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飛與傅遙始終以折線前進,能歪盡歪,盡量不讓他們的對手猜出他們決定從哪個方位突出這片森林。


    但對方的人數優勢實在太充足,他們的確努力過了,卻還是在路上撞上了幾名一水澗的修士。


    沈青飛毫不猶豫地喚出了長生與隱劍,在傅遙的藤蔓的伴隨下,呼嘯著襲向那幾人。


    那幾人中,為首的仙子捏了一個法訣,其他人則將靈力灌向她,那法訣的聲勢看起來極為浩大,一種像是流動的液體一般的金色光芒從她們所列陣型中湧了出來,這和沈青飛印象中一水澗的標誌性霞光很不一樣,因為那霞光是真正的光,給他們留下的躲避時間極短,但他們現在所看見的這道光芒卻是粘稠的,慢吞吞的,根據平衡原理來看,這個法訣放棄了一水澗霞光的速度優勢,便必然會在其他方麵補足——比如攻擊性上。


    那光芒湧向沈青飛時,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絲心驚之感,雖然尚且不知道這法訣具體有什麽效果,但他心中生出了一種極其強烈的感覺——那就是絕對不能讓這道充滿了侵蝕之意的光芒觸碰到。


    不過,這個法訣的令人恐懼心驚的效果看起來也是有代價的,沈青飛與傅遙遭遇的這一水澗幾人,除了那為首的仙子依舊保持了神智以外,其他人都像是陷入了入定一般的情況,雙目緊閉,像是雕塑。


    而那為首的仙子額頭上也隱隱浮現了汗珠,而照常理來說,一個化神器修士是不該出現這樣的生理反應的。


    但就在沈青飛和傅遙決定後退,盡量躲避時,那道光芒卻突然停住了。


    這是一種極其詭異的情景,因為明明是光,卻是流體一般的質地,而且就那麽在空中僵硬住了,所以就像是水潑到一半,卻被人暫停了時間一般,偏偏除了它以外的東西,都還在正常的時空中,人依舊在動,周圍的樹葉也在氣流的波動中微微晃動。


    沈青飛和傅遙其實誤解了一點,那為首的仙子額頭上的汗珠,並不是為了操縱這道光芒去襲擊他們而出現的,而是為了控製住這道光芒停下,才出現的。


    “快走。”


    她突然對他們說了一句,臉色微微發白,顯然正在勉力維持那道光不要再前進。


    “快走,我隻能讓她們處於這個狀態很短的時間。要不了多久她們很快便會醒來。”


    “你們二人隨意選個方向走吧,我會幫她們指個相反的方向。”


    沈清飛有些震驚,因為他並不認識這位一水澗的修士。


    他一邊在對方話音還沒落下之時就換了個方向前進,一邊看向傅遙。


    他不認識對方的話,難道是傅遙認識的人嗎?


    難道是傅遙曾經在大陸上四處飄搖的時候認識的紅顏知己嗎?


    但是傅遙的臉上卻也是純然的迷惑,顯然他也不認識這位一水澗修士。


    其實,他們二人確實都未見過這位修士,但也確實與她有所交集。


    數十年前,就在沈青飛參與的那場華清宴之前,風落山的伍家村曾經迎來過一位不速之客,一位一水澗的仙子。


    她將一名小女孩誤認作了先天靈氣之體。


    她當年也是因為先天靈氣之體被收入一水澗,因此看這小女孩便心生親切,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終於現身,試圖將她收入門下。


    誰能想到,她原本以為自己是那女孩的機緣,事實卻截然相反,不如說,那女孩才是她的機緣。


    女孩一語道破她身上的先天靈氣也並非先天,而是與她一樣,有別人她體內留下了過於純淨的靈氣。


    那名一水澗的仙子名為月盈,那之後,月盈突破心障,進境一日千裏,終於在那場牽扯到了全修仙界的大戰中突破化神。


    又因為她當初是以先天靈氣之體被一水澗看中,因此掌握了一水澗秘法,也就是她剛剛所施展的法訣,所以在此次追捕行動中,也算個小小的領頭人物。


    但就在沈清飛不隻能禦劍的消息傳出後,所有人一同登上那靈船前,一個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的人出現在了她麵前。


