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止燕承,徐吟和謝氏也叫了一聲。就柳太妃這瘋癲的樣子,怎麽能讓她們獨處?


    但昭王妃心意已決,抬手露出袖子裏藏著的暗器:“阿承,你是不是忘了,小時候經常會有刺客?安生了許多年,倒讓你們以為我手無縛雞之力。”


    這還真的出乎徐吟的意料,既然如此,她就不多管閑事了。


    “母親自便,有事喊一聲便成。”說完,她向杜鳴使了個眼色,利落地帶著閑雜人等都出去了。


    燕承猶豫了一下,被謝氏拉了拉袖子,也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第473章 別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殿內安靜下來。


    柳太妃看著昭王妃淡定地舉杯,飲茶,竟有一種當初剛進宮麵對楊氏皇後的感覺。


    不行,不能這麽被動。她心裏想著,麵上露出淒切的表情來:“董姐姐,你也相信熙兒的話嗎?”


    昭王妃合手攏著茶盞,淡淡回:“我為什麽不信?”


    柳太妃一顫,臉色更白了幾分。


    她有一種感覺,事情滑向了不可掌控的方向,眼前的昭王妃和她這段時間相處的太不一樣了。


    “董姐姐,熙兒都是胡說的。我確實心裏有落差,也會感歎自己命運不濟,但我隻是說說而已,並沒有去做。你知道,阿承是我的外甥,我怎麽會算計他?”柳太妃哭訴,神情之哀切,語氣之誠懇,誰見了都要相信幾分。


    昭王妃卻無動於衷,反而有點好笑:“五娘,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你以為我是傻子?”


    柳太妃怔了下,隨後就見昭王妃忽然抬起手,茶盞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她的腳邊。


    柳太妃嚇了一跳:“董姐姐……”


    “我在西北吃了二十幾年的沙子,你覺得我的性子會一點沒變嗎?”


    看到柳太妃的臉色,昭王妃點了下頭:“看來是了。我先前對你好,是感念你姐姐的恩情。見到你,我就好像見到了昔日的自己,所以在你麵前,我還是那個董家大娘。”


    柳太妃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誤判了。昭王妃這二十多年當然不容易,她嫁到潼陽,正是燕家最困難的時候。君上的不信任,鎮北都護府的打壓,讓剛剛繼承爵位的昭國公步履維艱。


    他辛苦地經營、練兵,她就幫他打理人際關係,拉攏那些豪族。當他出去打仗的時候,她還要幫他守住這個家。夫妻倆就是這麽同甘共苦地,將燕氏拉拔起來,直到牢不可破。


    後宮固然步步驚心,但這種時不時會有刺客偷襲的日子,又豈是宮中的金絲雀能想象的?


    “你放心,你死不了。”昭王妃平靜地說,“看在先帝的麵上,也看在阿承的麵上,我會留你一命。不過,這太元宮你就別出去了,回頭我會請幾位師太來,你就在這裏吃齋念佛,為先帝祈福吧!”


    說罷,昭王妃拂袖起身,就要出去了。


    柳太妃心中大急。這跟把她送到廟裏有什麽區別?連衣食都要看人臉色!


    慌亂中,她衝昭王妃喊道:“你不能這麽做!阿承不會答應的!”


    昭王妃轉回身,擰眉看向她:“你跟阿承說了?”


    在她的逼視下,柳太妃不由垂下眼,回道:“沒……”


    她不能承認,要是承認了,他們母子的關係就會下滑,燕承的地位還不穩……如果燕承出事,那自己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昭王妃神情稍緩,說道:“我為什麽不能這麽做?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


    柳太妃搜索枯腸,為自己辯駁:“因為你欠我姐姐的!要不是我姐姐讓給你,你根本不可能嫁入燕家,就沒有今天的位置。”


    昭王妃不禁好笑:“我與阿述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姐姐進宮固然可憐,但不是我欠她的。”


    都到這一步了,柳太妃也就沒有顧忌了,慘笑起來:“聽聽,人死了就是沒用,當初你對我姐姐感恩戴德,現在就說這種話!你說,我怎麽能相信你會對阿承好?”


