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今天晚上是不是有點多動症,謝逢周嘖了聲:“還流血呢,別亂動。”


    岑稚聽話地停下來,又忍不住撓了撓針孔偏上方的那塊皮膚,扭臉看他:“謝逢周,醫院裏有蚊子。”


    她每次叫他都連名帶姓。


    謝逢周也不煩,順著看一眼,果然見她手腕紅了一小片,在白淨的皮膚上很明顯,漫不經心道:“可能是小姑娘的血比較甜,它怎麽不咬我。”


    岑稚不說話,一動不動地瞧他,巴掌小臉被口罩遮得就剩雙眼睛,黑白分明,烏溜溜的圓潤,眼神還挺委屈。


    也不知道是發燒還是真委屈。


    謝逢周忽然笑起來:“幹嘛這樣看我?總不能讓我給你吹一下吧?”


    他語氣並沒有多麽認真,略微帶兩分調侃,輕輕慢慢的像在哄人。


    岑稚卻很想當真。


    可能是生病的人心理防線格外脆弱,或者她本質裏就是一個強撐著獨立假裝很乖巧懂事的小孩,她對謝逢周的依賴在不知不覺間破土而出,緩慢生長,逐漸發展成無法控製的趨勢。


    在程家的這些年,岑稚從裴芹忽冷忽熱的態度裏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要做一個有用的人。


    隻有穩定輸出自己的價值,完成能量守恒,才能不被群體遺忘。


    但遇見謝逢周之後,她發現,世界上總有一個人,他對你好並不是你多有用,而是單純地因為你存在。


    你在他那兒不需要貢獻什麽,隻要待在他的可視範圍內被他哄著就好。


    所以岑稚在晃神幾秒鍾之後,真的把被叮紅的手腕送到他跟前。


    謝逢周低頭看了眼:“做什麽?”


    “你說的。”岑稚舉著手,輕輕眨了下眼,聲音軟軟的,“吹吹。”


    難得見到這家夥如此幼稚的一麵,謝逢周訝然一瞬,隨即彎起眼。


    “行行行。”他微低頭湊近吹了下,單手把著方向盤避開一輛車,另隻手伸向旁側,放在岑稚腦袋上擼貓似的揉了揉,尾音拖著點縱容的笑。


    “慣的你。”


    作者有話說:


    因為更得少所以早早發!


    不用你們說我自己說,今天是短小啾(頂鍋蓋)


    ——


    第52章 紙玫瑰


    咚咚。


    秦厭殊坐在桌前頭也不抬:“進。”


    外麵那人推門進來, 聲音鬆鬆散散沒什麽精神:“有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非得讓我過來找你。”


    秦厭殊寫著病例的筆不停,另隻手拉開抽屜, 摸出什麽放到桌麵上,又順著往前推到桌沿:“給。”


    謝逢周兩手抄在兜裏沒拿出來,肩膀抵著門板重新關上,順勢靠在門邊遠遠眺了眼,頭疼:“幹嘛。”


    “醫生幫你找好了,號掛上了, 費也繳了。”秦厭殊抬起頭, 好整以暇地瞧他,“你這顆智齒拖這麽久, 該拔了吧?”


    “……”


    謝逢周沒接話, 從衣兜裏撈出手機,聚精會神地解鎖滑了兩下屏幕。


    “別裝了。”秦厭殊放下筆, 掃一眼他戴著黑色口罩的臉,“七月中旬我就建議你拔掉,結果現在還留著,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還用我教嗎?”


    謝逢周低頭看手機,從喉嚨裏散漫地嗯了聲, 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秦厭殊:“還是沒戒掉?”


    房間裏有片刻沉默。


    謝逢周又嗯了下,把屏幕按滅了, 抬腳朝他走過去:“我盡量吧。”


    秦厭殊知道這人情況, 但他並非專業領域,也沒法幫忙解決, 想了想, 道:“你也不用強迫自己, 順其自然就好……要不給你介紹個心理醫生?”


    “不用你操心。”兩根修長手指從桌沿抿下掛號單和就診卡,夾在指間衝他晃了晃,謝逢周懶懶道,“走了。”


    不等秦厭殊再說什麽,他轉身離開。


    下午醫院裏人正多,走廊上不時有護士推著小車丁零當啷路過。


    輸液室在一樓,謝逢周站在電梯前等待的功夫,從羽絨服口袋摸出顆薄荷糖。動作嫻熟地剝到一半,他回過神,頓住,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將糖紙合上,又揣回兜裏了。


    –


    不祝:【什麽時候能好?】


    茨恩岑:【今天是第三天,護士說明天就不用再來了。】


    對麵發個抱抱的表情包:【我下個星期春假結束,等改完手頭上的本子,後天去汀宜找你玩兒。】


    茨恩岑:【好。】


    給祝亥顏回完消息,岑稚仰頭看了下鹽水袋,剛好輸完。她喊來護士拔了針,正要給謝逢周發微信,說陪她輸液卻失蹤半個小時的人終於回來了。


    “拔完針了?”


