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變故還是發生了,在一趟末班車上,在一個詭異的夜裏,有人找到了屍體,警方也就在下葬前的夜裏,確定了屍體的身份,聯係到了他。


    可是,他卻喜憂參半,一切都太晚了,他不能推遲了,因為靈車和屍體全都安排好了?


    那雙冥冥之中的眼睛,讓他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這屍體,他根本不能接納,也不能承認。


    那老頭子早就已經死了,已經死在了這裏,死在了那場爭執之中,沒人可以改變這個決定!


    可是……誰能想到,人死之後,還會發生這許多詭異之事!當那個扮演屍體的人躺進棺材裏時,他就感到惴惴不安,甚至在殯儀館裏居然看到了一個帶麵具的人。


    這讓他想到那老頭子曾經說過的,在他們的老家,有種習俗,就是要給逝者帶上麵具,免得被生前的人認出來,在回魂夜裏又被帶回人世。


    第五十章 再遇


    或許那隻是他的錯覺,揉揉眼睛,那麵具又消失了,周圍充斥著一陣陣哭聲,孩子的,老人的,男人的,女人的。這一切都令他想到死去的人並非別人,而是自己,自己才是棺材裏的那個人。


    這可怕的念頭一經出現,就在自己身上紮了根似的,不斷幻化出怪異的念頭,如同那眼睛也被埋葬在了自己身上,無論如何都躲避不開。


    他不敢在這裏待下去了,必須要離開,盡快從這裏逃出去,他恐懼的向門外逃去,可是正撞在一個身上,抬頭一看,這人居然是一個老太太,可是她的衣著很有些眼熟。


    稍一細想,他就感覺頭皮發麻,因為那身打扮,分明是一位死者,她穿著一身壽衣。


    對方望著他似乎說了什麽,但他根本不敢再多看這個人一眼,就慌慌張張的衝了出去,拉開車門就座了進去。


    可是手抖的厲害,車鑰匙都插不進去,等他終於發動了車子,卻忽然又看到後視鏡裏映射出一張黑白遺像。


    立刻回頭向後視鏡照的地方看,那裏空無一物,根本沒有什麽遺像,可是他被這一切嚇的草木皆兵,隻想離開,逃出這個時間,逃出這個可怕的夜晚。


    這一夜太詭異了,他的遭遇奇怪,他眼睛看到的世界,仿佛就是一麵詭異的鏡子,甚至他都感覺自己就像《楚門的世界》裏的主角,被遇到的一切愚弄著,恐嚇著。


    那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聽從了一個魔鬼的教唆,產生了那樣一個可怕的念頭。


    可是……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不過隻是產生了一個這樣的念頭而已,就因此如此,而讓自己來承受這份結果嗎?


    他無比焦慮,聽車上的音樂也好像變的無比怪異,也更接近於哀樂,更靠近那無處不在的死亡了。


    死亡纏繞著他,恐懼的陰霾追隨著他,直到他來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方,一個與他的恐懼密切相關的地方——一家醫院裏!


    “你沒事吧!”木警官的聲音從遙遠的白晝裏傳來,將我從這種迷離的奇怪狀態裏喚醒。


    我睜著眼睛,卻感覺很糊塗,仿佛自己還在剛才的夢幻之中,與那靈魂走在同一個緯度裏。


    “你鼻子流血了!”聽木警官這樣說,我默默的用手去擦,果然看到手指上有些血跡。


    我這是怎麽了!自己不明白,但我卻知道剛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關於這個死者的。


    我居然能如此清晰的接觸到死去的靈魂?隻是很奇特,我無法說清這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但心裏卻很明白。


    在經曆的這種過程,又像是在迎合著某種存在,可在此之後,自己的整個感官都好像減退了很多,那通透的靈魂,有種被裹挾在鼻塞的感官之中。


    我迷茫的看著這些人,看著這座屋子,與上一次我在那宿舍時的感覺截然不同,這一次……我真切的感覺到了死亡。


    它離我是這麽的接近,就在我手裏,那不是被眼睛看到的,而是被心所感覺到的。


    但這種奇妙的感覺出現的同時,又有種意識清晰的警告我,這同樣會加劇我自身的消亡!


    這種迷茫恍惚,神不歸體的奇異感覺仿佛持續了很久,但我回過神來,查看時間,也不過才隻有三四分鍾的光景。


    我接過一個警察遞過來的紙,揩了揩鼻血,感覺除此之外,身體並無異樣,那怪異的地方來自於靈魂,來自於更具體的思想。


    “你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在這裏……”木警官欲言又止,他的意思也不言而喻,我鄭重的點點頭。


    “這世上是有鬼存在的!他是被鬼殺死的,而那家醫院裏……很可能就是導致這場悲劇的發源地!”