    她指著昭王妃,索性把心裏的話一股腦倒出來:“董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太假了?你覺得你對我好,可我看到你那副樣子,心裏就發毛。別人不知道,可你我心裏清楚,阿承不是你的孩子,你怎麽可能甘心讓他成為繼承人?這不是一個爵位,一點家財,而是整個天下!”


    她眼裏泛著淚光:“你知道我看著阿承有多害怕嗎?你以為我是為了自己嗎?我不這麽做,誰知道阿承什麽時候被你毀掉!”


    昭王妃不由笑起來,點頭道:“你說的對,如果現在讓我選,我可能不願意。但是,我跟你不一樣,我有恩必報,言出必行。柳姐姐救了我一命,所以這個孩子送到潼陽的時候,我給他嫡出的身份,辛苦把他養大,還報柳姐姐的恩情。”


    她歎息一聲,繼續說道:“當初我沒想到會有這一天,爵位而已,家財而已,我的孩子有本事自己就能掙到,沒本事也沒必要守著。走到今天,是阿承的運道,我當時不能預料,今日也不能後悔。”


    柳太妃搖頭:“你這麽說我就這麽信嗎?”


    “你信不信與我何幹?”昭王妃看向外頭,“阿承是我親手養大的,他剛來的時候跟小貓一樣,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呼吸,我夜裏都不敢睡熟,就怕他出什麽事自己沒發現。我在他身上花費的心血比阿淩還要多,看著他一點點長大成人,他就是我的孩子。”


    柳太妃不相信:“你就是嘴上說得好聽。”


    昭王妃不想跟她多說了,她隻會相信自己認定的事實。


    “事已至此,你也別再生事了。為了阿承好,這件事你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口,要是讓我發現你胡言亂語,那也別禮佛了,去陪先帝吧!”


    “你……”柳太妃震驚,“你敢殺我?你忘了我姐姐的恩情了嗎?”


    “對啊,這是你姐姐的恩情,跟你有什麽關係?”昭王妃冷淡道,“我對柳姐姐的情分,自然會回報到阿承身上,不需要你插一杠子。”


    說完這句話,昭王妃便往外走,柳太妃在後麵再喊,她都沒有回頭。


    待她出了大殿,不遠處的徐吟和燕承夫婦都轉過頭來,關切地看著她。


    “母親?”燕承快步上前,打量她的神色,“您沒事吧?”


    昭王妃笑起來:“我能有什麽事?”


    這讓燕承鬆了口氣,目光又投向殿內:“那太妃娘娘……”


    “她承認了。”昭王妃輕描淡寫地說,“這裏伺候的宮人都換了吧,叫內使監來,把太元宮改成佛堂。”


    燕承愣了一下:“母親,您的意思是,太妃娘娘以後就在這裏禮佛?”


    “嗯。大光明寺到底有些遠,太妃娘娘要為先帝祈福。”


    燕承明白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回去吧!”昭王妃歎了口氣。來的時候雖然不怎麽高興,沒想到走的時候更不開心。


    第474章 禮佛


    昭王妃已經做了決定,那就沒有別人置喙的餘地了。


    徐吟在心裏歎一聲,問道:“母親,那柳小姐該如何處置?”


    柳熙兒聞言緊張起來,她鼓起勇氣背叛姑母,不就是想給自己找一條生路嗎?


    昭王妃沒在意:“你答應了她一些事吧?既如此,就交給你處置吧。”


    徐吟點點頭,轉向柳熙兒:“你隨我走吧。”


    柳熙兒鬆了口氣,乖順地應了聲是。


    一行人離開太元宮,沒過多久,氣勢洶洶的內使監就來了。原先在這裏伺候的宮人全部調走,新調來的宮人裏有不少老嬤嬤,她們有的來自冷宮,有的多年負責粗役,態度嚴苛,表情冷漠。


    柳太妃第一時間就被拖去換了衣裳。


    這些宮人粗手粗腳,絲毫不顧忌會傷到她,拉扯得柳太妃連連尖叫。


    “放肆!本宮是先帝的賢妃,你們怎敢!”


