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親沒有去找她,就不會落入陷阱,被當場射殺!


    端王!都是端王幹的!


    餘曼青滿心憤懣,想要供出端王,為父親報仇。


    但是轉念一想,她又遲疑了。


    指證端王殺人,那就要說出動機。端王為何會與父親結仇,這理由如何說得出口?她總不能讓父親死了還要頂著逆臣的罪名下葬吧?


    餘曼青越想越是悲憤,端王這樣肆無忌憚地利用她,難道就是抓準了這點?讓她明明知道凶手是誰,卻沒有辦法指認。


    父親,父親,難道就要讓他永世含冤了嗎?


    想到這裏,餘曼青悲從中來,才真正接受父親遇難的現實。


    餘曼青可以不指證,但皇帝還是要查的!


    經過昭國公一事,餘充如今是他倚重的心腹,現下莫名其妙被人刺殺,他豈能不查?這人膽子如此之大,竟然在聖駕麵前殺人,惡意昭彰,下一個殺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一想到身邊有這樣一個伺機咬人的凶獸,皇帝坐都坐不住了。


    於是,一個個可疑的人選被提了出來。


    這些人跟餘充或多或少有過節,皇帝想了想,就一個個地剔除了。


    不行,這些人不夠分量,沒那個本事在餘充眼皮子底下殺人。


    到底會是誰呢?


    ……


    端王得知消息的時候,正在自家的彩棚裏休息。


    他一口茶噴出來,整個人都懵了:“什麽?你說什麽?本王沒聽清!”


    侍衛重複了一遍:“餘大將軍被人刺殺了,就在靜心亭,叫人射成了刺蝟。”


    端王愣了好一會兒,沒回過神。


    第一時間,他內心湧出狂喜。自從被薛如壞了事,暴露出端王府的存在,他就日夜懸心,生怕叫人連鍋端了。這麽多年藏在暗處,一步步仔細謀算,終於有了今天的局麵,他實在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前一刻還在頭疼這事要怎麽善了,忽然告訴他餘充死了,再也不用憂心了,這簡直是上天眷顧他。


    緊接著,立刻浮上來警惕。這事是誰幹的?餘充怎麽就突然被人殺了?能在守衛如此森嚴的情況下射殺餘充,這人得多大本事?難道說,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京城又崛起了一股新的力量?


    等下,那個在他和餘充之間翻雲覆雨的暗手!


    可仔細一想,又說不通啊!這個人好不容易挑撥成功,為什麽不讓他和餘充互相殘殺,反倒費力殺了餘充,這不是幫他脫身嗎?


    難不成還有另一股勢力?這京城怎麽水越來越深了?連他都看不清!


    端王越想越是心驚。他下了這些年的暗棋,本以為這座城至少有三四成掌握在自己手裏,現下卻發現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勢力,這無疑是在摧毀他的自信。難道這些都是自以為是?


    “王爺!王爺!”外頭傳來呼聲,端王轉過頭,就看到心腹謀士急奔進來。


    他點頭招呼:“常先生。”


    謀士劈頭問:“餘充死了?”


    得了肯定的回答,他馬上問:“可知是誰幹的?”


    端王搖頭:“禁軍去抓人了,還沒有回來。”


    謀士說:“某有一個猜測。”


    端王打起精神:“你說。”


    謀士看了外頭一眼,確定不會叫人聽見,壓低聲音道:“王爺覺不覺得,這件事像是昭國公府幹的?”


    端王愣了一下。


    謀士細細與他分析:“昭國公本打算借著打了勝仗的機會,把兒子弄回去。誰知道讓餘充橫插一杠子,壞了計劃不說,還把功勞變成罪責。昭國公定然恨極了餘充,想要他的命一點也不奇怪。”


    被他一提醒,端王領會過來。對呀,餘充的仇人可不止是他,也許就是湊巧,他被別的仇人幹掉了,讓自己撿了個便宜呢?


    若是昭國公府,倒還真有可能做成,他們有這個底蘊。


    “但是他們才結下仇,在這個風口上殺了餘充,是不是太惹人懷疑了?”端王提出疑問。


    謀士擺手:“王爺,燕氏還怕人懷疑嗎?難道他們老實一點,陛下就不對他們起戒心?恰恰相反,這事都快在明麵上撕扯出來了。對燕氏來說,最重要的反而是餘充這個人,要是餘充以後跟他們對著幹,那才叫麻煩。所以幹脆現在就弄死,一了百了。”


    餘充死了,就算一時半會兒沒法把燕淩搞回去,也少了很多風險。


    端王豁然開朗。確實是這麽回事,現在最有理由殺餘充的,除了他自己就是昭國公了。


    也許他就是命好,恰巧昭國公對餘充動了殺心。


    而且,這個事大有可利用之處……


    端王腦子急速轉著,很快有了主意,果斷說道:“餘大將軍平白無故被人刺殺,不能叫他含恨九泉。走!我們到陛下麵前為他鳴冤去!”


