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耍著玩嗎


    南安郡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這條帕子,是他隨手收起來的,畢竟美人貼身之物,他吃不著還不能留個念想嗎?沒想到會被郡王妃發現,更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拿出來當證據。


    要說他睡個伎子,根本不叫事。人家本來就是教坊司的,伺候權貴是本職。


    問題就是,薛如之前才表態,跟他沒關係,現下就被揭出有私情,薛姑娘清高脫俗的形象,還怎麽立得住?


    果不其然,眾人看向薛如的眼神,變得曖昧不明起來。


    薛如也是心理強大,頂著這樣的眼神,還能鎮定自若,甚至麵露驚訝,飛快地掃了南安郡王一眼。


    南安郡王馬上領會過來,咬咬牙,說道:“薛姑娘才情過人,本王心慕之,但她無意本王,本王也不想強求。”


    聽得這話,郡王妃氣得臉都青了。


    她能忍受郡王惦記別的女子,但不能忍受他當眾表達愛意。


    郡王心慕一個伎子,還心甘情願得不到,那她這個郡王妃成什麽了?打臉也沒有這麽打的。


    郡王妃本就不是什麽心成算的,這會兒火氣噌噌噌往上冒,就想跟南安郡王大吵一架。就算被人看笑話,她也忍不了這口氣!


    正當她忍不住要衝出來的時候,徐吟的聲音冒出來了:“咦,王爺,您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南安郡王怔了下。


    就見徐吟趴在窗台上,笑吟吟道:“您方才不是說,就是出來聽聽曲兒,沒惦記薛姑娘嗎?怎麽這會兒又說心慕薛姑娘?前後兩句都不一樣,我們該信哪一句呢?”


    是啊!看客們在心裏說,才說出口的話都能推翻,還有什麽可信度?他說隻是心慕,就真的沒有別的嗎?


    感受到眾人目光的變化,郡王臉色一變。


    這句話說出來,他再怎麽辯解,都無法取信於人了。


    “徐三小姐!”薛如喊了一聲,搖搖欲墜。


    徐吟轉過來看她,目光充滿同情:“薛姑娘,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要出家了。紅塵多是非啊!你這樣的美人,就算什麽也不做,也會被卷進去,還不如出家了幹淨。”


    薛如眼中浮出淚光,聲音帶泣:“三小姐,賤妾實在是為難……”


    “你不用為難。”徐吟飛快截斷她的話,“白雲庵受我們家供奉,你去了就有人保護了。教坊司那裏,自有我幫你了斷。尋親的事也不用急,我們幫你尋訪。這些事我都應了!”


    應什麽應,誰要你應!


    薛如牙都快咬碎了。這個徐三小姐怎麽回事,好端端的非要跟她過不去是吧?現下她能怎麽答?說不好,豈不是留戀紅塵?說好,難道真就出家?客人呢?怎麽沒一個為她鳴不平?


    其實也怪不了這些客人,要沒有南安郡王出來說這番話,大家還是同情她的,可南安郡王這麽一說,就顯得言行不一,連帶的,沒有私情這話也當不了真了。


    落難仙子之所以是仙子,是因為她清高絕俗,倘若與人有了私情還不認,那仙子也要在泥巴地裏滾兩滾了。


    “三小姐,我、我……”


    見她遲遲說不出話來,徐吟突然變了臉色:“怎麽,薛姑娘不想出家?難道剛才都是哄我的?”


    薛如怔了一下。這徐三小姐,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她不就裝個可憐嗎?


    外地來的客人也是這麽想的,可當他們扭頭一看,卻見本地人都一派淡定。


    徐三小姐翻臉快,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她都發話說要幫了,薛姑娘遲遲不應,不高興了啊!


