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鹽一一笑納,被問什麽時候發喜糖呀,她也想了想,客觀務實,說家裏正式擺酒的時候會給大家帶伴手禮的。


    她今天來店裏是來勘察店裏陳列窗的陳列進度的,新聯名項目,汪鹽負責的巡店裏,清簡街這家和中山大道上的那家是試營業的兩個點。


    汪鹽和陳店長聊了下細節,也督促了下這個月店裏的運營和衛生整潔條例。最後要走的時候,魏小滿追出來送了她一杯咖啡。


    沒有蓋蓋子,就是想讓汪副理看看上頭的拉花。


    居然是個中式的囍。


    汪鹽意外地笑了,問他怎麽做到的,好漂亮。都可以上他們的隱藏點單了,汪副理滿心滿意的創收,說情人節或者客人求婚時,說不得是個很好的idea.


    魏小滿臭屁得很,“私人請你的好嘛,誰高興去量產。”


    汪鹽勉強受用,也把囍字拉花的咖啡湊到唇邊抿一口,於是,囍到了她嘴裏去。


    汪鹽問魏小滿,最近工作怎麽樣?


    對方答,謝謝汪副理的轉正簽字。私人情緒也過去了,他就是過來答謝汪副理當初的額外開恩的。


    汪鹽依舊不置可否,姚總要她步履不停的話,她也想轉贈她的下屬:“當真答謝我的話,下次業務考級升新顏色的圍裙給我看看。”


    魏小滿撓撓後腦勺,說汪副理這樣還挺嚇人的。


    汪鹽端著那小杯咖啡要走,魏小滿好奇寶寶上線,問她,“汪副理,聽說您老公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們是……破鏡重圓?”不然也不會這麽快結婚吧。


    “咖啡不錯。但是呢,上班時間,要管住自己的嘴。”這一點汪鹽很有感悟,畢竟有些人但凡嘴別那麽作孽,也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麵。


    午休時間,汪鹽回到公司,由著大家一通宰,請大家一起叫了外賣。這還不算,說結婚那一頓,另外請啊。


    一通鬧騰裏,汪鹽勉強吃了幾口飯,又接到媽媽的電話。


    那頭已經知道他們順利領證,陳茵一是囑咐鹽鹽,下班就去孫家。另外,施惠怕鹽鹽一個人不大習慣,已經安排好晚上接他們去孫家吃晚飯。


    “然後呢?”


    “什麽然後?”陳茵不解。


    “他有沒有安排你們住下啊。”汪鹽沒好氣地問。


    陳茵當然不知道他們葫蘆裏的藥,隻當鹽鹽戀家呢,說他們住下像什麽話,三朝都又回門了。“你有什麽委屈都給我忍過這三天再說,況且能有什麽委屈,家裏一樣不要你弄。爺爺也不要服侍,就琅華。”陳茵提醒鹽鹽,那個姑奶奶,你凡事不要和她正麵衝突,既然議親到領證這一段時間,這個姑奶奶都沒陣仗鬧,說明爺爺已經和她上過政治課了。本來嘛,施惠是他爸爸這一房,她琅華是單獨一房,原本就不搭噶的。


    嘴上要女兒多少忍著點,想想又不放心什麽。陳茵再道:“她要是夾槍帶棒地再說什麽,你也別怕,鬧開了,反正頭一個不會說你。哼,都說新婚三日無大小,我倒要看看琅華能任性到什麽地步。”


    汪鹽聽媽媽說這許多,別的不關心,隻問媽媽,“你哭了嗎?還有爸爸。”


    “哭什麽。”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要強。


    汪鹽卻認真起來,也有當著父母的麵她不好意思講出口的緣故,眼下,她認真講一講,“不喜歡那些接親的禮也是怕你們哭,哦,你們不哭,我也會哭的。”


    媽媽在那頭適時地沉默了。


    汪鹽再道:“媽媽,上頭幾年,我知道我很固執,讓你生氣了。”


    陳茵再懂自己的女兒不過了,“世人都這麽過來的。你硬你的,我硬我的。可是有時候你們隻有朝前的眼睛,我們不但要朝前還要顧後。”


