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雲念雨以為自己一定會摔個狗吃屎的時候,手心穩穩地被人托住,耳邊是清潤的聲音,“娘子,小心。”


    陸祈臣從前雖然有諸多不情願,但到底在他萬念俱灰時,是被雲歲晚所救,隻要她願意安分守己,他也不介意和她做一對和睦的眷侶。


    這樣想著握住女子的手便又緊了兩分。


    雲念雨握住那雙手,一顆心跳得飛快,他與陸世子幾經波折,終於要修成正果了,她不知道陸祈臣不喜歡雲歲晚,隻是按照聖旨行事。


    心裏暗暗期待,他摘下蓋頭看見是自己時的驚喜。


    陸侯府雖然也是一片熱鬧,但到底不比從前,如今的陸祈臣隻是個小小的從七品,又名聲有損,許多勳貴都不願意前來。


    若非娶得是將軍府的樂安縣主,恐怕到場的勳貴,隻會更少。


    沒能讓雲歲晚在侯府門口出醜,陸夫人心上堵了一口氣。


    但她也知道現在的陸候府還要靠雲歲晚撐門麵,就算再不情願,現在也要喝下這杯媳婦茶。


    陸祈臣這段時間以來,處處受挫,早已不複當初意氣風發時的模樣,今日是他這月餘來最暢快的一天。


    高朋滿座,他喝了個盡興。


    回到婚房的時候,步子都有些不穩當了。


    婚房內隻有他們兩人,他拿起喜秤,想要去挑開那蓋頭,一個趔趄,差點給了雲念雨一悶棍。


    雲念雨慌忙地向後一躲,聲音卻軟得醉人,“郎君,當心些。”


    陸祈臣聽著聲音有些耳熟,腦子裏暈暈乎乎地,在雲念雨抬手攙扶下,才揭開了蓋頭。


    “你.....”


    雲念雨見他神色不對,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因為自己換嫁不喜。


    “你真美。”陸祈臣現在眼前都是重影,哪裏看得清麵前人的容貌,但雲歲晚總是美的,宜喜宜嗔,宜室宜家。


    雲念雨臉上氤氳開紅暈,她就知道,陸世子心裏隻有她。


    她拿過交杯酒,與陸祈臣喝過後,便拉下了窗簾上榻,一夜紅燭高照。


    陸祈臣夢裏是與雲歲晚大婚的場景,喜燭劈啪炸響,美人嬌俏,他卻麵容冷肅地推開了她。


    “你本粗鄙,不配入我侯府,如今既然來了,就該謹小慎微,晨昏定省,操持中饋。”


    她怯懦地應聲。


    後來她也的確是這樣做的,大開府庫鑰匙,方便公中花銷,他拿去她大半陪嫁填補虧空,她也不曾置喙半句。


    但他似乎還是不喜歡她,對她的厭惡與日俱增。


    “不對....不對.......”


    他額上洇出汗水,猛地睜開眼睛。


    見了滿目大紅,才緩緩輸出一口氣,就算那夢境再真實,也隻是夢境,他此生該是和雲歲晚相守一生才對。


    她於他危難中救他,他自然不會相負。


    翻身想要攬過懷中的人,身旁卻隻留下了她的體香和落紅帕子,不見蹤影。


    他透過紗幔,見到了一抹窈窕的身影坐在梳妝鏡前,眼角溢出笑意,“你我已經是夫妻,娘子不必這麽早就起床梳妝。”


    “女為悅己者容,是我心甘情願的。”


    嬌軟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昨日喧鬧,他隻當她是因著興奮,一夜未眠才嗓子不順。


    如今安靜下來,才發覺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剛想抬手掀開簾幔,就見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世子,世子不好了,樂安縣主她,樂安縣主....縣主來了。”


    轟隆——


    陸祈臣終於知道心上的不安是什麽了,他猛然掀開簾子,就見坐在梳妝鏡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雲念雨。


    雲念雨見他起來,立刻迎了過去,對丫鬟說,“慌什麽,樂安縣主來便來了,她還敢掀了侯府不成。”


    在雲念雨眼中,雲歲晚不過是個仗著出身好些的草包罷了,若沒了父兄庇護,她什麽都不是。


    如今還連婚事都被搶了,定然會成為全上京的笑柄。


    縱然她雲念雨的手段不光鮮,但到底,現在她才是贏家。


    陸祈臣腦子暈了下,甩開了雲念雨的手,換上衣服趕往正堂。


    雲念雨隻當他是為著雲歲晚上門而氣,也不計較。


    陸祈臣一來就見雲歲晚坐在正堂上,一身正裝,恣意明媚,出口的話卻帶著鋒刃。


    “陸夫人,雖說我堂妹出身不高,但她畢竟與陸世子兩情相悅,我願意成全。”


    陸夫人心裏窩火。


    “你和祈臣的婚約是聖上下旨,就算是要退婚,你也得去陛下跟前退,豈容你們將軍府偷梁換柱!連你嫁過來都是高攀,如今竟然想用個上不得台麵的旁支糊弄我侯府。”


    “出身高低又如何,重要的是世子喜歡。”


    雲歲晚看向了匆忙趕來的陸祈臣,他做了一夜夢,眼下烏青,來的又匆忙,沒有半分從前的俊逸公子模樣。


    雲歲晚不疾不徐地撩撥著茶蓋。


    “琉璃鋪身處鬧市區,見過世子爺和我堂妹過從甚密的人不知凡幾。我本意是與侯府結兩姓之好,但你們侯府勾引我堂妹在先,還妄想逼我再入府,是否有些得寸進尺了。”


    陸祈臣對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終於知道問題出現在了哪裏。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冷漠輕蔑,和夢裏那個滿眼是自己的少女,截然不同。


    噗——


    陸祈臣突然吐出一口血,暈厥了過去。


    雲歲晚可不管他們侯府如何慌亂,旁人隻看見樂安縣主眼帶淚痕從承化候府出來,傷痛欲絕,連夜拍馬離開了上京城這個傷心地,去邊境尋父兄去了。


    偏偏堂小姐本就是將軍府遠親,既然從將軍府出嫁,就也算將軍府女,不算違抗聖旨。


    街頭巷尾的人聽了,都為雲歲晚不值。


    “樂安縣主將母親留下的所有陪嫁都拿出來了,隻為了陸世子,他怎麽能做這樣的朝秦暮楚值事。”


    “我聽說陸世子早就和堂小姐有了首尾,兩人早就勾搭到一起了,這才裏應外合,做下這場戲,讓兩家都隻能認下。”


    陸祈臣一暈數日,參他的折子,在禦書房堆了老高。


    皇上看著那些折子,“我本想給他一次機會,看來的確不堪大用,讓他去上京府做司書吧。”


    短短幾日,承化候府世子就從風光無限大有前途的工部侍郎,幾經貶謫,做了個九品的司書。


    已經是貶無可貶。


    就在承化候夫人傷心欲絕時,陸祈臣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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