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幾個修士沉著臉,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又沒有合適的理由,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沈青飛重新回到傅遙身邊,兩個人走向前,人群自然而然地為他們分出了一條道路,哪怕有人心有不甘,也隻能目送著他們從一水澗的大門正大光明地離開了。


    第137章


    沈青飛與傅遙揚長而去後, 兩個人倒還沒忘記最初的目標。


    在沈青飛被困,傅遙被追擊前,他們倆原本是要去調查那最初用上氣運功法的凡人國王的。


    對方原本被一個化神期修士監管著, 所以傅遙才決定先去地心突破化神, 誰知道最後會出現這麽多事。


    雖然時間上倒也沒有拖延太久。


    而且現在左家幾乎所有化神都在那艘靈船上了, 他們兩人揚長而去後,後麵的修士一直沒動靜, 正好給了他們時間去找那凡人國王。


    但不巧的是……等他們來到左家的地盤上時,卻發現, 那凡人國王已經死了。


    沈青飛和傅遙進入那小院時, 心中便湧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無論是作為修士, 還是經受了太多戰鬥的人,他們對死氣都有一種敏銳的近乎天然的直覺, 而這個院子裏就滿是死氣。


    沈青飛推開那道小門, 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寬敞的師爺椅上的一個老年人,雙眼緊閉, 坐姿端正挺拔, 栩栩如生。


    但身上的死氣已經掩蓋不住了,哪怕不是他們這樣的修士, 就算是普通人來看,也不會將他誤認為還活著。


    沈青飛皺起了眉, 他和傅遙各仔細檢查了一番這具屍體, 沒有任何外力作用的跡象,完全就是自然死亡的樣子。


    但這時間……


    偏偏是他們想要調查了,這人便突然死了, 沈青飛的眉頭忍不住打結。


    但如果是有人殺了他的話, 又會是誰呢?


    有誰能在讓他們兩人都找不出動了手腳的痕跡的前提下殺死此人呢……


    更何況, 在過去這段時間裏,全修仙界的注意力應該都集中在了他們兩人身上才對……等等,不是全修仙界。


    還有一個例外。


    傅家。


    沈青飛一方麵覺得自己可能是習慣了不管有什麽事就先往傅家頭上扣鍋,一方麵又覺得這又的確說得通……


    傅遙突然抬起頭,看向那窄窄的天窗露出來的一小片天空。


    “應該是左家的人回來了,我們先離開吧,不然對方大概會把這人的死因歸結到我們倆身上。”


    沈青飛點點頭,斂息離開。


    .


    “回來啦。”


    胡為峰上,狸花貓在練劍,鬆鼠在樹上閉眼冥想——不過看它頭一點一點的,大概是已經睡著了,唯一的人類不在,不知道被狐狸師父派去哪裏了。


    狐狸師父瞅了沈青飛一眼,問了句“回來啦”也就沒別的了,就好像沈青飛隻是普通地出門曆練了一趟,而不是被全修仙界追在屁股後頭跑了一整圈一樣。


    這關心似乎有些平淡,但沈青飛其實更適應這樣平淡的關心。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就去和狸花師兄練劍了。


    狐狸師父則站在一旁看他們倆演劍,時不時指點那麽一兩句。


    沈青飛覺得自己拜入天下第一宗後,好像就很少留在宗內,大多數時候都在宗外忙各種各樣的事,此時倒是難得的有了機會好好就在胡為峰上除了練劍什麽也不做。


    幾個日夜後,沈青飛與狸花師兄演劍完畢,他深覺狸花師兄的劍意純粹,因為純粹,所以鋒銳難當。


    沈青飛是抱著討教的心情去與狸花大師兄演劍的。


    因此當這場演劍結束之後,他心中一個長久的疑問再次浮現了出來,他走向狐狸師父。


    狐狸師父看他準備跪坐下來,幹脆自己變了塊大石頭出來當座椅,看著沈青飛一臉若有所思,問道:“如何,可是有什麽感悟?”