    “你看到了!”


    “或許它發生在過去,在七天前就已經死了!”我指的既是趙起祖,也是趙桐。


    在那雙眼睛看到死去之人時,他的主人就被命運所裁定,一定會死的,從那之後的七天,死亡就不斷向他宣誓出人世間的種種恐懼,直到……今天的到來。


    或許這就是那些信奉決定論的人所對死亡的一個解讀,這個靈魂將自己的一生都壓縮進了短暫的七個日夜——這個可怕而短暫的輪回之中,對死亡的理解,更是遠超出其他那些壽終正寢之人的。


    我心裏想著這些,又感覺有些煩亂,不想和木警官詳細說明,獨自拉開車門,把自己封在這個狹窄的小空間裏。


    但還是能聽到外麵的一些聲音,他已經派人密切關注那家醫院,可是我不知道這又有多大用處。


    我們在與什麽對抗呢?與命運,與看不到摸不著的所在,它的強大來自於我們的恐懼,它的無所不在源自於我們對它的一無所知。


    因為它是未知的,所以我們的恐懼才是最為原始,最為直接存在的,也是最無法被消除的。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避開這些念頭後,又感覺頭有些痛,它提醒著我,自己身體裏還有另一個靈魂?


    我甚至不敢再去醫院了,即便知道那裏是最有可能幫到我的地方,可是……我也明白……未必有什麽辦法!


    我怎麽能殺死自己身上存在的靈魂呢?如果真的做了,勢必也要付出重大的代價。


    那死亡也好像又靠近了一分,我更加不安了,心裏越是害怕,它出現的越是直接。


    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忽然座起來,又推開車門跑了出去,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無意間看到了一個認識的女人,那是耗子的姐姐,她到處張貼尋人啟事,也和我一樣漫無目的。


    我們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看到希望,仿佛被命運愚弄的兩個人。害怕黑夜。也懼怕白晝。我想到自己在離開時意氣風發的對她說的那些不負責任的話,又覺得心中有愧。


    遠遠的我看到她,她也發現了我,一陣風掃了過來,那些尋人啟事隨風而起,落在我的視線裏,仿佛時間的某一幀,一點點的聚焦,一張張的疊加前進。


    ”屍體還沒想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默默的說,默默的苦笑著,我隔著一段距離,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或許我該告訴她那家醫院的地址。


    但又想到了趙桐的死,又無奈的向她搖了搖頭,走過去時,自己說了什麽,但離開時就全忘了,隻記得這一切都發生在七天之前。


    夜色朦朧中,我看到一點白光出現又消失,自己走在一條光禿禿的大路上,獨自走著,走了很久才發現有車輛走過,上麵帶著許多我曾熟悉,但叫不上名字的人。


    那些臉由紅潤變到慘白,從一個記憶裏跳到另一個記憶裏,從普通的模樣,變成怪異猙獰,最後全都過眼雲煙似的消失了。


    手機響了一陣,我從身上摸出來,不知道是誰的手機,也不知道是誰打過來的,仿佛是木警官,或者江啟龍。


    說了什麽,也忘記了,隻是覺得對方很焦急,希望我趕快過去一趟,可是我……已經不敢再靠近人群了。


    我會為他們帶來災難,與我有關的人,一個個消失了,在我的記憶裏,也在我的世界裏!


    暈乎乎的走著,天地間都仿佛失去了顏色,道路就在腳下,我跟著它走,如同命運的傀儡,如同一個孤魂。


    公交車不知從什麽地方而來,最終停在我身邊,門開了,裏麵空空的,隻有一個老太太在門裏向我看了一眼,問我從哪兒來,要往哪兒去。


    我搖搖頭,就走了上去,卻聽她繼續說,”年輕人,你一個人活著嗎?一定很辛苦!”


    “有什麽辛苦的,活著也總是如此,人走人的路,鬼走鬼的路!誰又能說誰更走運呢?活著辛苦,難道死了就幸運嗎?”


    老太太看我像在夢遊,就嘿嘿的笑了一陣,又把手裏一直抱著的骨灰給我看,“老頭子走的時候很害怕,他怕的不是自己會死,而是害怕為什麽而死!你呢?小夥子,你為什麽而怕,又要為什麽而死呢!”


    我默默然不知所措,愣了好一會兒,才如夢方醒,又迫切的追問她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對方卻笑著搖頭,“人活著,自有它活著的道理,那裏有活人像你,反而羨慕起我們來了的!!”


    第五十一章 虹膜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這場夢境,很奇特,也很複雜,我記得接觸了一些人,看到的一些事情,可是沒辦法告訴別人。


    因為他們不可能相信我的話,那真言就會在別人心裏被調換成謊話,我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所以我把這一切都深埋在自己的心裏那秘密堆積的地方。


    我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心裏不斷重複著最重要的一個線索,一個時間——七天之前!