    母女倆難得,今天這個日子,說了幾句軟和體己話。陳茵再要鹽鹽以後就別提了,繼續你朝前的眼睛。


    “施惠那個脾氣,聽到你今天的日子提別人……”


    汪鹽沒怕,反倒揶揄媽媽,“你不是一向誇他脾氣好,會哄人,首先把你哄得團團轉。”


    “噯,”陳茵要鹽鹽別不信,這男人啊,脾氣再不好也不耽誤他會哄在意的人。反過來,脾氣再好的男人,碰上死對頭啊,哼,他們甚至比女人還小氣。


    說曹操,曹操電話來。


    因著和媽媽通話,孫施惠打電話被占線了。等汪鹽掛斷再給他撥回去,孫施惠上來就問,“是往來恭賀的人太多了?”


    “我媽。”


    “哦。聊什麽了?”


    “聊你,說你晚上接他們過去吃晚飯。”


    “怕你哭鼻子。”


    “……”


    他聽不到她的回答,再問,“會哭嗎?出嫁了。”


    “……”汪鹽依舊沉默。


    孫施惠在那頭打印什麽資料,有打印吐紙的動靜,冷不丁地,他朝她,“哭的話,我會狠狠……笑話你。”


    *


    晚上,孫家張燈結彩的。


    施惠結婚正式的喜酒還沒擺,今天家宴,孫開祥特地請了本家裏幾個有頭臉地過來陪親家。


    汪敏行說什麽都不肯坐賓主上位。男人堆裏的應酬交際,最最頂真的不過就是這一席之地了。


    汪鹽被媽媽催著去換了套敬酒服,熟漬櫻桃紅的一字領長裙,盤發也是陳茵請先前拍婚紗照的化妝師特地過來打理的。


    汪鹽口口聲聲不想掉進這些俗套裏。終究,為了全父母的顏麵,還是讓步了。


    她整個人束在這樣曳地的晚禮服裏,頸項上沒有配飾,隻有耳上戴著一對紅瑪瑙色的耳釘,形狀是稍微大些的紅豆。


    這對耳釘是汪鹽他們去定製結婚對戒時,她額外看上的。


    孫施惠才把嶽父按一般地請到最上位坐好,門口就響起了一陣驚歎聲。本家的許多小孩子更是童言無忌地拍手喊著:新娘子。


    他一偏頭,汪鹽一身紅的拖著些裙擺走進來,比她那天去拍婚紗照驚豔多了。


    實情,她這樣淡泊的人,紅色比白色更襯她。


    不算喧鬧的幾桌人吃飯,汪鹽期間又敬了幾杯酒。沒等到散席,孫施惠過來她們這一桌,借口要嶽母幫著看一下房裏那些蠟燭瓜果的擺得對不對,別等到他酒喝多了,就記不起來這一篇了。


    一桌人笑著,誇施惠也太細心了些。也誇他把嶽母哄好是最最對的了。


    汪鹽和媽媽回房沒多久,今晚幫著掌廚的團隊就送來了好些吃的。


    說是施惠關照的。


    孫施惠這個院子,他七歲開始住,東西向三大開間,中間明間與一般會客廳也沒什麽區別,最東間是臥室,最西間是書房。


    院前院後都有空地,種花植樹都不缺。


    陳茵饒是來過好幾發了,依舊感歎,別說這老宅子,就這院子都夠一家三口鬧騰了。


    “晚上沒瞧見琅華呢?”


    汪鹽換下勒得人喘不過氣的晚禮服,不禁好奇,媽媽似乎很芥蒂琅華,又說,“其實琅華是個可憐人,孫施惠嘴上不說,還是護著他姑姑的。媽,你可別當真覺得在他麵前什麽都能說啊。”


    陳茵噢喲,說當真女兒沒慣頭,才第一天,就向著夫家說話了。


    汪鹽沒所謂媽媽的話,隻提醒她,“你隻要曉得孫施惠是那種,他自己的人,自己能罵,別人不行。”


    “我不曉得。”


    話音剛落,有腳步踏著這話的影子進來,明間的扇門是開著的,孫施惠稍微在扇門的玻璃上敲了敲,吟吟笑意,“不曉得什麽呢?”


