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是把工作讓給你弟弟了?說別人倒是義憤填膺的。


    梁美芬看到趙桂花明顯的表情,小聲解釋:“那他這逼著姐姐下鄉,攪合姐姐的婚事,可過分多了……”


    趙桂花點點頭,沒在這上頭糾纏,琢磨起這個於小子。


    雖說,這事兒是去年的,但是吧……


    去年是不假,但是她已經過了一輩子啊,不過這要是這麽說起來,她倒是對著人有點印象了。要說起來,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個人也算是他們這條街出來最早的有錢人了,這貨為了不下鄉,搶了自己姐姐的工作。而因為他家已經報了下鄉的名額,是一定要有人去的,這個小子逼著他姐姐替他下鄉。他姐姐已經準備結婚了,生生因為這件事兒跟戀人斷了聯係。一個年輕的姑娘,孤身一個人去了偏遠的山區下鄉,最終嫁在了農村。因為不舍得孩子,就連回城大潮開始,也沒舍得離婚抓住這個機會。


    他倒好,拿到他姐姐的工作也並沒有好好上班,反而是響應了時代的大浪潮,整天跟著一群人帶著紅袖箍打砸,稍微成分有點問題的,他們都不放過。甚至沒有問題還要製造問題,去折騰人。


    這種陰險小人,這些年蹦躂的可歡了。


    就幾年後一切都過去了,他也隻是被廠子開除,並沒有受到什麽懲罰。不過這老小子倒是趁著東風開始練攤兒了,糾結了一批當年的好兄弟,仍是活躍在大街小巷。


    先是賣服裝,緊跟著是搞盜版磁帶。


    再後來,找了關係去山西搞黑煤窯,還騙了不少人去挖煤。


    他本錢足,一開始就幹的猛,倒是讓他發家了,算是這條街最早發家的。不過別看他是最早發家的,也是有錢人了,但是他家的親戚朋友可沒沾上一點光。


    且不說其他人,就那個替他下鄉的姐姐,他都是一點情誼也沒有。就這麽號人,八十年代末就開上小汽車的,可見富裕。可是他那替他下鄉的姐姐上門借錢給兒子看病,區區二百塊都不肯借。


    那個時候可不是現在一個月掙二三十塊錢,二百也就普通職工一個月的工資。他在外頭領著狐朋狗友下個館子都不夠。可是他仍是不借錢。他九十年代就發的更厲害了,不過甭管他多有錢,他老爹老娘兄弟幾個還都住在這個胡同。


    別說錢,就連一頭蒜都看不見。


    他的幾個哥哥更是說,這小子就連給爹媽養老都不出錢,就是這麽毒!據說,也甭據說了,就他幾個哥哥說的,他們家條件很一般,於小子之所以能夠一開始就竄的高,有本錢,靠的可都是這幾年的“積極”。


    許多人隻看到這些年打砸了不少東西,但是卻沒有看到,這對有些人來說也是一門賺錢的生意。就算是再無知,有些東西是好東西,這總是能看得出來的。


    也許是有一些人是真的被忽悠的上頭,純粹是因為立場而跳的歡。


    但是也有一些人就是像於小子這樣的,從中看到了“機會”,不僅蹦躂的歡,還順手牽羊的厲害。或許他們不認識什麽古董,會砸掉古董瓶子,但是一些金銀珠寶,是個人都知道是好東西。


    隻要有機會,大膽又貪心的人怎麽可能不心動。


    而這樣的人現在並不是一個半個的,其實也不少的。


    就像是之前明美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個人,那個人也是一樣的情況。頂著一個這個進步的身份,從中撈錢。不過那人蠢了點,拿了所有金條,這不是擎等著出事兒。


    再加上連個介紹信都沒有就要千裏迢迢的往港城跑,這純屬是腦子不夠用。


    像是於小子這樣的,並不會像這位蠢貨這樣一下子貪一大筆,反而是細水長流,倒是一直都穩得很,沒有被發現。他們這些街坊鄰居這麽久了,也是完全不曉得的,如果不是十來年後他突然拿出大筆的錢做生意,誰曉得他還是那麽有錢的人呢。


    他家幾輩子都是貧農,現在都過的緊緊巴巴的,要說是祖上傳下來的,真是狗都不信。


    那這麽看,昨天晚上他藏起來的東西,就很有問題了。


    是的,趙桂花之所以把心思放在這個人身上,就是斷定昨天藏東西的人應該是他。他昨天從梁上往下跳的時候扭到腳了,往回走的時候都一瘸一拐的,趙桂花當時瞄了一眼,他也確實是往最裏頭走。那麽這麽看,昨天晚上那個人應該就是他。


    而如果要說這個人是他,趙桂花倒是一下子就了然這人為什麽給東西藏到外麵了,他家一共三間房,但是住了滿滿一大家子。他兄弟姐妹多,他們又都成婚了,家裏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多號人。


    他如果不敢給東西放在家裏,也是正常的。


    這人,藏的是什麽?


