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成王府、承化候府都是三皇子一派,三皇子正是盛寵,他的養母小秦妃寵冠後宮,你現在去,無異於以卵擊石。”


    慈安看著她,眼角被杏花映出一片淺淡的粉色,破碎卻堅定。


    雲歲晚知道,自己說的這些,他早就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等到登科後,是因為不想母親的魂魄不安。那你就隻等七日,七日後我絕不攔你,還助你把楚淵月繩之以法。但這七日內,你要為我做事。”


    慈安看著雲歲晚的眼睛,裏麵倒映了他略顯狼狽的身影,他學的第一課,是正衣冠啊。


    雲歲晚知道他的堅持,他是個這樣高潔的人,卻要被世道裹挾。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劣,


    “不願意便算了。”


    她起身想離開。


    “等一下,”慈安叫住了她,“我答應你。隻七日,而且,七日後你要幫我。”


    雲歲晚站在杏花樹下,朝著慈安粲然一笑,


    “成交。”


    中正的人,也不是全然不懂變通嘛。


    “雖然你是喪期,但我們時間緊,所以先生,現在就得開始為我做事了。”


    雲歲晚把她昨晚抄來的邸報交給慈安,


    “這是晉安縣令死時的懺悔書,我總覺得這裏麵和陸家有些關係,請先生盡快查出陸家和三皇子到底藏了什麽勾當。張七歸你調遣。”


    她不是個聰明人,想破腦袋,也看不透這裏麵的醃臢事,但慈安不同,他腦袋好使,隻要他想,就一定能查出來。


    走的時候,她還特意加了一句,“隻有讓三皇子和陸府失勢,我們才有機會把成王世子拖出他們的保護圈。”


    “三日內一定給你個結果。”


    慈安看著邸報,胸有成竹。


    雲歲晚腳步輕快了些,找聰明人辦事就是舒服。


    瑞王府,收到了密報的楚修遠眉梢幾不可查地揚了下,


    “她倒是知道物盡其用。”


    楚紹譽看了一眼密報字條,收起了扇子,


    “我就說縣主這種聰明的大美人,正適合入我府中,跟著陸祈臣簡直是暴殄天物。她要是不願意做侍妾,做個側妃也......唔........”


    一陣涼風從脖子上掃過,楚紹譽話鋒一轉,對著慈安的名字點頭,


    “正好正好,看看這慈安是否擔得起西南第一才子的盛名。”


    見楚修遠如常地看著折子,楚紹譽拍了拍胸脯,好險,差點就被嚇死了。


    皇叔可真可怕,對著這種聰慧的絕世大美人都能心如止水,拿這種隨時沒命的危險事考驗佳人。


    他該不是不喜歡女人吧。


    想到皇叔對又一次拒絕祖母好意的堅決,楚紹譽覺得,沒準是真的,偷偷坐得離他遠了些。


    將軍府。


    雲歲晚剛剛進門,就看見滿目都是綁著紅綢的箱子,阿爹和哥哥都麵色不霽。


    “沒聽說過誰家娶親是六禮合一的,我們將軍府的女兒,還沒恨嫁到這種地步。”阿爹聲音雄渾。


    “都已經被馬匪毀了清白了,要不是聖上賜婚,還真當我們侯府樂意娶嗎?”


    陸夫人不甘示弱,明明說好雲歲晚入門隻能為妾,怎的聖旨傳來,竟然是賜婚做嫡妻,簡直是侯府的屈辱。


    陸祈臣聽見母親的話,下意識蹙眉,不知怎的,竟有些慶幸雲歲晚沒聽見這話。


    但轉念一想,雲歲晚聽見又如何,她那樣心悅自己,聽見了也隻會顧影自憐,絕不敢置喙半句,這樣想著便挺直了腰板。


    “陸候府不樂意娶就去聖上麵前退婚啊,你們不是皇親嗎?”雲歲晚從外麵走進來,衣擺獵獵,直接晃了陸祈臣的眼。


    但也隻是一瞬,他很快撇過了眼,知道她是為了在自己麵前保持形象做蒼白的狡辯。


    陸夫人把茶盞摔在桌子上,“半點禮數都沒有,被毀了清白,還敢招搖過市。”


    “陸夫人慎言,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我清白被毀的,陛下可是說我,‘秉性貞靜,德行宜彰’,難道陸夫人覺得陛下的話不對嗎?”


    雲歲晚從進門就沒看陸祈臣一眼,直接坐在了哥哥身側。


    陸夫人沒想過,雲歲晚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敢和她饒舌。今日他們還帶了媒婆和十全夫人,若是讓人傳出去,她的麵子往哪放。


    偏偏雲歲晚說的話還讓她反駁不得,憋得她一張老臉通紅。


    雲歲晚見她這副樣子,舒坦了不少。


    有些嫌棄地瞥了眼地上的箱子,讓人從媒婆手裏接過禮單。


    陸夫人輕諷,“剛剛裝得清高,不還是急著嫁給我兒。”


    陸祈臣拉了下陸夫人,讓她不要再說了。


    雲歲晚到底是戀慕自己的女子,就算品行放蕩,才華也和他不相配,但既然以後要嫁給自己,名聲太差總歸不好聽。


    自己以後自然會對她嚴加管束,母親完全沒必要在婚前就說出來,讓大家難堪。


    “我說陸世子這樣優秀的公子怎麽會突然急著娶我,原來是家裏揭不開鍋了。”


    雲歲晚嗤笑著把聘禮禮單扔了出去,


    “還以為上次來打秋風是送錯了單子,這次也沒多多少嘛。”


    既然決定反撲,雲歲晚就不打算忍氣吞聲,這蠻橫的性子,他們陸家忍得也得忍,忍不得也得忍。


    那媒婆和十全夫人齊齊眼皮跳了下,來之前,那陸夫人不是趾高氣昂地和他們說這單好做,那樂安縣主對陸世子糾纏許多,做夢都想嫁過來嗎?


    怎麽看著似乎,是巴不得他家趕緊退婚的樣子,


    雲歲晚臉上的鄙夷不加掩飾,這次別說是陸夫人麵色不好,就連陸祈臣都變了臉色。


    “樂安縣主,侯府是清貴人家,不似縣主外祖家汲汲營營,積攢下巨富家財。以後少不得要委屈縣主,同舟共濟了。”


    陸祈臣這話說得好聽,說自己是清貴人家,說她外祖家就是汲汲營營,合著他窮他有理了。


    “你既然知道我嫁妝多,還拿這點聘禮打發,不如你入贅我將軍府算了。”


    紅衣女子,下巴微揚,滿臉傲氣。


    陸祈臣的君子氣度實在端不住了,“雲歲晚!”


    雲歲晚隻是滿臉挑釁地揚唇。


    “既然瞧不起侯府,那你就......”


    “就如何?”


    陸祈臣以為自己能嚇唬住雲歲晚,沒想到她居然寸步不讓。


    侯府公子被逼得一句話說不出。


    雲歲晚罵爽了,才要鬆口,雲景川就先說了,“聽見了吧,我妹不嫁!趕緊走。”


    陸祈臣被氣得不輕,也顧不上三皇子的囑托,起身就要走。


    就聽見雲歲晚悠悠說,


    “世子留步啊,誰說我不嫁了。”


    他停住腳步,轉身回頭,對上的卻是她譏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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