    這是個很奇特的時間,它在兩種意義上來說都算是奇怪的,但我不得不麵對這個可能,也不得不相信這個結果。


    自己又被它們帶回過七天之前了,那一切都不是夢境,而是另一種真實,我揉著太陽穴,立刻和江啟龍匯合。


    他已經確定了遺容麵具的情況,的確是耗子的,但又接到了木警官的電話,說我失蹤了,正要去找,卻發現我已經回來了。


    在給木警官回電話前,我想讓他先幫我尋找趙家另一位在世的老人,也就是趙起祖的老伴。


    我知道自己在公交車上看到的那個老太太就是她,據司機說,她可能在一家醫院裏,我需要她現在的具體位置。


    江啟龍對我的奇怪舉動莫名其妙,但我沒時間詳細解釋,除了找到那個老太太之外。我又和他去了一趟戶籍科,請他幫忙調查幾個死者的生日。


    這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時間,它們對應著所有的線索,對此我迫不及待,甚至等那個管理科室的人員調出檔案時,就立刻湊到屏幕前,一個個的打量著那些名字後麵拖著的日期。


    不對!看過之後,我又有些失望,甚至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方向了,這些人的生日根本不重要,一切都僅僅是我的猜測。


    這全都對不上啊?我懊惱的皺起眉頭,難道又要重新考慮嗎!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這麽簡單,或許這裏登記的時間和他們使用的時間是不同的,也就是公曆和農曆的差別。


    因為老黃曆上的算法,生日都是按照農曆算的,而現在所用的規格大部分都是公曆的,所以日期上自然有很大不同。


    相通這點,我拿出手機按照農曆推算了日期,將第一個死者趙起祖的具體生日計算了出來。


    七月初七!


    這個日期與另一個日期完全重合了!他的生與死時,幾乎重合在了同一天的同一個時間節點上。


    這真的隻是一種巧合嗎?還是經過了縝密計算,才推演出的一個神乎奇跡的結果呢?


    我想到了所謂的決定論,但心裏仍舊覺得這太過武斷了,或許……下一個人就可能打破我的這種謬誤!


    可是最近死的趙桐,他的生日根據農曆計算,也是在這一年中的七月,時間又一次重合了。


    還有耗子的,我把最後的希望壓在了他身上,可是越是如此,心裏就越緊張害怕,甚至都不敢給耗子的姐姐打電話,問他的生日。


    可是最後我還是做了,結果也和之前兩個一樣。我驚恐的把那三組重疊的數字擺在麵前,這太過巧合了,世上怎麽會有如此雷同的巧合呢?


    如此奇特的重疊,其中更隱喻著一種可怕,又仿佛能感覺到那家醫院裏的其他病人,它們的生死日期也一定和這些人一樣,驚人的重疊在同一個時間上。


    江啟龍立刻給木警官去了個電話,把我們發現的這離奇的巧合說了一遍,最後……又讓他去調查那個側臉上長痣的嫌疑人,他的生日是多少。


    “生和死都發生在同一天,這些人也實在太蹊蹺了!”江啟龍來回踱步,但我卻比他更加忐忑,因為自己能感覺到,已經有什麽力量在靠近我們了。


    我們發現了最為重要的一個線索,即醫院裏所有病人的特征,可是這種發現也預示著危險的靠近,我能夠感覺的到。


    在這個人出生之時,命運也就已經為他們推演出了死亡之時,這可悲的命運呢?愚弄著生死!


    而這一切的判斷標準又是什麽,我在心裏這樣問著,難道就是依據那套陳舊的理論模型嗎?


    我不敢深入考慮一套模型對於命運的參加價值,誠然隻要有足夠詳細的數據,決定論是可以預測出相對不可思議的過程和結果,甚至這個人一生的大起大落的。


    但……人類的命運,豈能被這樣的手段所愚弄呢?而且在冥冥之中,還在另一種力量再促進著它——死亡的延續。


    正自想著,江啟龍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接通後,聽對方說了句什麽,立刻神情不安的向我看了過來,“你找的那個人也死了,而且就在那家醫院裏!”


    已經是第四個被害者了,我絕望的麵對著它,無法逃避,也不能逃避,最後我隻想知道,那個老太太她究竟看到了什麽。


    在趕去醫院前,我們又核對了第四位死者的生死日期,結果毫無逆轉,也是在同一天,七月初十。


    一片不祥之雲始終在我頭頂圍繞,我們又回到了這裏,那家醫院給我一種壓迫感,讓我不願去正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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