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痛痛痛。”追的太快,刹不住,頓時幾個人摔成一團。


    “啊,這是什麽?”有人一手摸了一把糞便,黃黃白白的。“艸,老子要殺了那小子。”


    “嘔……”還有人直接吐了。


    聞浩舟在後麵一點,恭桶落地後裏麵殘餘的內容物還是撒了他一腳。


    聞浩舟徹底氣壞了,他猙獰著臉,字裏行間都開始帶血腥味。“老子要一寸一寸敲碎你的骨頭。”


    他竭斯底裏的大喊,“愣著幹什麽,給本公子追,追!”


    褚如初抿著嘴繼續悶頭狂奔。她不是那種遇到危險就發抖的女孩,這些年遇到的危險就沒有少過,要是怕這些,今日也不會流落在這異世界。


    在這個沒有任何指望的世界,隻能靠自己一搏。


    在體力快要耗盡,呼吸急促到心髒疼痛的時候,褚如初在一個岔道口暫時甩掉了身後的人,還來不及高興,發現自己竄進了一個死胡同。


    無奈找了個牆角躲了起來。她背靠著牆,後麵是男人瘋狂叫罵的聲音。


    “本公子數三聲,若你自己主動出來,還能留個全屍。”


    褚如初的心髒撲通撲通跳著。


    “不出來是吧。膽兒還真肥,好些年爺都沒遇到你這樣的刺頭了。”


    聞浩舟冷笑著走近,“你說我該怎樣整治你?對了,先賣進春風苑當幾天小官兒,千人騎萬人欺,再把你一刀一刀活剮。”


    人已經越來越近了。


    褚如初蒼白著臉,掏出匕首,活動一下手腕。


    “給我搜,這一片是死路,我看他往哪裏跑。”


    臉上的汗水滴答如雨下,一滴兩滴,在牆角形成一小窪濕痕。


    眼見要被找到,這時,一雙烏黑的小手,抓住了褚如初的手腕,她渾身一顫。


    “噓。”夜色裏,是一雙明亮如狼崽的眼睛。


    朱六躲過她刺來的利刃,低聲叫罵,“差點被你殺了。”


    “你跟我來。”


    褚如初這才發現身後的是個男孩,九、十歲的樣子。


    個子堪堪到自己胸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稻草一樣。瘦骨嶙峋的身體上包裹著幾塊破爛不堪的衣服。


    男孩眼睛黑亮,咧著大白牙,“快點呀,難道你想被他們抓到。”


    這是?


    身後的動靜已經容不得她過多思考。她順從的跟著男孩東拐西拐,最後從一個隱蔽的巷子口離開。


    等到危險解除,此時也快天亮了。


    “到了。”朱六說道,他上下打量起自己帶回來的人,神情很滿意。


    褚如初鬆了一口氣,剛才跑得肺疼,到目的地後,癱軟在地上開始狂咳。咳得肺都要出來了。


    一個缺口的粗瓷碗遞來,是一碗水,她啞著嗓子接過,“多謝。”


    咳久了聲音沙啞,卻還帶著女性特有的輕柔聲線。


    朱六聞聲眼前一亮,“你的聲音真好聽,像女人一樣。”


    “……”褚如初垂眸,看了一下碗中不太幹淨的水,最後一飲而盡。她等緩過勁,撐著地慢吞吞爬起來。


    然後故意壓著嗓音說道:“是嗎,大家都這麽說。”


    褚如初:“不過,你見過女人?”


    “哪能,咱們刺桐鎮太窮了,壓根沒有女人。”朱六一臉向往,“若是哪天能讓我朱六也見見女人就好了。”


    “小孩子家家的,想什麽女人。”


    屋內一覽無餘,家徒四壁,褚如初盤腿而坐,“這裏是哪裏。”


    “這是瓊花巷,我家。”朱六看著她眼珠子軲轆轉,最後一屁股坐在她身邊,“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這麽不像本地人?”褚如初挑眉,她包頭包臉的就一雙眼睛在外麵,這都看得出來。


    朱六笑了,“你說話的口音不像。”


    他沒說的是,這蹩腳的腔調,就像是初學會這邊的語言,看來不僅不是本地的,而且距離很遠。


    他的視線落在褚如初纖細柔白的手上停頓一瞬。


    “你是西川國的吧。”


    西川是哪裏?


    半晌,在朱六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褚如初說道:“我是華國的。”


    她說著,眼裏泛起了淚花,她仰頭把眼淚倒回去。


    朱六疑惑,華國是哪?他隻聽過西川,畢竟經常有西川的人偷渡過來。


    “那你應該沒有身份銘牌吧。”朱六看著狐疑的看著她。


    又是銘牌,莫非男人也有銘牌?身份證嗎?


    “很重要?”