    說話間,領著汪敏行一道進來了。


    問話人看到廳裏方桌上擺的食盒沒怎麽動,問她們,怎麽沒吃?


    汪鹽:“媽媽本來就吃飽了,你過去跟我們說話時,其實媽媽很喜歡吃那道雞絲春筍湯的。被你這麽一喊動身,倒是沒好意思再吃了。”


    陳茵見鹽鹽把娘倆私下的話學給施惠聽,終究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要打她的樣子。


    孫施惠卻一時想不起來哪道菜,又說著,大師傅他們還沒走,沒準廚房裏還有的,他打電話要他們再準備一碗就是了。


    說著,某人摸手機出來,當真要打。不等陳茵喊停,汪鹽先來搶他手機了,她說她說著玩的。


    孫施惠一身酒氣,由著她搶到他的手和手機,“我可沒和你玩。”


    聲音不大,甚者帶著酒後的浮浪感。聽得汪鹽自己都不覺耳熱了下,更別提邊上的父母。


    汪敏行也喝了些酒,坐下來一杯茶的工夫,便提議要回去了。


    孫施惠這頭清醒得很,已經在安排人送嶽父嶽母回去。他自己更是要親自去送一送,隻是汪鹽已經換成了睡衣,他叫她就在房裏別出去了。


    汪家父母走之前,汪敏行多少說了幾句,要他們兩個好好地,哪怕就是愛拌嘴,也別過夜。夫妻過日子,安生比什麽都重要。另外,就是要他們一齊照料好爺爺。


    汪鹽不作聲地看爸爸一眼,這些天,爸爸都一改往日的麵貌,平常在家長聲短歎地都要找鹽鹽聊幾句。這幾天,爸爸已經好久沒和汪鹽正式說幾句了。今天在孫家更是,一番話,明明當著麵,卻囑咐的那麽刻板,遙遠。


    女兒知道父親心裏終究是難過的。哪怕沒有那一場從家裏嫁女的畫麵,汪敏行的女兒到底還是嫁到人家了。


    陳茵隻囑咐鹽鹽和施惠,房裏那對龍鳳蠟燭千萬別熄掉,由著它們燃,直到天亮。


    ……


    隨即父母還是走了,多少頓晚飯,終究還是得回自己家去。


    孫施惠送人再回頭,進門,發現明間裏沒有人。便去房裏找,隻見汪鹽一個人躺在最靠北的一張中式藤椅上,一點聲響都沒有。


    兩隻手舉著手機,擋著臉,在看短信的樣子。


    孫施惠走過去,輕輕拖她的手,移開些,才看到躺椅上的人,掉眼淚了。


    平躺著,眼淚滑進兩鬢頭發裏。


    他摘了她的手機,就這麽站在她麵前。沒多久,沉靜地朝汪鹽,“不行,我叫他們車子回頭?”


    汪鹽搖搖頭。一邊摸眼淚,一邊發話,“你不準告訴他們。”


    “這是你第一次在我麵前哭,汪鹽。”


    藤椅上的人拒不承認,說哪怕就在這個房間裏,她都哭過。


    房間的主人健忘得很,問她,“什麽時候?”


    “第一次見你,你趕我走,還關那個門,”汪鹽指指孫施惠身後的門,“夾得我手指一個月不能彎。”


    孫施惠聽後卻發笑,俯身來,一隻手撐在藤椅的扶手上,一隻手拿他襟前的領帶隨意地給她擦眼淚,沉默良久,他才開口了,“汪鹽,那時候我嚇壞了。我以為你手要斷了。”


    說著,他牽她那隻手來,作端詳狀,看她無名指上的鑽戒。徐徐出神,再淡淡開口,“疼嗎?”


    汪鹽隻當他喝醉了,她嫁人的眼淚還沒淌完。


    孫施惠由著她哭,實在沒招了,“或者,我們回你父母那?”


    “你喝醉了。”


    “我沒有。”


    二人,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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