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渾濁的瞳眸一瞬間清亮了起來。


    她倏然抓住了丫鬟的手,“結果是什麽?”


    丫鬟被她抓得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她問得應該是老爺過來做什麽。


    “今日祭月大典上,三皇子造反了,姑爺和三皇子來往頻繁,成了被調查的人之一。”


    花影抓著她胳膊的手一點點鬆開,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


    “為我梳妝,阿爹來了,我要去看看他。”


    雲老將軍現在是她唯一的活路了,隻要陸祈臣被證實謀逆,被抓進大獄,以她現在雲家大小姐的身份,定然會被好好送回雲家。


    畢竟她隻是個妾室,雲老將軍又是功臣,他有這個能力。


    丫鬟猜到了她的心思,小心提醒。


    “小姐,王妃娘娘也來了。”


    花影知道她口中的王妃是誰,冷哼一聲。


    “就算她是瑞王妃又如何,我是臨秦伯府的大小姐,是新貴功臣的獨女,她如今的風頭可比不過我。”


    花影這邊不疾不徐地梳洗,那邊京稽營的兵士已經先入了承化侯府。


    重甲兵士不講情麵,直接衝進了侯府,驚得府裏的女眷輕呼尖叫。


    雲歲晚從飄蕩的車簾看見了承化侯府的牌子,扶風掀開了車簾,楚修遠剛一起身,就被雲歲晚拉住。


    楚修遠回身握住她的手,讓她放心,隨即牽著人一起下了車。


    雲老將軍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楚修遠牽著雲歲晚的手。


    雲歲晚大婚的時候正值多事之秋,這還是第一次,在父親麵前與楚修遠如此親近,下意識想要抽回手。


    楚修遠哪裏會讓,直接截斷了她的後路。


    “王妃,小心。”


    他緊握著她的手,朝雲老將軍微點了下頭示意,眼中還隱有幾分得意。


    眼看著陸祈臣已經從府裏走了出來,就算雲歲晚夾在夫君和親爹中間左右為難,也不得不端出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


    京稽營的人向來軍籍嚴整,今日卻不等他開口,就直接衝入府中,顯然是沒有把他放在眼中,偏偏陸祈臣對此毫無辦法。


    他隻得賠上笑臉,將人迎進了府中。


    一進了正堂,楚修遠就坐在了正位,雲歲晚和雲老將軍分坐兩側。


    陸夫人原本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聽外麵的吵嚷又跑了出來,就看見三人一副主人翁的樣子,自己的兒子賠著笑立在下方。


    她被人攙扶著興衝衝地走向正堂。


    還沒走進去就聽見了裏麵的對話。


    陸祈臣坐在雲老將軍下首,“我素來和三皇子走得近,被人懷疑也是理所應當,但王爺和王妃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入府搜查,是不是過了些。”


    雲歲晚看了一眼承化侯府的院子,擺放在正堂外兩側甬道上的花盆如今都東倒西歪,不少已經碎了,取而代之的的是站姿筆挺的軍士。


    她挑了下眉,“似乎看不出有什麽不同,在我印象中,承化侯府,一貫如此。”


    這話難免讓人想到雲歲晚當初為了退婚來承化候府鬧得那一場,陸祈臣臉上的笑差點維持不住,虎口處的傷痕在陽光下格外突兀。


    “王妃娘娘如今愈發伶牙俐齒了,竟然連從前在規格時為人不齒的行徑也堂而皇之地拿出來說,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陸夫人中氣不足,但由丫鬟攙扶著進來,倒是也有幾分高門貴婦的氣勢。


    雲歲晚隻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我還當承化侯如今襲了爵,就可以獨立行走了,原來還是需要母親用繈褓遮風擋雨的年紀。”


    陸祈臣臉色更陰沉了幾分。


    陸夫人經過花影院子的時候,已經知道她起床梳洗了。


    她隻當是花影要起來為陸祈臣說情,隻要有雲老將軍作證,他們承化侯府就能從這場風波中摘出來。


    雖然陸祈臣不斷地催促她回去養著,但她滿心滿眼都是對自己兒子和侯府前途的擔憂,怎麽躺得住。


    陸夫人要親眼看著自己兒子無恙才好。


    她仗著自己年紀和輩分,本想在雲歲晚麵前擺擺長輩的款兒,沒想到卻被雲歲晚一句話懟了回來。


    秋風呼嘯,陸夫人本就單薄的身形在寬大的錦袍下更顯著枯瘦。


    “陸夫人,我們一會還有公務,若是夫人無事,就不要耽擱程序了。”


    雲歲晚可沒心思和她打機鋒,陸家母子的難堪她已經看過了,現在,她要看他們死。


    陸夫人沒想到雲歲晚居然目無尊長到這種地步,“王爺,瑞王府的新婦這樣不懂規矩,王爺也不管嗎?”


    她本就年邁,走到哪裏都被當長輩尊敬,如今拿出威嚴,料定王爺也要為著名聲給她幾分麵子。


    沒想到楚修遠卻輕蔑地笑了下。


    “陸夫人糊塗了,論親緣,你我同輩。論身份,她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若王妃心情好,還能讓你高攀上一句皇嫂,若是公事公辦,你該向她行禮,叫一句王妃。”


    “你.....”


    陸夫人從前隻覺得瑞王殿下不遵禮教,沒想到居然這樣離經叛道。


    她一對上瑞王的眼神,就再也端不出半分長輩的款,看得陸祈臣心焦。


    原本他還能再口舌上占些便宜,讓楚修遠三人亂了陣腳,如今因著陸夫人的出現,直接讓他落了下程。


    他立刻向丫鬟打了個眼色,丫鬟會意,趕忙說:“夫人,到喝藥的時間了。”


    根本不給陸夫人開口的機會,丫鬟就扶著人離開了正堂。


    陸夫人自然不甘心,但是她看到雲歲晚坐在下首第一個位置上腰背挺直的模樣,就立刻明白了。


    就算她年歲更大,雲歲晚也絕不會容許她坐在上位,若是留在這裏,也隻能坐於雲歲晚下首。


    她爭強好勝了一輩子,怎麽能受得了這種屈辱。


    腔子裏一股冷氣滑過,竟然咳出了一口血。


    雲歲晚看著她帕子上的血,隻覺得還比不上自己當日難產所流的萬一。


    “陸夫人,好生吃藥,保重身體,來日下了詔獄,可就沒有這樣好的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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