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撓了撓頭。


    「再說了,你人不是在這嗎?我在你眼皮底下,還能出事?」


    青川點了點頭:「不能。她要是下毒,我就殺了她。」


    「……那我可以吃了嗎?」


    青川翻牆跳下來,拿銀針戳了戳,確認了一遍,「夫人請吃。」


    ……我是什麽金尊玉貴的娘娘嗎?吃個東西還要驗毒。


    就這樣,在青川眼皮底下吃了十來天,啥事都沒有,我還吃上癮了,一到下午,像有饞蟲勾著一樣,但這個下午左顧右盼,天黑了,綠黛也沒來。


    我撓心撓肺,想她。


    她還是沒來,想她想她。


    坐不住了,我躲著青川,自己上她家去串門了。


    「黛黛這幾日怎麽不來了?」


    「哦,二狗又出去跑買賣了,家裏忙,就沒工夫去找姐姐了。」


    正說著,我瞥見桌上的一碟桃酥,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綠黛仿佛與我心有靈犀般,將桃酥推到我麵前過來:「姐姐,吃點?」


    我客套了一句:「啊我吃過飯了,你自己留著吃。」


    「我一個人吃不完,我婆婆又不愛吃甜的。你就當幫幫我啦,姐姐。」


    誰會拒絕一個漂亮妹妹呢?


    我勉為其難:「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於是我就跟綠黛一邊閑聊,一邊吃桃酥,說著說著,倦意襲來。


    我晃了晃神。


    「姐姐,怎麽了?」


    我揉了揉眼,扶著桌子起來,「困得厲害,我先回家休息一下。」


    一站起來,雙腿發軟,怎麽回事,怎麽迷糊得這麽厲害?


    眼前逐漸昏亂,綠黛仿佛分出兩個影子來。


    她抓住我的手腕,對我笑了笑:「姐姐是該回家了,回你該去的地方。」


    「綠黛?」


    一種不祥的預感登地一下冒出來,我想甩開她,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姐姐,主子已經等你很久了,請上路吧。」


    像一句詛咒,一種沒由來的驚恐扼住我的喉嚨,似乎有什麽危險的事即將發生。


    我被推上馬車,一路顛簸,一種寒意逐漸襲來,這是離開桃花村了。桃花村一年四季如春,而出了桃花村,春寒料峭,我不由打了個冷戰。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在一片幽冷的桃花林中停住了。