    “媽,媽,你怎麽呆住了?”


    趙桂花回過神,說:“沒事。”


    她開始燒火,虎頭一次次的跑過來探頭看,說:“奶,飯還沒好嗎?”


    他都餓啦。


    趙桂花:“快了。”


    梁美芬歎息著說:“於小子他姐姐,那可真可憐,她對象還是個工人呢。這下子她去陝北下鄉,人家男方家裏是怎麽都不能同意的。現在都再娶了。我聽說,於小子還打著要為他姐姐討說法的名聲上門要了一筆賠償,想也知道,這個錢沒給他姐姐。真是人被他逼走了,還要榨幹她身上最後一分價值。”


    梁美芬也是一個重男輕女的扶弟魔,但是她還算是有點底線,做不到全部奉獻,如果拿丈夫兒女比的話,她這天平,多少還是往丈夫兒女身上重一點。


    別說讓工作的事兒,讓工作,那她是想占三房的便宜。


    要是單純的拿婚姻丈夫孩子和弟弟比,她肯定還是更重視前者的。


    “你說這種人怎麽就沒有報應呢。”


    趙桂花嗬嗬一聲,心道:還真沒有。


    別說是於小子,就說周群,上輩子也算是一個缺德冒煙的了,有報應嗎?最後也是沒有的,就連周大媽這種缺德的老太太都沒有什麽報應。


    還有蘇家兩婆媳,雖說是為了生活,但是他們做的也不是什麽體麵的事兒,還不是一樣沒有的?有時候啊,真的指望天降懲罰,那咋可能啊。


    不過他們院子裏這種缺德小人跟於小子比,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她記得這人後來去山西跟人合夥搞黑煤窯,賺了不少錢,害了不少人,最後出了大事兒,他還跑路了。這個人,頂頂不是個好東西了。


    “行了,你也別說他們了,這種人咱們離得遠一點,他對自己親人都能下狠手,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梁美芬:“我曉得了。”


    今天的晚飯,他們家吃的多少有點心不在焉。莊老蔫兒他們想的是白奮鬥的事兒,但是趙桂花想的倒是於小子。


    準確說,是於小子那個包袱。


    趙桂花就在“去拿”與“不去拿”之間徘徊,瘋狂的徘徊。


    其實她心裏是明白的,如果這個真是於小子平時抄家收集到的好東西,那麽她就算是拿到了也不能用的,也隻能藏著。而藏著好東西,多少是要承擔一點風險的。


    可是如果說不拿走,她心裏還挺不甘心的。


    於小子的東西本來就不是好來的,她無非就是黑吃黑,這人這麽缺德,讓他損失一點,到時候他起家時候的本錢就少一點,也算是削弱這人的力量了。


    趙桂花覺得,她腦子裏的小惡魔在不斷敲擊她的腦袋。


    吧嗒吧嗒,一下又一下的,不斷的催促她做出一個決定。


    是的,她必須盡快做出決定,慢一點,如果於小子把東西轉移了呢。


    趙桂花從不覺得那是於小子選擇的地方,沒人敢把那麽重要的好東西放在外麵公共的地方,她覺得,哪裏十有八-九是一個中轉站。於小子肯定是要把東西再拿走的。


    她能把握的,可能也就是他扭傷腳這幾天了。


    趙桂花揉了揉太陽穴。


    “老伴兒,你怎麽了?”莊老蔫兒擔心的問了起來。


    趙桂花:“我想大事兒呢。”


    莊老蔫兒以為她說的是白奮鬥的事兒,他低聲:“這癟犢子就缺德吧,落不下個好。”


    其實這件事兒,莊老蔫兒是有些傷心的,他自認為跟白老頭關係不錯,他們院子裏幾個老頭兒,早些年就去了兩個了,剩下的比較年紀相仿的也就是他、李廚子還有白老頭。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白老頭竟然用這麽惡毒的手段陷害他的兒子,如果不是他家老太婆機警,現在怕是就要吃了大虧了。所以他心裏相當的埋怨,幾十年了啊,竟然這樣麽。


    沒有一點情誼。


    他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梁美芬看著公婆的表情都不是很好,低頭不敢言語,就連虎頭和小燕子會察言觀色的小孩兒都不敢言語了,乖乖吃飯飯。


    莊誌遠:“爸媽,你們也別太生氣,你們跟傻子生氣,氣壞了自己多不值當,白奮鬥是個什麽玩意兒你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大家犯不上跟他們家兩個腦子有病的一般計較。”


    “知道,吃飯。”


    “咚咚。”


    敲門聲響起,趙桂花問:“誰啊。”


    過來敲門的竟然是蘇大媽,蘇大媽露出一抹柔弱的笑容,說:“還在吃飯呢?”