    這薛姑娘也是的,出家這種話能隨便說嗎?說出口又不想實行,就是還留戀著教坊司紙醉金迷的日子了?想想怪沒意思的。


    大家這念頭一起,薛如身上那層光環頓時弱了幾分。


    要說起來,她樣貌還不如徐三小姐,琵琶固然彈得好,可會彈琵琶的又不止她一個。京城是沒有美人嗎?這薛姑娘竟被捧到天上去。


    本地人心裏不由生出一點自得,往日看三小姐習慣了,還當是平常,這樣一看,徐氏雙姝才叫名不虛傳。


    眼見徐吟幫著出氣,郡王妃那邊當然不會袖手旁觀,那嬤嬤說道:“三小姐說笑了,薛姑娘人人追捧,何等風光,怎麽舍得出家?瞧她出來尋親,還要在明德樓大張豔幟,出了家豈不空虛寂寞?”


    這話實在刻薄,薛如當即變了臉色,南安郡王更是大怒:“你這老奴,先前在王妃麵前搬弄是非,如今還當眾說這等汙言穢語,簡直丟郡王府的臉,來人……”


    他話沒說完,郡王妃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薛姑娘做出這等事不叫丟臉,錢嬤嬤不過說兩句就丟臉了?王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對妾身邊的人動手,不如早些將妾身休了,也好給薛姑娘騰位置!”


    上了玉牒的郡王妃,豈是說休就休的?她當眾說出這樣的話,簡直往他臉上扇耳光。南安郡王陰著臉,直接吩咐護衛:“王妃這是魔怔了,速速護送王妃回府!”


    “是!”


    眼見護衛上樓,竟是絲毫不給臉麵的樣子。郡王妃氣得七竅生煙:“王爺以為,這樣就能堵住旁人的嘴嗎?你要納妾,多的是身家清白的好女子,何苦跟這樣的狐媚子糾纏不清?她口口聲聲誤會、出家,臨到頭卻不敢應,內裏是什麽貨色,王爺還看不清?”


    徐吟在心裏歎了口氣。


    這薛如是什麽樣的人,南安郡王當然清楚,隻不過,男人根本不在乎狐媚不狐媚,清湯寡水的才沒意思。鬧成這樣,郡王妃越是義正辭嚴,郡王隻會越反感。


    “夠了!我自己走!”郡王妃喝道,“忠言逆耳,王爺不聽,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一陣喧鬧,郡王妃帶著人走了。


    南安郡王轉頭道:“打擾薛姑娘了,本王告辭。”


    薛如長出口氣,向他施了一禮。雖然今日鬧得不像樣,可總算結束了。大不了她接下來閉門不出,想必過些天風頭就過去了。待她回到京城,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薛姑娘。


    薛如正要下台,樓上雅間又傳來聲音:“慢著!薛姑娘說要出家,這會兒又不出家了,是耍著本小姐玩嗎?”


    第27章 把戲挺多


    薛如僵住了。


    她心裏生出困惑。這個徐三小姐怎麽回事?剛才就當她與郡王妃相熟,特意幫郡王妃出氣吧,現下郡王妃都走了,她怎麽還不依不饒的?


    這原本不幹她的事啊!


    偏偏她身邊的小丫鬟還煽風點火:“小姐,她就是耍著您玩!剛才哭哭啼啼,裝得很可憐的樣子,現在王妃一走,立馬沒事人一樣。”


    徐吟一拍桌案:“好啊!剛才王妃罵你,我還很同情,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當我好欺負嗎?來人!”


    剛才已經下樓的徐家護衛,因為南安郡王的到來而暫時停在一旁,這會兒齊應一聲,就要上前。


    徐吟伸手一指:“給我拿下!”


    薛如真的驚了。這個徐三小姐,未免太霸道了吧?居然說拿就拿?偏偏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能反抗,不然就要泄露秘密……


    “三小姐,三小姐!”她隻能裝可憐,“賤妾不是耍您玩,隻是還有許多俗事要料理,稍等幾日……”


    “不用料理了。”徐吟蠻橫地說,“今天你要不出家,就是騙本小姐!”


    薛如有苦說不出,郡王妃橫衝直撞,還有南安郡王在,這徐三小姐比郡王妃還胡來,連個壓製的人都沒有。


    ——她爹還躺在床上,整個南源就沒有能治她的人!