    綠黛似乎在與什麽人交談,那人的聲音壓得極低,我的意識顫抖得厲害,那低沉的聲音仿佛鋒利的匕首,透過厚厚的布簾,穿透進來,劃在肌膚上,叫人發冷,戰栗。


    一個念頭跳出來,我認識來人。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掀開了車簾。


    那人眉眼森冷,似積滿常年不化的雪,他陰鷙的目光似巨大的網,將我罩住。


    「紀雲芙,總算找到你了。」


    他腰間的荷包輕輕晃了一下,嶄新的,江字,芙蓉花紋。


    那個貴人?電光石火之間,有什麽東西一下子串起來,陰謀,這是陰謀。


    我手心一涼,「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想幹什麽?」


    他搖頭,寒笑了一聲:「真不記得了?」


    像漲潮,破碎的記憶突然湧了上來,紛亂,細碎,我試圖去捕捉。


    可是一觸碰,就像有什麽可怕的怪物緊隨其後,咬上脆弱的神經,鑽心地疼痛。


    「疼。」我不得不彎下腰,抬起手臂去揉壓漲痛的太陽穴。


    袖子落下的那瞬間,手腕被一把扼住。


    那人盯著我手肘的雪白處,目光幽冷得可怕,「他碰了你。」


    我咬牙想掙脫:「放開我,你別碰我。」


    他看著我,靜了靜,下一瞬,用力一摜,我整個人跌到他身上,他發狠吻上來。


    「不碰你?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沒人比我有資格碰你。」


    「混蛋……我男人會殺了你。」


    他笑得寒厲:「你男人?行,你不記得了,我來告訴你,你口中的男人,他是東宮太子,你的養子,人前,他要叫你一聲母妃。」


    像一個驚濤駭浪迎麵拍打過來,我被卷入無法呼吸的旋渦中。


    「你胡說什麽?我是宮廷歌女,他是樂師,什麽太子,什麽母妃……你有病吧你。」


    怎麽可能,這個人在撒謊,我男人怎麽可能是我養子,這是大逆不道,不可能的,厲馳不會騙我的。可是為什麽,一些碎片就在這時突兀地襲擊過來。


    「母妃幫我。」


    「母妃,乖乖等我回來。」


    仿佛置身於見不得天日的深海,渾身發冷。


    不,不是,那隻是我做過的夢,是那個午後做的噩夢,不是真的。


    男人嗤笑一聲,他掀開後麵的窗簾,遠處火光衝天,殺聲盈沸,兩支軍隊混戰在一處。


    「一個樂師,能使喚得動青川小將軍和東宮私軍嗎?為了金屋藏嬌,我這個好外甥真是煞費苦心。


    「可惜,現在他自顧不暇了。」


    渾身的血液在急速地冷卻,男人將渾身乏力的我一把按到懷中,「紀雲芙,你終究還是我的。」


    第23章


    江聿言找人替我治失憶症。


    細長的銀針密密麻麻紮入血管,穿過經脈,將四分五裂的記憶盡數縫補起來,就像置身於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中,我盯著床幔,從未如此絕望過。


    不倫二字將我徹底釘死在恥辱板上。


    「起來喝藥。」江聿言端著藥,坐在床沿上,目光陰鷙地看著我。


    「不用你假惺惺。」親手將我推上不歸路的人,是江聿言。


    「不喝是吧?」


    「滾。」


    「行,那就按照我的法子喝。」


    他喝下一口,猛地按住我的後腦勺,強勢地哺了過來,苦澀的藥水嗆到喉嚨,我一惡心,吐了他一身。


    江聿言的臉色瞬間陰雲密布。


    「怎麽,還為他守節?」


    他直接戳中最痛的傷口,我不想讓他看我笑話。


    「江聿言,那你又是什麽意思?這樣纏著我幹嗎?」


    江聿言抿緊唇,寒眸盯著我,眸色複雜。


    我不由譏笑道:「你該不會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吧?」


    「那又如何?」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江聿言卻麵不改色接著說:「紀雲芙,兩年前我就想帶你回淮州成婚,現在也不遲。」


    笑話。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我忍不住笑起來:「大人愛我?愛我就是親手將我推給采花大盜糟蹋?」


    江聿言臉色鐵青。


    「寧昭昭她膽子小,撐不住場麵,你跟她不一樣,你冷靜勇敢,能和我配合得很好,如果不是出了意外……」


    我被氣笑了。


    「江聿言,你當初說萬無一失,可你因為寧昭昭,無數次失誤,是我去承擔你的失誤。


    「我很勇敢?我有辦法不勇敢嗎?除了我自己,誰能保我?我是被你逼出來的,江聿言,我是個人,我也會怕啊,你為寧昭昭考慮過所有一切危險的後果,從沒為我想過一絲一毫,落到那些采花大盜手裏會被蹂躪成什麽樣,你想過嗎?」


    江聿言臉色由青轉白,「當時情況緊急,我沒顧得上那麽多。」


    「看,江聿言,這就是你的本能反應,你打心眼就不覺得我這樣一個青樓女子值得被平等地尊重,愛護。


    「江聿言,我紀雲芙出身是下賤,可這不代表,我要接受你施舍過來的,劣質的,令人作嘔的愛。」


    江聿言臉上陰雲密布,他垂著的右手握成拳,手背青筋迸現,突突跳著。


    「要怎麽補償你,才能翻篇?」


    為什麽他可以這麽理直氣壯呢?


    我定定地看著他,冷笑:「翻篇?大人和我的仇,是翻不了篇了,大人莫不是忘了,您還親手射殺了我?」


    他擰眉,「紀雲芙,你又在胡說什麽?」


    當初那種以為是救贖,結果是毀滅的憤懣感一下盈滿心頭。


    我眼圈發紅,「東南方向,灌木叢,我就在那裏舉起紅色絲帕,向你求救,結果呢,您親手下令射殺我這個倒黴鬼,江聿言,你還需要更多細節確認嗎?」


    江聿言端藥的手一抖,哐當一聲,一地碎片,深色湯汁盡數灑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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