩拚命給他掙回奧運名額,整個國家的榮辱都搭在他一人肩上的壓力,他也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樣的言論一經發出,很快就被淹沒在了義憤填膺的人群當中,雖然偶爾也會跳出來幾個評論來和她對線。


    但大部分所嘲諷的點卻是,4f是什麽?跳出個那玩意兒很難嗎?


    看得大部分冰迷,都被氣的先哭後笑,笑了之後想一想林琅此時此刻的處境,便又忍不住的覺得想哭。


    【你有什麽資格搶走陳濤的名額,又有什麽資格,搶走別人的夢想。】


    【你要知道,這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次,能夠登上奧運的機會。】


    林琅倚靠在醫院的走廊裏,伴隨著身後的病房中,來自陳濤逐漸衰弱的哭聲與啜泣,平靜地看著手機微博私信裏不斷有人給自己發來的信息。


    在不常看比賽,不了解花滑就被帶了節奏的大眾中,偶爾也會夾雜著一些試圖跟風隨大流,混入其中來罵一罵林琅的粉絲。


    一部分是姚箐的,覺得林琅在之前大獎賽的時候,跳出的那個4f搶了他們家的風頭,搞得姚箐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即使是因為身體不適而發揮失常,也會顯得好像都是因為在那一場比賽中,被林琅將心態給搞崩了,才會導致他如此一樣。


    而除此之外的另一部分,則是陳濤的粉絲們。


    畢竟曾經他還像林琅這麽大的時候,陳濤也是在青年組裏得到過冠軍的人,天賦,希望,雖然時間短暫,但這樣的詞匯,也的確曾經出現過,在他的身上。


    而如今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沉寂之後,還能留在他身旁的粉絲們,大多數都是打從那個時候,就一直看著他過來的老粉了。


    所以哪怕理智上能夠理解這個決定,但在情緒上,還是免不了需要一個可以供給他們進行發泄的途徑。


    隨著冬奧的熱度到來,參賽的選手們在有機會被更多的公眾們注意到的同時,也必然會承受更多的質疑。


    而這樣的場麵,對於上一世就是後來者居上,直到了二十幾歲才又重新站到觀眾們熟知的冰場上的林琅來說,也是早就已經可以說是稀鬆平常。


    隻不過他身邊的這些人,卻好像完全不是這樣想的。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在走出醫院,才剛剛踏進隊裏的一瞬間,就聽見了紀滄殊在一旁震耳欲聾的罵街聲,於此同時還配合上了關昊那一張,好像隨時隨地都能立刻掉下眼淚來的哭喪的臉。


    也多虧了鬱桐今天學校有開學前的集體大掃除沒能在場,要不然隻怕定然是要在這兒狠狠的痛哭一場。


    畢竟同為國家隊的選手,許多觀眾們從旁觀者的角度無法理解的事情,隻有他們能夠感同身受。


    也隻有他們之間的每一個人,才全都真真正正的體驗過什麽叫做競技體育的殘酷。


    失去了名額無法圓夢的老將陳濤,使人唏噓憐憫。


    可得到了這個名額,年僅十六歲就因為這青黃不接的時節,而被迫頂著所有人的期待挑起大梁的林琅,也不是就活該沒有人心疼的。


    升組第一年就頂著全世界的關注,扛著中國花滑界的希望,站在冬奧的賽場上,即便是沒有現在的這些人,對於一個年僅十六歲,甚至都還完全沒有成年組比賽經驗的小將來說,這樣的壓力也是令人難以想象的。


    畢竟青年組和成年組的難度真的相差很大,就比如林琅之前在青年組被當作必殺技一樣誇耀的四周跳。


    一旦放到了成年組第一梯隊的那批男單身上,那就簡直是如同標配一般稀鬆平常。


    很多選手在從青年組剛剛升入成年組時,都會經曆一段由於心態變化,以及各方麵壓力導致成績波動的時期。


    而當年關昊在剛剛在青年組中拿到冠軍,成功升入成年組時,所要麵對的還不是奧運賽季,卻也依然被承載著國內太多人希望的一項又一項的壓力壓垮。


    經過了有差不多兩個賽季左右,才又終於調整好心態,緩和了過來。


    國內男單項目的成績與選手儲備本就不多,如果說關昊當年升組時所要麵對的是困難開局的話。


    那麽此時此刻,擺在林琅麵前的就可以說無異於是一份地獄模式。


    想到這裏,關昊就忍不住的要對自己近期的負傷而感到自責。


    哭喪著一張臉站在林琅的麵前,像是上了發條一般一個勁兒的重複著。


    “都怪我,本身實力就不行,還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受傷了,如果我能在賽場上,再努力努力,再拚一下,拿到三個名額回來,你也就不用承受這麽多了,都是我的錯。”


    不僅如此,林琅站在國家隊的訓練場內,在感受著這一切的同時,就連國外都已經有選手聽聞了消息,紛紛通過社交軟件給林琅發了信息過來。


    大多數都是在大獎賽結束後的那一場晚宴裏,與他共同做著沙雕遊戲時,互相交換了聯係方式的人,在聽聞了這個消息後,向他表示慰問。


    隻不過在大多數的慰問之後,也都會再帶有一句,期待著與他在賽場上正式碰麵這類的話。


    畢竟這些人雖然在平日裏看起來,都是一副隨和沙雕的樣子,但一旦到了賽場上,真的認真起來,那便是真實的你死我活,沒有一個人會是好惹的。


    距離下個賽季還有五個月左右的準備時間,而這一次他的對手卻不再單單隻是姚箐,而是如今國際上所有國家中,實力最強的那批選手。


    內有重壓,外有強敵,天生弱勢沒有高貴國籍,說不定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姚箐那個小人使出的下三濫手段對於自己的威脅。


    即便是重生一世,這樣的前路也不可謂是不艱難,但隻要有機會能夠讓林琅站上冰場,不論是什麽樣的環境,就都不足以讓他感到退縮和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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