    沈青飛緩緩搖了搖頭:“算不上什麽感悟,隻是一個長久的疑問。”


    狐狸師父:“說來聽聽。”


    沈青飛:“劍意,或者刀意,或者其他武器的意,多和少,是各有利弊嗎?”


    “無論是大師兄,還是師父您,都隻練一種劍意。”


    “大師兄的劍意極其純粹,我想知道,它的劍意如此銳利,和它劍意的純粹,中間有多少關聯?”


    “我有數十種,但師父並未說過要我改掉這一點,我隻能理解為這兩條路各有利弊。”


    “我想的是,練多種劍意無疑就有了更多變化,也可以適應更多的戰鬥情形,單一的劍意則可能能達到完美的純粹,是這樣嗎?”


    狐狸師父笑了下:“是這樣沒錯。”


    沈青飛抿了下嘴。


    他心中閃過了一絲不舒服,並不是因為覺得狐狸師父沒有盡心教他,事實上他不覺得自己當初會放棄自己那一堆堆的劍意,對他來說,劍意變換作為連招已經是他習慣的模式了,要他改為直來直往的唯一劍意,他可能還會接受不了。


    隻是這句話戳到了他的強迫症,他或許不一定非要達成狸花師兄那樣純粹的劍意,但知道自己失去了達到完全的純粹的可能還是讓他不太舒服。


    就好像有人告訴他,這棟樓共有二十一樓,但電梯隻能到二十層,那最後一層樓誰都不能上去一樣的難受感。


    狐狸師父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沈青飛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看向狐狸師父。


    他的視野被狐狸師父的爪子擋住了大半,看不清對方的臉,但狐狸師父的話音依舊毫無障礙地傳入了他耳中。


    “你師兄是難得的赤子之心,我不如它,因此當年一見它,我便起了愛才之心將它收入了門下。”


    “它隻練一種劍意,因為它心中也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練好劍。”


    “它的赤子之心是它能將劍意練得如此純粹的原因。”


    “青飛,我當初將你收入門下時,不光是因為小三來信誇你,而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樣的赤子之心。”


    沈青飛麵露茫然,他活了兩輩子,被誇過無數次,有人誇他聰明,有人說他堅韌,有人說他一看便絕非池中物,早晚有一天會一飛衝天,有人開玩笑要他簽名,說等他出名了可以拿出去炫耀。


    但從來沒有人誇過他“赤子之心”……這個詞放在他身上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意味,甚至讓他有點惡寒……他特別想問狐狸師父是不是對人類的語言還不熟悉……


    狐狸師父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接著解釋道:“青飛,不是不諳世事才是赤子之心,狸花所求唯有劍,所以它能輕易達成純粹,因為它從一開始便知道劍道就是它唯一的追求。”


    “你卻不同,你把劍道當成一種手段,一個你修行途中的工具,為此你將那些劍意全盤接收,因為它們都對你有用。”


    “你對劍道的態度不夠純粹,完全就是能用就好,因為它隻是你達成自己追求的一個工具而已。”


    “你對劍道的追求不純粹,但你對超越所有人的追求卻足夠純粹啊。”


    “隻是你還不知道而已。”


    狐狸師父話音落下,它爪下青年模樣的小徒弟瞬間入定。


    他身上猛然蔓延出如海的劍意,要將這整座胡為峰籠罩,雲間的狸花貓後頸的毛豎起了幾根,它好奇地看向這邊的方向。


    狐狸師父收回它的爪子,頗有幾分慈愛地看著他這個最小的徒弟。


    當初初見沈青飛的時候,它便覺得這是個好苗子。


    後來它要他磨去傲氣,磨去隻爭人先的執念,才授他劍法,這是對他最好的選擇,也是他的必經之路,畢竟過剛易折,但如果他的執念真的被徹底磨去了,那它也隻能歎一口氣,看著又一塊璞玉在磨煉中碎去。