    謀士欣喜應道:“是。”


    端王快步去了皇帝所在的主棚。


    他一進去,果然看到了餘充被射成刺蝟的屍體。餘家圍著哭得悲慘,真是聽者傷心見者落淚。


    隻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位餘小姐望過來的眼神格外悲憤,又恨又怨,柔腸百結的樣子。要不是他確定自己跟她毫無瓜葛,簡直以為他拋棄過她。


    第262章 百口莫辯


    皇帝正在發火,端王自然不會去觸黴頭,且他一慣是不理事的,哪能親自告狀,因此行過禮就到一旁慰問去了。


    “餘夫人,幾位餘公子,還有餘小姐,還請節哀。”端王說著套話,卻是一臉真誠。


    餘家人哭聲一停,除了餘夫人,一個個抬頭盯著他,目光中滿滿的仇恨。


    端王馬上明白過來,餘家人以為是他殺的。


    也是,餘充這個時候死去,他的好處是最大的。就算是昭國公,反正皇帝已經起疑,也用不著急在一時。


    但這件事真的不是他幹的,所以端王一點也不心虛地安撫:“本王還想與餘大將軍喝一次酒,沒想到竟發生了這等變故,真是世事無常。”


    餘曼青看他一臉誠摯的樣子,恨不得衝上去撕下他的臉皮,可終究顧慮到父親的名聲,咬咬牙低下頭去。


    幾位餘公子見她如此,也都挪開了目光。


    端王知道他們不信,不過餘充已死,自己沒什麽可怕的,也就無所謂了。


    不多時,他安排的人過來了。


    “陛下,臣倒是有一個猜測。”


    皇帝這會兒正煩著,沒好氣:“說!”


    “今日陛下出行,大光明寺戒備森嚴。靜心亭所在位置,能射中餘大將軍的必是重弓或弩機,這可是軍中利器,一般人哪裏弄得到?偏巧前些天,餘大將軍得罪了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將……”


    皇帝臉色變了,在場的臣子們臉色也變了。


    他說的是昭國公!


    大家再仔細一想,這話挺有道理。和餘充有過節的人多了,之前怎麽沒人對他不利?偏巧跟昭國公結仇沒多久,就遭了刺殺。


    昭國公……他也太囂張了吧?這是在昭告天下,誰敢跟他作對,就是這個下場嗎?


    這哪裏還把皇帝放在眼裏?


    皇帝陰著臉,齒縫裏迸出幾個字:“燕二呢?把他帶過來!”


    侍衛應聲而去。


    很快,燕淩被帶了進來,同來的還有太子。


    他一進去,皇帝麵前的果盤就飛了過來,摔在他的腳邊。


    “陛下……”燕淩懵懵地喚了一句,然後順勢跪了下來,“若是小臣犯了錯,陛下盡管責罰,莫要動怒傷了身體。”


    “犯錯?”皇帝冷冷看著他,“你也知道自己犯了錯?還不老實招來!或許朕看在你這些日子還算乖巧的份上,從輕發落!”


    燕淩一臉呆呆的樣子,看了眼太子。


    太子剛要開口,就被皇帝喝住了:“你別替他說話,讓他自己說!”


    燕淩沒法子,隻能硬著頭皮道:“臣……不該攛掇太子殿下博戲……”


    “誰讓你說這個了?”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不要避重就輕,以為這樣就能逃過嗎?說!你如何殺的餘將軍?!”


    燕淩聞言大驚,喊道:“陛下,小臣一直和太子在一起,這事與我無關啊!”


    太子連忙為他作證:“是啊,父皇!燕二來了就沒離開過,餘將軍出事的時候,我們還在看龍舟賽呢!”


    那告狀的臣子立刻堵回去:“太子殿下說笑了,哪裏用得著燕侯親自動手。昭國公府人才濟濟,有幾個武功高強的刺客不奇怪吧?”


    皇帝一聽,怒氣衝衝:“不錯!靜心亭在禁軍護衛下,除非軍中強手,如何射殺得了餘充?也隻有你昭國公府有這樣的重弓強弩!”


    燕淩喊冤:“陛下!小臣真的沒有!小臣從關中帶來的護衛都清清楚楚的,您可以派人去查。”


    皇帝根本不想聽他辯解:“不是你還有誰?往日從沒聽說過餘將軍有什麽仇人,偏偏與你們昭國公府有了齟齬後,就遭了毒手,不是你們幹的又是誰幹的?”


    “陛下!”燕淩一臉冤屈:“臣真的沒幹啊!請您明察!”


    棚外,長寧公主看了眼徐吟,試探道:“阿吟,你覺得是燕二幹的嗎?”


    徐吟平靜地搖頭:“我不知道。”


    長寧公主說:“燕二這下麻煩了,就算抓到了刺客,也沒法證明不是他下的令吧?”


    “是。”徐吟客觀地說,“陛下說的有理,確實昭國公府最可疑。”


    長寧公主見她確實不在意,也就放開了,道:“我倒覺得,表麵上最可疑的人,不一定是凶手,說不定被別人利用了。嗯,那些話本都是這麽講的!”


    徐吟不由笑了:“公主平日看的都是什麽話本?”


    “蔣青天洗冤錄啊!”長寧公主興致勃勃地推薦,“這本很好看的,說的是前朝那位屢破奇案的蔣青天的故事,我有一整套呢!”


    徐吟心道,這種話本往往假托名人,其實都是作者自己編的,哪裏能當真。


    長寧公主顯然當真了,認真推理起來:“看殺人的時間和地點,對方肯定蓄謀已久。殺人手法還這麽凶殘,似乎有發泄怒火的意思。結的仇肯定很深吧?餘大將軍大權在握,軍中肯定有不少仇家,也許哪位將領與他結仇已久,借著這個機會殺人,趁機把罪名推到昭國公身上?昭國公本人又不在,沒法辯解。餘大將軍一死,手裏的兵權肯定要分給別人了。事後看看誰得到的好處最大,誰就最有嫌疑!”


    徐吟啼笑皆非,這稀裏糊塗的推理過程,居然還推導出正確的結果,看來這話本也不是一無是處啊!


    兩人正說著,那邊又是一隊禁軍過來了,還押著兩名犯人,一個像是賣花女,另一個和路邊小販沒差別。


    長寧公主拉了徐吟一下,低呼:“禁軍怎麽抓了這兩個人回來?難道跟刺客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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