    她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四周的客人。


    然而這些客人,接觸到她的眼神,紛紛避開了。


    開玩笑,徐三小姐那是能惹的嗎?也就這一個多月,徐大人生了病,她才安分點。以前都是橫著走,想幹什麽幹什麽,活脫脫一個小霸王。


    再說了,這薛姑娘確實有些不地道。她攀上郡王倒也罷了,畢竟避難到了南源,抱條粗大腿日子才好過,可對著郡王妃推三阻四,嘴裏沒一句實話,委實有些……


    說穿了,不就是既想要好處,又不想屈居人下嗎?進了王府,就得看王妃的臉色,哪像在外頭,人人捧著,郡王也把她當寶。


    眼見連個仗義執言的人都沒有,薛如這下是真失望了。


    她退後一步,避開這些護衛,說道:“既然三小姐這麽說,那賤妾這就去庵堂。請容賤妾回屋收拾一下,這就隨了三小姐去。”


    “這還差不多。”徐吟坐回去,瞟了眼身邊的仆婦,“你們聽到了?去幫薛姑娘收拾。”


    乖乖,去收拾東西還監視,這是要當場看著人家剃度啊!這位徐三小姐可真是……


    逼到這份上,也有濫好人心中不忍,想要勸上一句:“徐三小姐,出家這種事,得看機緣,不用趕在一時吧?”


    徐三小姐哪會給別人麵子?當即眼皮一翻,說道:“什麽機緣不機緣,這麽說要是沒機緣,就不用出家了?她隨口一句話,叫郡王和王妃吵了一架,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那人無言以對,閉嘴不說話了。


    得,這位真惹不起。


    不多時,換了一身素衣的薛如,在兩個仆婦的看管下出來了。


    她臉色蒼白,嘴唇不見血色,眼睛紅紅的,渾身上下不見半點佩飾,隻抱著個小包裹,當真嬌弱可憐。


    這繁華褪盡的樣子,和先前清冷出塵的仙子模樣判若兩人,叫看客們不禁心生同情。


    好好一個美人兒,被折騰成這樣,也太可憐了。說起來,她不就耍了點心計嗎?伎子為了攀附恩客而已,隻是並不像傳說中那樣清高脫俗,也不是大錯……


    徐吟從二樓下來,領著小滿大搖大擺走到門口,側頭看了看薛如,似笑非笑:“薛姑娘好快的動作,就這麽點時間,不但收拾了行李,還順手化了個妝。不過,下次別用鉛粉了,太白,容易被人看出來。”


    說罷,她伸手在薛如臉上揩了一把,果然指間有一層細細的粉。


    薛如沒料到她會當場揭穿,呆怔了一下。


    周圍客人哄笑一聲,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戲謔起來。原來這憔悴的樣子是化的啊,不愧教坊司出身,這種小把戲可真多。這麽說起來,郡王妃還真是冤,誰知道人家在郡王麵前耍了什麽手段。


    薛如又羞又惱,想她混了這麽多年,幾時被人這麽嘲笑過?這個徐三小姐……


    “走了!”徐吟上了車,連個眼神都沒再給。


    這點手段,東江王府見慣了,更不用說後宮,還敢在她麵前用。


    “快走!”薛如被催著上了後頭的馬車,沒有別人看見,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陰溝裏翻船,今天她認栽!


    既然正常手段解決不了,就別怪她用別的法子了……


    薛如悄悄褪下手上的戒指,探出窗外,鬆開手。


    “叮……”戒指落地的輕微碰撞聲,完全被車輪滾動的聲音掩蓋住了。


    “你幹什麽?”看管她的仆婦嗬斥。


    薛如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陪笑道:“賤妾隻是想看看外頭……”


    “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仆婦譏諷,“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整個南源,三小姐說怎樣就怎樣,你搬出郡王來也不好使!”


    “知道了。”薛如憋著氣,一句話也不說了。


    徐三小姐!好,這梁子結下了!


    ……


    徐吟回了刺史府,先去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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