    好在,他隻是打磨了他的傲氣與執念,這才有了它今天這番話的用武之地。


    他此番頓悟後,便再也沒有什麽能阻擋他了吧。


    第138章


    高聳的胡為峰上, 靈氣正在劇烈地震蕩著,胡為峰頂端的靈氣,仿佛被無數道細線切割開來了一般, 每個被切割開來的區域中,都湧動著不安桀驁的各種各樣的劍意。


    那些劍意之所以表現得如此不安與桀驁, 簡直像是想要脫離控製飛向天邊一般,是因為他們正在被強迫著整合起來。


    而當那整合終於完畢時, 胡為峰上方突然一道極其強烈的銳意衝天而起,天空上方一道雲被狠狠地撕扯開來。


    沈青飛睜開了眼, 狐狸師父依舊站在他身前,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伸爪摸了摸他的頭。


    沈青飛垂下頭, 然後站起了身:“多謝師父。”


    他的頓悟來得正是時候,因為再過不久, 便又是華清宴了。


    其實這場華清宴的時間比預定的要晚了一些, 不過也正常,這幾十年間, 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 哪怕華清宴對三大宗來說都是重要的補充新鮮血液的機會,也抽不出手來籌辦,一直到現在一切塵埃落定, 才終於有機會舉辦這樣一場盛事,給整個修仙界換換氣。


    華清宴還有一月才開始, 天下第一宗內部卻是要先決定出這次華清宴都由誰去。


    這對天下第一宗其實也是個盛事。


    每三十年, 也就這麽一次, 那些平日難尋蹤跡的化神期修士會出現在天下第一宗所有弟子麵前演武, 這也是唯一一次所有天下第一宗弟子會放下修煉與功課, 因為修煉與功課日日都能做,化神期的戰鬥卻不是日日都能見到的。


    到了這天,天下第一宗的玉台旁那幾座圍著的山峰,從山頂到山腰都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圍觀弟子。


    上一屆的勝者白墮,依舊是有點酒沒醒的樣子站在玉台最中央,他朝他師兄動了動嘴,傳音入密道:“我感覺我現在就像個猴子。”


    化日真人滿頭黑線,回了他一句要他起碼稍微努力站直點。


    白墮朝周圍瞅了一眼,看那群熟人都來得差不多了,於是將他那把刀往地上一撐:


    “誰先來?”


    沒人回他,因為他的態度實在有些挑釁。


    白墮深覺無趣,隨意指了個人說道:“就你吧,我記得你也是用刀的吧。”


    被他指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司馬長老。


    司馬長老臉色一黑,他比白墮入門可要早得多,怎麽也稱得上一句前輩,但白墮這家夥,當年隻是個普通弟子時便已經目無尊長,晉入化神之後更是討人厭到了一定程度。


    偏偏這家夥在刀這一道上的天賦超群……


    司馬長老整張臉都黑了下來,卻又不能不接話,否則傳出去豈不是成了他怕了這小子。


    他緩緩步入台中,長刀從他手下緩緩出現,那長刀上威壓極重,比白墮那把天水給人的感覺更為可怖。


    白墮眼中閃出一絲興味,立刻從酒葫蘆中抽出了他的刀,刀意極快地蔓延開了去,他則與他的刀意齊頭並進,襲向司馬長老。


    和華清宴時不同,華清宴時,周圍的觀眾等級低的連築基都沒有,因此他們在觀眾麵前設立的壁障是密不透風的,生怕化神期修士的爭鬥餘波溢出,傷了死了哪個觀眾。


    天下第一宗內,凡是來看的弟子,多是金丹,因此設立在玉台邊緣的壁障並不是完全密不透風的,比喻一下的話,更像是篩子,攔下了大部分餘波,然後漏一部分出去讓弟子們感知,好讓他們在觀看中也感悟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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