    月盈還記得,那時,她正與幾位師姐妹一起趕往大陸最南邊,突然間,卻發現自己周圍的師姐妹全都不見了,她腳下也泛起了白霧,視野前方則多了一棵樹。


    那棵樹上,坐著一個赤腳的女孩。


    那女孩轉過臉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喚醒了月盈很久以前的記憶。


    第135章


    那女孩隻能看到個背影的時候, 月盈心中便有了模模糊糊的預感,而當她轉過身來,那塵封已久的記憶便突然全都被喚醒了。


    幾十年過去了, 那女孩居然一點長大的跡象都沒有,依舊是那幼小的身形與臉龐。


    不過月盈原本就知她不凡, 所以此刻倒也沒有生出任何驚詫之意, 反倒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


    那女孩轉過身來,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月盈:“你可還記得,你曾欠我一段因果?”


    月盈點了點頭:“自然記得。”


    女孩:“現在便是這段因果兌現的時候了。”


    “要不了多久, 你就會收到一道來自一水澗的消息,你師父會告訴你,你們要一同前往追擊沈清飛與傅遙二人, 並且所有人都必須一同行動,我要你在這次行動中見到他們兩人時, 放他們一路。”


    月盈麵露震驚, 她猶豫了一下:“如果放過他們,那傅遙身負數萬因果,必然會作亂修仙界,到時修仙界大亂,大陸生靈塗炭, 我怎麽擔得起這責任?”


    女孩:“他們二人自有消去因果的法子,你隻要放過他們, 那傅遙身上的因果很快便會消退, 你不必擔心後果。”


    月盈緊皺的眉頭依舊沒有消散:“我從未聽說過有人能消除這麽大量的因果, 他若是隻殺了幾個凡人也便罷了, 蘭因寺或許還能救他一命, 但他殺的可是數萬人!”


    說完這句話後, 月盈有些後悔,因為樹上的女孩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不知怎的,月盈卻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不耐煩。


    女孩:“如果你一定要這麽想,那我便這樣說吧,過一會兒,你們便會有一並數百化神同時去追捕他二人,就算你露出一個缺口,難道不也無傷大雅,除非你不信任其他人。”


    “我隻要求你放過他們,並不要求你幫助他們逃脫,這應該很簡單,也不會改變終局。”


    月盈咬了咬唇,其實她覺得,女孩既然要她露出這個缺口,就說明這個缺口必然是極其重要的。


    但她其實也想答應對方,而女孩的話,恰好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借口——可不是嗎,她隻是數百追擊者之一,就算她一個人出了點什麽差錯,又能影響什麽大局呢。


    於是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之後沒多久,一水澗那頭果然傳來消息,要她回宗匯合,她乘上了靈船,一同前往了觀月宗所在之處。


    .


    沈青飛和傅遙雖然不知道月盈為什麽要幫他們,但在這緊要關頭,他們也絕不會浪費這個機會,趁著月盈給他們打出的缺口,兩個人筆直地前進了數百米,與森林邊緣的距離,又大大縮短了。


    但是,月盈雖然給他們創設了絕佳的條件,在其他人醒來後,她佯裝受傷與惱怒,其他人一邊安慰她這不是她的錯,一邊打出信號,追來的修士問月盈有沒有看見那二人朝哪個方向跑了,她便指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為了消除與那女孩的因果,月盈不可謂不努力。


    但這也隻能誤導一部分人,因為還有人原本就在更前方。


    沈青飛與傅遙剛踏上一塊濕軟的土地,就意識到了這裏應該有人。


    這裏的確有人。


    淺綠的草葉正在瑟瑟發抖,幾乎要枯萎下去,因為此地已經被刀意浸透。


    沈青飛覺得那刀意有幾分熟悉,更重要的是,空氣中除了無處不在的刀意,好像這彌漫著淡淡的酒味。


    他心中出現了一個人選。


    白墮。


    果然,他們的視野中,出現了那一襲白衣的刀修。


    刀修手裏拿著個酒葫蘆,懶散地躺在一棵大樹的枝幹上,腦袋後墊了隻鬆鼠,也不知是這片樹林自帶的,還是他偷渡進來的。


    他一口一口地飲著酒葫蘆裏的酒,酒香四溢,好像將人帶到了喧鬧而肆意的酒館中,但空氣中的緊張氛圍並未因此消散哪怕一點點。


    因為那是白墮,無論是沈青飛,還是傅遙,都對當年那場華清宴印象深刻。


    白墮就那麽躺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沈青飛與傅遙緊繃地站在他正前方,隨時準備著應對他的出手。