    “那當然,沒有銘牌哪都去不了,會被人抓去當奴隸。”他說著,一臉驕傲,“我可是良民,不是奴隸。”


    褚如初臉色微沉,看來此地戶籍管理很嚴格。


    “之前搞丟了,有沒有地方可以補辦?”褚如初輕描淡寫的問,眼睛卻定定地盯著他。


    此時天已經很亮了,斑駁的日光透過破落的屋頂,傾灑而下。看著朱六的那雙眼睛明媚純淨,輕柔似水。


    “你的眼睛真好看。”朱六怔怔地說。


    褚如初笑了,敲了他的頭一記,“瞎說什麽。”瞎說什麽大實話,她也不能把自己戳瞎吧。


    這眼睛確實是個大問題,看以後能不能找個法子遮掩一下,褚如初想著。


    “那朱六弟弟知道銘牌去哪裏補辦嗎?”褚如初又問,她剛才聽他自稱朱六。


    朱六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惡聲惡氣道:“我可不是你弟弟。”


    “再說了,哪有什麽補辦,銘牌丟了隻能為奴。”他說著一臉憂愁,若是這個月底,他再交不出人頭稅,也會被拉去奴隸市場被打奴印了。


    好在,已經想到辦法了……朱六看著褚如初的神色莫名。


    褚如初還以為他是在憂心她,笑道:“沒事,規矩是人定的。總歸會有辦法。”


    “辦法是有,大把的銀子就行。”朱六準備結束這個話題,他敷衍道,“你先在我的床上休息一下,我出去找點吃的。”


    褚如初的視線落在他指著的那個茅草堆。這是,床?


    褚如初不想躺。


    “那就謝謝朱六弟弟了,姐,咳咳,我以後會報答你的。”之前的恩情沒有報,現在又新添人情債,褚如初苦笑。


    “都說別叫弟弟了。”朱六跳腳,“就你這單薄瘦弱的,誰是弟弟還兩說。”他說著拉開破敗的門準備出去。


    “你別跑了。”臨走朱六還回頭說。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比較硬,他補充道:“呃,我這裏安全,我怕聞家公子還在找你。”


    褚如初莞爾,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去吧,我等你回來。”她在現代有個堂弟也是這麽大,古靈精怪的。


    等人走了,褚如初抱膝坐著,她開始想不知道越君霽發現她跑了,會被氣成什麽樣子。


    越府。


    “忠叔,她是自己跑的。”越君霽的臉黑得都能擰出墨汁,整個人都快炸了,“我對她不好?”他冷冷的問。


    “公子,別這樣。”忠叔安慰道:“如初小姐並不是這裏的人,她興許就是跑出去玩幾天。”


    “嗬。”越君霽心焦氣急,“不知好歹的女人。”孤身一人跑出去,會遇到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我就該拿個繩子把她拴在家裏。”


    越君霽咬牙切齒,“給我找,所有人都出去找。”還敢跑,傻乎乎的別被人拉去賣了。


    “先去長樂坊找。”越君霽說。最好不要有人動他的東西,否則……


    長樂坊春風苑。


    白日裏的春風苑,退去了夜裏的繁華喧囂,顯得分外安靜雅致。走過曲折幽深的庭廊,綠柳垂周,院內擺設富麗堂皇。穿過門庭,一間一間的廂房相互環繞其中,房門多是緊閉著。


    這就是小哥兒們住的地方?朱六想著。


    “別亂看,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帶路的龜奴嗬斥道,一臉凶神惡煞。


    朱六沉默的收回視線。


    前廳裏等了一會,來了一個男人,是這裏的媽媽桑,榮媽媽。


    “你說有人要賣給我?”榮媽媽打著哈欠迎來就問。走路腰肢輕搖,少有的不著女裝,一襲男袍。


    眉眼畫得很細,臉上粉黛很濃,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


    朱六小心的抬頭看了一眼,低頭回道:“是,就是小人。”


    “賣你?”榮媽媽挑眉,眼神挑剔的看著他。瘦歸瘦點,也不是不行。這種自買自身的他更喜歡。


    “不,不是的。不是賣我。”朱六馬上搖頭否認。


    榮媽媽聞言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是要賣哥哥還是弟弟,還是你侄子?”小小年紀心思就這樣狠,現在這個社會女人越來越少,能有個親人可不容易。


    “先說好,我這兒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收的。”榮媽媽說。


    “呃,是我哥哥。”朱六結結巴巴的說。


    “賣多少銀子?”


    “一百兩。”朱六說。


    榮媽媽嗤笑,“什麽天姿國色?莫非女人不成。”


    “他比女人好看。”朱六這時抬頭了,他反駁道,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雖然他沒有看到那人麵罩下的臉,但是他就是覺得那人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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