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剛剛找回來的大小姐和承化候深夜幽會,這要是傳出去可不止是逸聞那麽簡單,定然會讓人懷疑花影的身世。


    兩人對視了一眼,很快有了動作。


    碧荷還沒跑出去兩步,就被陸祈臣攔在了前麵。


    她立刻跪了下來,頭埋得沉沉的,生怕見了這男人的容貌再無生路。


    碧荷本就跪了三個時辰,膝蓋都腫得像是石頭一般,撐得褲子發脹,但她隻顧著求饒,根本不敢喊痛。


    借著月色,她看見了花影腳上的繡鞋,立刻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在花影腳下。


    “小姐,我剛剛跪滿了三個時辰,見您屋裏有人影,隻當您還沒睡,想看看您是否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碧荷沒有說謊,她是花影小姐的貼身婢女,主子責罰她不敢有怨言,既然責罰了了,就理應繼續自己的差事。


    花影冷哼一聲,“將軍府倒是好規矩,教得你們這些奴才個個忠心護主。”


    碧荷頭埋得更低,“夜色深濃,奴婢什麽都沒看見,小姐不要生氣。”


    浮光略過花影腳上的繡鞋,是今日碧荷按照她的尺寸為她挑選的。


    花影見碧荷磕頭的時候,發絲略過了自己的鞋尖,有些嫌棄地嗤了一聲。


    “我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呢,如果我沒記錯,你家中有一個重病的祖父吧。”


    碧荷隻當是花影要看在祖父的麵子上繞過自己,心下大喜,“祖父病重,就靠奴婢補貼著,大夫說再過兩個月就能好轉了。”


    “那可的的確確該好生將養,這錢拿去給他找個好大夫吧。”


    花影隨手一抬,一小錠銀子滾了出來。


    碧荷連忙跪著去撿,鬆了一口氣,扣頭謝恩。


    下一刻就聽花影說:“剩下的,就做你的棺槨錢。”


    “什麽....唔.....”


    碧荷話還沒說完,就被陸祈臣一記手刀打暈了。


    兩人將人沉到了池塘下。


    半邊月下沉入雲層,冷色為這院子披上了層涼薄的光,花影看著沉寂的池麵,不覺得害怕,隻覺得暢快。


    過了這麽久,終也有自己做刀俎,旁人為魚肉的時候。


    這將軍府的大小姐,做起來的感覺的確不錯。


    第二日,將軍府的池塘中打撈出了一具女屍。


    將軍府從不苛待下人,也就從未出過這種事,因著碧荷是花影房中的人,自然要叫她過去正堂問話。


    一路上,所有下人都不免對這位新來的大小姐側目。


    花影不生氣,反而更得意。


    就算這些下人再怨恨她又如何,還不是要估計著自己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叫自己一聲“小姐”。


    雲歲晚從前搶了自己那麽多東西,還能落得個好名聲,不就是因著這貴重的身份嗎?


    花影壓根不覺得自己會受什麽責罰。


    走到正堂門口的時候,她抬頭看了一眼礙眼的紅綢。


    出了這種事,她倒要看看,雲家父子到底還舍不舍得摘著紅綢了。


    “跪下!”


    一進正堂,雲景川就怒喝了一聲。


    “碧荷家中還有纏綿病榻的祖父,你怎麽這樣狠毒,她犯了天大的錯,打發了就是了,為何非要她的性命。”


    花影看了雲景川一眼,視線就轉移到了雲老將軍身上。


    “父親,您也覺得是花影做得嘛。”


    她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花影自幼流離失所,被人白眼,最知道沒權沒勢的苦楚,怎麽會害碧荷。”


    雲老將軍歎了一口氣,“那這丫鬟為什麽會在池塘裏。”


    花影低低啜泣,雲景川見父親這縱容的態度,氣得直喘粗氣。


    花影見雲老將軍並不像雲景川那樣為難,心下一喜。


    “我昨日的確罰過她,但那也是她不敬我的緣故,我過後也很後悔,還給了她一錠銀子賠罪。父親兄長要是不信,可以讓人找找是不是還在她身上。”


    碧荷被打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人查過了,的確有一錠銀子在她身上。


    “少在這裏虛情假意,我們將軍府從不苛待下人,你一來就搞出事端,不是因著你,還能是為什麽?”


    雲景川氣得走近了幾步,將軍威壓深中,花影嚇得下意識後退。


    雲老將軍怒喝,“雲景川!她是你妹妹。”


    雲景川向來敬重雲老將軍,但不知道父親是不是老糊塗了,這麽明顯的事情,居然還偏袒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雲老將軍揮揮手,“事情既然已經明晰了,就不必再提了,給碧荷的祖父請最好的大夫,至於碧荷,厚葬了吧。”


    雲景川不可思議地看向雲老將軍,氣得甩袖就要離開。


    才走出去幾步,就聽花影在身後說:“兄長既然這樣疼惜下人,定然不願碧荷九泉難安。”


    “所以呢?”雲景川沒有回頭,看著紅綢飄搖的院子,眼前都是歲晚在府上時,眾人和樂的景象。


    “所以為著碧荷的死,還請兄長命人摘掉這些紅綢,免得寒了府上下人的心。”


    花影收起了哭腔,唇角帶笑。


    她自然知道雲景川舍不得摘掉這些紅綢就是為了留到雲歲晚大婚那日,想讓外麵的人都看著將軍府對雲歲晚的回護。


    但花影偏偏不願雲歲晚如意。


    雲歲晚那種靠掠奪旁人立足的人,憑什麽得到所有人的擁護,她該被萬人唾棄,該被所有人看到她的真麵目才是。


    雲景川聽了這話,倏然回眸,怒目圓瞪,驚得花影登時後背冒出了一片涼汗。


    “這紅綢,兩日後自然會摘,你院子裏沒了條性命,不思悔改,竟還有心思關心旁事?”


    花影眼圈又紅了起來,一下子跪在雲老將軍腳邊。


    “父親,我也是為了碧荷啊,碧荷已經死了,若是府上還掛紅,她九泉有知定然會魂魄不安。”


    雲老將軍猶豫了一瞬。


    雲景川看出他態度上的鬆動,急切出聲。


    “父親,就隻是多掛兩日而已。歲晚如今身份尷尬,嫁入皇家本就艱難,如果連這點依仗都不給她,她日後要如何在皇室立足。”


    人心向背,眾人皆是欺軟怕硬,如若歲晚真的成了孤女,即便有瑞王護著,恐怕也是前路艱難,恐怕連婚禮都未必會順利。


    “雲歲晚鳩占鵲巢那麽久,她本就沒資格嫁入皇室。”花影斜了雲景川一眼。


    “摘了吧。”


    雲老將軍隻沉默了一會,就說出了三個字。


    下人聽了吩咐,立刻就有了動作,經過雲景川的時候,管家無奈地歎了口氣。


    將軍府上下喜氣洋洋地忙活大婚的景象隻隔了一日,就恍如隔世。


    眾下人登上梯子卸下紅綢喜字。


    綢緞委地,靡麗頹然。


    府上眾人都胸口發堵,隻有花影覺得暢快。


    雲老將軍摩挲著茶碟邊緣,將她的表情一絲不落地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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