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中的眾人順著話音望過去,隻見花影臉龐消瘦蒼白,滿身綾羅,卻沒有一絲氣色。


    她跌跌撞撞地走進來,看見雲老將軍像是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看見了綠洲,幾步撲過去。


    “爹!你終於來了。”


    花影向來有幾分演技,但雲歲晚看得出,這一次的眼淚,她是發自內心的。


    陸祈臣許久都沒有去看過花影了,見到她這副模樣也有些壓抑。


    他的雙臂始終被鉗製著,隻看得清花影的側臉。


    她的側臉,更像雲念雨,並不與雲歲晚十分相像。


    許是落入絕境的人更容易懷念從前,這張臉上落下的淚莫名讓陸祈臣的心揪了一下。


    管家見她哭哭啼啼不肯說話,眼見著自己家侯爺就要被人帶走了,輕聲咳嗽了下,拍了拍腰上的塤。


    花影一聽見塤的敲擊聲,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她已經許久沒有被那塤聲折磨過了,但那刺骨的痛實在浸入骨髓,讓人難以忘卻。


    她立即開口,“爹,祈臣是我的夫君啊,你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誣陷呢。”


    花影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十分不甘心。


    她如今恨不得陸祈臣被全家處死才好,根本不想他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花影這個女兒雖然是假的,但畢竟也曾在自己膝下真切地喊過自己爹爹,雲老將軍猶豫了一瞬。


    “爹!”


    花影兩行清淚順勢而下,讓人看著生憐。


    雲老將軍為難地看了一眼雲歲晚。


    “老將軍,”陸祈臣開口,“你當真忍心自己的女兒年少守寡嗎?我是不是被冤枉的,你心裏最清楚。”


    那詭異的塤聲也到了高亢處,雲老將軍抓著座椅的手倏然收緊,看向雲歲晚的眼神有些空洞。


    “我作證,陸侯爺出入三皇子府邸隻是探討書畫詩經,從未攝入過造反事宜。”


    雲老將軍這話就是說給路旁的三歲小兒,也不會有人相信。


    但如今這話卻實實在在能讓陸祈臣脫罪。


    畢竟誰會懷疑一個忠勇救駕的老將軍的話。


    “爹,你再好好想想!”


    雲歲晚語氣中都是不甘心,隻差一點,就能將陸祈臣繩之以法,怎麽能這麽輕易草草放過。


    陸祈臣勾了勾唇角,看向兩旁製著自己的人。


    “放開!無故羈押朝廷勳貴,你們可擔得起這個罪責!”


    鉗製住的兵士猶豫了片刻,隻得先鬆手。


    陸祈臣轉了轉有些發僵的手腕,他的臉被門上映出的陰影遮了半麵卻掩不住得意。


    “王妃,我府上搜不出任何罪證,如今雲老將軍又親口證實了我的清白,您總該放心了吧。”


    屋外塤聲吹得人心上煩躁。


    雲歲晚閉了閉眼,“雲老將軍說你清白,你就是清白的嗎?”


    堂上所有人都有些詫異,除了楚修遠其他人看向雲歲晚的眼神都是震驚。


    瑞王妃莫不是瘋了不成,為了拿住陸侯爺,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誰不知道王妃一直想和老將軍修複關係,這樣說,是當真不想認老將軍這個父親了嗎?


    陸祈臣怔愣了片刻,隨即笑了起來。


    “雲老將軍是國之重臣,且不說老將軍為大夏征戰半生,就是他不顧個人安危調兵救駕的義舉,也當得起萬民敬仰四個字。”


    雲歲晚抬眸,看向陸祈臣,“如侯爺所說,雲老將軍憑著這些功勞,就可以指鹿為馬,為所欲為了?”


    陸祈臣心中冷笑,雲歲晚自持清明,沒想到居然被這塤聲擾得口不擇言。


    他有心挑撥將軍府和瑞王府的關係,故意說。


    “說是指路為馬就過了,我們大夏兒女受雲老將軍戰功庇護,就當有三分敬意。”


    雲歲晚看著他,眼中的燥熱倏然散開,變成了誌在必得的精光。


    陸祈臣臉上的笑凝滯了片刻,就聽雲老將軍開口。


    “陸侯爺既如此說,我要帶女兒回府休整幾日,侯爺該不會阻攔吧。”


    花影見剛剛的陣仗,隻覺得自己沒了希望,正哭得傷心,聽見雲老將軍的話,拿帕子抹眼淚的手一頓。


    看向雲老將軍的眸光愈發熱切。


    雲歲晚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就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花影的確與陸祈臣不是一條心,隻是受了鉗製。


    “不可!”陸祈臣想都不想就開口拒絕。


    雲歲晚冷笑,“陸侯爺剛剛還說對老將軍當有三分敬意,怎的如今連別人接女兒回家小住都拒絕?”


    陸祈臣心下不安,“花影既然嫁入承化侯府,就是侯府的人,她如今病重,怎麽敢勞煩嶽丈大人費心。”


    “混賬!”


    雲老將軍猛地一拍桌子,“你既然知道花影是我的女兒,竟然還敢如此待她,她如花似玉地來,如今卻病得如此消瘦,陸祈臣,你就是這麽照顧她的?”


    陸祈臣忙著祭月大典的事,怕花影出來搗亂,就讓人隨便下了點藥,隻要人能活到祭月大典之後就了事,哪裏會管她的死活。


    但當著雲老將軍的麵,他竟然單膝跪地,滿臉真摯,“不是小婿不上心,府上請了許多名醫,隻是花影的病卻不見好轉。”


    “那就是你們承化侯府沒能力醫治花影了?”


    雲歲晚淡然用茶蓋撇著茶湯。


    “既然沒能力醫治,還要強留不讓雲老將軍帶人走,可見侯爺的敬意也不怎麽樣。”


    “這如何能混為一談!”


    陸祈臣看向雲歲晚時眼神中的恨意落在了楚修遠眼中,他眯了眯眼,正堂中倏然刮起了一陣秋涼。


    端坐上首的人悠悠開口。


    “雲老將軍的確可敬,他的話本王信。但他女兒如今病重,侯爺卻三推四阻不讓人歸家,實在難免令人多想。”


    “哦~”雲歲晚一副恍然模樣,“難不成是侯爺以老將軍愛女為要挾,逼得雲老將軍為你做偽證?”


    “我沒有!”陸祈臣連忙向楚修遠表清白,“王爺明鑒!”


    楚修遠隻是看著他,並不開口。


    無形的壓迫感將陸祈臣額上逼出了一層細汗。


    話已經說得明白,如果不讓瑞王三人帶走花影,那雲老將軍的證詞就不能作數。


    陸祈臣虎口又痛了起來,任憑塤聲大震,雲老將軍都沒有再開一句口。


    他磨了磨牙,終究不甘地應下,“好,既然花影病重,就隨雲老將軍回府住幾日吧。”


    花影此人色厲內荏,況且又隻是個靈州孤女而已,陸祈臣料定她想說,也說不出什麽。


    大不了他全盤否認就是了,陸祈臣隻當這是雲歲晚被逼急了的昏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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