    “對呀。”岑稚把椅子上的毛線帽和圍巾撿起來,“可以走了。”


    手背上連著戳了三個針孔,一扯就疼,貼著止血貼也不管用。岑稚勉強用單手把帽子扶正,低頭要係圍巾,軟絨絨的小熊圍巾被人抽走。


    “再等會兒。”謝逢周用圍巾繞過她後頸,把人往前帶了帶,直接連她散落的長發也一起圈進去,蓬鬆的發絲被箍成顆小蘑菇,“還有點事。”


    岑稚的半張臉都被他圍了進去,費勁地往上仰起腦袋,將圓瘦的下巴頦兒從圍巾裏掙出來:“什麽事?”


    “約了醫生拔智齒。”


    聽他這麽說,岑稚視線定格在他臉上,黑色口罩被高挺的鼻骨撐出明顯起伏,眼梢有些懶怠地向下耷拉著。


    他其實五官線條偏溫和,但像現在這樣,隻露雙眼睛時,就會給人一種冷淡又拽,不太好招惹的感覺。


    岑稚想起去年他倆因為係統升級見麵,這人也是智齒發炎戴著口罩,不禁調侃:“包袱背得重不重啊,公主?”


    謝逢周給她係好圍巾,聞言居高臨下地睨她兩秒,抬手給她羽絨服的帽子掀起來罩她腦袋上,往下輕輕摁了一把:“說多少次了,少這樣叫我。”


    每次都覺得在罵他。


    岑稚忍住笑,聲音從帽子底下悶悶地傳出來:“那我在這兒等你?”


    “不行。”


    謝逢周拒絕,“你得陪我。”


    拔個牙還要她跟著,岑稚壓下翹起的嘴角,故作無奈:“行行行。”


    陪你行了吧。


    黏人精。


    –


    口腔科在三樓東側,兩人到了地方,護士說李醫生剛剛有事離開了,如果趕時間可以幫忙換一位醫生。


    “張醫生是我們口腔科的專家,技術也很好……”小護士正說著,眼角看見誰,扭過頭招呼了聲。


    “張醫生,小邊醫生!”


    岑稚跟著望過去,有個穿白大褂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從拐角朝這邊走過來,後麵還跟著個年輕的女醫生。


    應該是他手底下的實習生。


    四目相對短短幾秒,女醫生的目光掠過岑稚,徑直移向她旁邊的人。


    “謝逢周?”


    女醫生在兩人跟前停下腳,伸手摘了口罩,“好巧。”


    明顯感覺身側的人微微僵住,岑稚心中警鈴大震,下意識瞄向她胸牌。


    ——邊藤。


    不認識。


    岑稚在腦子裏迅速搜索了遍,確定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不會是初戀吧?


    餘光緊盯著謝逢周的反應。


    旁邊那少爺也就剛剛被叫名字時僵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一貫懶散的樣子,手臂鬆鬆地掛在岑稚肩上,人也沒骨頭似的靠著她,像隻沒精打采的大型犬,耷拉著尾巴象征性地搖了下。


    語氣也敷衍:“是挺巧。”


    “你來看牙?”邊藤合上筆記本,眼睛看向岑稚,“還是這位?”


    同為女人,岑稚敏銳地察覺到她目光中的幾分若有若無的打量。


    岑稚落落大方地回以微笑。


    不可否認,這個女醫生長得很漂亮,丹鳳眼,黑長直,寬鬆的白大褂也遮不住長腿細腰的好身材,有種清水芙蓉般清麗脫俗又簡單利落的美。


    簡言之就是長得很理科學霸。


    謝逢周初戀好像是文科生吧?


    岑稚默默掏出小算盤,而且這女醫生是禦姐掛,也不是可愛掛的。


    謝逢周嗯了聲,沒說別的。


    邊藤又說了幾句,得到的都是些單字回複,戴著口罩更顯冷淡,以為他聊天興致不高,就沒再主動開口。


    隻有被謝逢周當人形樹樁靠著的岑稚知道,這人身體有多緊繃。


    搭在她肩上的那隻手臂的肌肉都繃起,隔著棉服硬邦邦地硌著她。


    張醫生從護士那裏問清楚狀況,答應:“掛我這兒也行,我正好有空,那先交給小邊吧?她下手比我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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