    趙桂花:“有事兒?”


    蘇大媽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二合麵的餅子,菠菜粉條湯,還有一個韭菜炒蛋。


    她心裏罵了一句不會過日子,什麽日子啊,炒韭菜還放雞蛋,真是浪費。雞蛋那好東西,哪裏是這麽吃的?她心裏嫉妒,麵上卻說:“我有點事兒想跟你商量一下。”


    趙桂花:“跟我商量?什麽事兒啊?”


    蘇大媽:“進去說吧。”


    她主動進了門,趙桂花挑挑眉,說:“你說吧。”


    蘇大媽眼看這家人客氣都不客氣一下,心裏更是不虞,這個時候就該問問她吃沒吃啊。這趙桂花自從新媳婦兒進門,真是越發的摳門了。


    她壓著不愉快,說:“我過來,主要還是為了白家的事兒……”


    還沒說個一二三,就被趙桂花打斷,她說:“白家的事兒,你別來跟我說。這樣的事兒,你不是該去找周家嗎?他家的事兒來我家商量什麽?”


    蘇大媽噎了一下,隨即說:“大家都是鄰居……”


    “你可別說這種話,我們可不想有這種鄰居,你說這都什麽事兒啊,以後人家說起我們四十四號院兒,該怎麽說我們啊,我想想都覺得丟人,反正他家的事兒,你別來跟我說。我也不想聽,如果說是要投票把他們趕走,我是肯定要參加的。如果是別的,你還是回去吧。”


    趙桂花冷言冷語,蘇大媽紅了眼,說:“這哪裏就至於這樣了?”


    她紅了眼眶:“白家兩父子是多好的人啊,他們就是有點愛開玩笑,但是人不壞的。”


    “對你們家是不壞,我說蘇大姐,你就別在我們家演了,誰不曉得你們兩家關係不一般啊。你願意為他們奔走是你的事兒,但是想讓我們摻和進來,你就別想了。你拿誰當槍使呢。”


    “我沒有。”


    “去去去,我們家還要吃飯呢,你要是就想坐下嘮嗑,我不介意;但是你要是想說白家的事兒,我是一點也不想聽的,你出去從外麵給我把門帶上,行不?”


    “你……”她咬著唇,眼看趙桂花不搭理她,莊家其他人也不搭理她,心情一下子就滴落下來,說:“你們怎麽就不能顧及一點鄰裏之情呢?大家明明都相處的很好啊。”


    有一種人,就是這樣的厚臉皮,你都拆穿她,她仍是能根據自己的戲碼演下去,並且楚楚可憐。她也不看趙桂花了,看向了莊老蔫兒,說:“老莊大哥,你跟老白大哥可是好兄弟啊。這個時候咋能不管?


    趙桂花直接起身,擼袖子,說:“你用我推你出去不?”


    蘇大媽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桂花,不敢相信這老娘們怎麽這麽野蠻,趙桂花二話不說。直接給人推出去,說:“蘇大姐你趕緊回家吧,別出來為你相好的奔走了,這事兒跟我們家沒關係,我們沒興趣。”


    她真是動作麻溜兒,一推,一關,咣當。


    門關上了。


    蘇大媽咬著唇,抹了一把眼淚,隻感歎人間無情。


    不過她是不能不管老白父子的,這可是他們家最重要的飯票,她心裏埋怨著大家的無情,但是同時又埋怨著老白父子兩個不著調,好端端的,他們故意折騰薑蘆幹什麽。


    雖說有些不好的傳言,但是該說不說,蘇大媽婆媳兩個還是相信白家父子不是真的想對薑蘆做什麽的。畢竟他們都是有賊心沒賊膽的人,但凡是換個人,為自家花了這麽多錢,這些年早就下手了。可是蘇大媽跟老白可還是清清白白,王香秀跟白奮鬥也是清清白白。所以趙桂花覺得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膽子。


    如果是故意氣一氣周群,倒是有可能的。


    要說他們要對女同誌圖謀不軌,那她絕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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