    管事的老嬤嬤是從冷宮調來的,這事她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完全無動於衷。


    “賢妃?嗬,娘娘可還記得淑妃?她位份比您高,先前也比您受寵,到了冷宮過的可比您現在慘多了。也就昭王妃好性子,都已經是先帝嬪妃了,沒叫您殉了先帝,也沒叫您出家,還容您繼續錦衣玉食。”


    看著宮人撕下來的內衫,老嬤嬤冷笑:“娘娘,您可是個未亡人,先帝走了還不到兩年,孝期都沒過呢!瞧您穿的什麽?冰絲薄紗,抹胸居然還是豔色的,您這是在守寡的樣子嗎?”


    柳太妃外表素淨,一副心如枯木甘願守節的模樣,哪知道今日被人這樣撕扯開來,臉皮都給撕沒了,不禁火辣辣的。


    說著,又有宮人翻出妝奩來。胭脂水粉,要什麽有什麽,釵環珠玉更是堆了滿滿一匣子。


    老嬤嬤一一點過去,鼻子裏哼了一聲,向柳太妃瞟過去。


    明明她沒說什麽,可這個眼神嘲諷的意味的太濃,柳太妃一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屈辱,不免羞憤欲死。


    “昭王妃擔心得有理啊!就您這樣,哪像守節,確實要人好好盯著。”她冷漠地下令,“還愣著幹什麽?幫太妃娘娘穿上緇衣,剃去煩惱絲!”


    “是!”五大三粗的宮人再次湧上前,有的按住柳太妃,有的給她穿衣服,這中間少不了磕磕碰碰,惹得柳太妃時不時尖叫。


    可惜她再怎麽反抗,也隻能被迫穿上緇衣,粗糙的布料摩擦著她一身細皮嫩肉,刺刺地疼。


    宮人又扯了她的頭發,拿著大剪子一把剪下。


    看到掉了一地的烏黑發絲,柳太妃簡直要瘋。


    “住手!不要剪!不要剪!”


    老嬤嬤心硬如鐵:“娘娘,您是個未亡人,有沒有頭發有什麽要緊?莫非您心裏還存著妄想?這可不對,日後還是好好念佛吧!”


    柳太妃終究還是被按著剃掉了頭發,露出青青的頭皮。她辛苦保養的一頭青絲被剪得七零八落,叫宮人隨意踩踏。


    她心如死灰,跌坐在床前。


    她不由想起了淑妃,當初淑妃被廢的時候,她還去探視過。結果淑妃不但不感激,還詛咒她。現在她終於明白了淑妃的心情。


    羞恥到極致,都不想活了。


    可事情還沒完,外頭有宮人遞了句話,老嬤嬤命人把她架起來。


    “佛堂改好了,娘娘該去禮佛了。”


    於是柳太妃被拖去大殿。這麽一會兒時間,內使監已經將擺設全部換過了,原先的坐椅、軟榻、案幾全部挪了出去,連帷幔都拆掉了。中間擺上了一張香案,案上擱了一尊佛像,麵前一溜的蒲團。


    除此之外,大殿空空蕩蕩,別無他物。


    老嬤嬤讓人按著她跪下,塞給她經書:“娘娘就在這裏念吧!今日早課來不及做,晚課總要做一做。老奴識字不多,不知道您念得對不對,隻能看著您念夠了,勉強算得心誠。”


    柳太妃不願意念,抿緊嘴唇硬挺挺地跪著。


    老嬤嬤也不勉強,叫了識字的宮人,大聲念給她聽,自己就坐在另一個蒲團上,閉目養神。


    柳太妃很快發現自己錯了,什麽心如死灰,不想活了,這隻是剛剛開始。


    宮人們輪著來念經,她隻能被迫聽著,還必須跪著,軟下去了就被架起來。一直到天黑,宮人們輪流去用飯,卻沒人給她送飯來。


    她多看了門口一眼,被老嬤嬤看到,被冷冰冰地告知:“娘娘今日晚課沒做,還想用飯?佛堂裏可沒有這樣的規矩。”


    就這麽耗到了深夜,老嬤嬤終於放她去睡了,卻是一口水也沒給。


    寢居裏的擺設也被換了,她現在睡的隻有一張竹床,蓋著薄薄的粗被,往日管夠的冰塊一點也沒有,五月的天氣悶熱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還餓得咕咕叫。


    這一夜,柳太妃就沒怎麽睡著,隻有累極的時候眯了一會兒。天還沒亮,外麵就有宮人進來了,粗魯地推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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