    來了!


    空氣中的劍意突然暴漲,不僅氣勢大漲,範圍也連續拓寬了好幾圈。


    但就在沈青飛與傅遙準備動手時,白墮終於將酒葫蘆放下了,含糊地問了句:“還不過嗎?”


    沈青飛:“嗯?”


    白墮輕飄飄地看了他們一眼,笑了起來,那笑容帶了幾分肆意妄為。


    “我與你師父一向交好,還欠了它一個人情,怎麽好難為他的徒弟。”


    “凡我刀意所在之處,其他人不會那麽不長眼進入,因為那就表示他們不信任我一人能攔下你們,上個質疑我的刀的人,估計都已經輪轉好幾世了吧……”


    “所以呢,他們絕不會想到你們是從我這過去了,多好一個盲點啊,不是嗎?”


    沈青飛朝白墮行了一禮:“多謝白長老。”


    白墮甩了甩手,示意他們倆趕緊走,然後繼續將酒葫蘆湊到了嘴邊,懶得說話了。


    於是沈青飛與傅遙接著向前。


    白墮沒有說錯,凡是他刀意所及之處,沈青飛與傅遙就不需要擔心遇上別人,就連他們走出白墮的刀意範圍之後,都很有那麽一段時間沒有遇上任何追擊的修士。


    直到他們正麵撞上了一位蘭因寺的大師。


    這是真“撞上”,因為無論是沈青飛,還是傅遙,都沒有感受到任何靈氣波動,結果,沒想到的是,前方透明的空氣卻在他們撞上的一瞬間,變成了“空氣牆”。


    撞上的那一瞬間,空氣牆漸漸顯露出來它原本的顏色,紅色格子,金色線條——原來是一件袈裟。


    沈青飛的劍剛剛出鞘,袈裟上方便落下了一個人。


    “沈青飛,傅遙!是我呀!好好說話!別動手!”


    沈青飛與傅遙俱是一怔。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倆都認識的一位故人——方明明。


    其實如果方明明沒有出聲的話,或許沈青飛與傅遙都認不出他。


    因為他實在變了許多。


    他剃了發,換了行頭,就連氣質也大變,不說話時,眉宇間滿是慈悲與溫柔,甚至好像散發著佛光。


    隻有他喊出沈青飛與傅遙的名字時,才依稀能看見當初那個少年的影子。


    這樣說起來,好像會給人一種錯覺,就是方明明隻是外表變了,隻要一開口就回到了過去。


    其實並不是如此,隻有那麽一瞬間而已,隻有他叫出沈青飛與傅遙名字的那麽一瞬間,他看起來歡脫又天真,之後,他雖然口中依舊在說話,卻明顯與當初已經大為不同了,沈青飛甚至生出了那麽一絲絲恍然與懷念。


    “你們先別過去,前方是我師父和師叔一同在鎮守,我一會兒去旁處打個信號向他們二人求救,你們再掀開這袈裟離開。”


    沈青飛沉默了一會兒:“多謝。”


    方明明笑了起來,然後看向傅遙。


    方明明臉上的神情嚴肅了一些,他閉上眼,伸出兩指在兩邊太陽穴和眉心中各點了一下,再次睜眼時,瞳孔中已經泛起了金色。


    “咦……傅遙,你身上的因果,似乎沒有傳說中那麽多,是以訛傳訛,被誇大了嗎?”


    傅遙搖了搖頭。


    沈青飛:“我們這一路其實一直在幫他消減因果,所以已經除去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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