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母親難道是嫌苦不成?月嬤嬤,去拿些蜜餞來。”


    曹氏看了一眼蘇雲遙,忍下了這口氣,吃完了碗中的藥。


    蘇雲遙看著空了的藥碗,一臉關切:“母親好好歇著,我去廚房看看,順便準備母親中午要吃的藥,我得親自喂母親才放心。”


    曹氏嘴裏泛苦,忍住怒火,道:“辛苦你了。”


    蘇雲遙笑著道:“不辛苦,照顧母親是兒媳應盡的本分。”


    看著蘇雲遙的笑顏,曹氏心中冷笑。這個野丫頭,真以為她治不了她了不成?她若是想治她,有的是法子。


    “你去廚房看一看早飯做了嗎?若是做好了端過來,在外麵候著。”


    這是又要晾著她?罰她站?


    蘇雲遙笑了:“好的,母親。”


    說完,她看向了春杏:“記好了嗎?”


    “都記好了,夫人。”


    “拿過來。”


    曹氏本還在詫異蘇雲遙在做什麽,很快就看到了一張紙遞到了自己麵前。


    “母親,我也識不得幾個字,您看看對不對,如果沒問題,就簽字或者按手印吧。”


    曹氏看了一眼上麵字,隻見上麵寫著蘇雲遙今日做的事情。


    世子夫人卯時二刻起床,卯時四刻到正院。侯夫人未醒,世子夫人在外間等候。期間,侯夫人吩咐世子夫人讀《女誡》,共讀了三遍。曆時一個時辰。


    辰時四刻侯夫人醒了,世子夫人親手喂藥,態度恭順。曆時兩刻鍾。


    辰時六刻侯夫人吩咐世子夫人去廚房催菜。


    “你寫這些做什麽?”曹氏問。


    蘇雲遙解釋:“我母親不知聽了誰的讒言,認為我在侯府做的不夠好,所以我把自己做過的事情寫下來,再由府中人簽字按手印,最後交由母親,這樣母親就不會責怪我了。”


    被褥下,曹氏的拳緊緊握了起來。若是她簽字,不就等於告訴長公主她苛待兒媳了麽。


    沒想到這個野丫頭雖不痛筆墨,心眼兒倒是挺多。


    “母親,勞煩您簽字。”


    曹氏沒動。


    “母親為何不簽字,事情明明都是您吩咐的,我也照做了。”


    曹氏依舊沒動,這時月嬤嬤開口了。


    “世子夫人這是何意?侯夫人一直都睡著,剛剛醒,何時吩咐這些了?你可別亂寫。”


    蘇雲遙笑了,看向了月嬤嬤。


    “也對,這些事情都是嬤嬤吩咐的,嬤嬤按上手印也是一樣的。”


    月嬤嬤頓時語塞。


    蘇雲遙看著這主仆倆的態度,臉色立馬冷了下來。


    真是給她們臉了。


    “母親這是何意,兒媳也沒有亂寫,事情都做完了,怎得就不簽字呢?莫不是母親想讓我母親訓斥我?行,你們若是不簽,那我去找父親簽。總歸父親會還我一個公道。”


    這個府中,待他們這一房最好的就是侯爺了。


    不是都口口聲聲說她沒規矩嗎,她就沒規矩給她們看。


    見蘇雲遙要走,曹氏給月嬤嬤使了個眼色,月嬤嬤連忙攔住了她。


    “世子夫人這是怎麽了,老奴剛剛沒反應過來,我這就給您簽。”


    看著紙上的手印,蘇雲遙滿意地把紙遞給了春杏。


    “好好記著,我這就要去廚房催菜了,催了幾遍,廚房那邊是否為難我,我回來一共等了多久都給我寫清楚了。”


    春杏忍住笑:“是,夫人。”


    “母親,我去催菜了。”說完,蘇雲遙笑著離開了。


    待她離開,曹氏不僅嘴裏苦,心裏也苦,氣得摔爛了一套茶具。


    摔完,還不得不忍著氣,對月嬤嬤道:“你去看著點兒,別讓廚房為難她。”


    “是,夫人。”


    第10章 晨起


    蘇雲遙這次催菜非常順暢,沒有任何人敢為難她,她一到廚房,廚房就開始上菜。等她回到正院,正要端菜進去就被月嬤嬤攔住了。


    “嬤嬤這是何意?”


    月嬤嬤笑著道:“世子夫人,侯夫人憐您早起辛苦就不用您伺候吃早飯了,您快些回院中好好休息吧。”


    蘇雲遙皺眉,一臉嚴肅。


    “這怎麽能行,母親剛剛囑咐我要在外麵等著的,你快讓我進去,遲了母親怪罪就不好了。”


    月嬤嬤忙攔著道:“就是侯夫人的意思,侯夫人怕您太累了,體恤您讓您回去休息。”


    蘇雲遙站定腳步,問:“真的?這話真是母親說的?”


    月嬤嬤點頭:“對,就是侯夫人說的。”


    蘇雲遙點點頭,道:“我本想著親自服侍母親用飯的,沒想到母親這般體恤小輩,長輩的話我也不好忤逆。既如此,那我等中午母親吃藥時再來吧。”


    一聽這話,月嬤嬤臉色一變,道:“不用了不用了,夫人說您下午再來就行。”


    蘇雲遙麵上猶猶豫豫的,最終道:“既然嬤嬤這樣說,那好吧,我下午再來。”


    “好,您慢走。”


    蘇雲遙沒動,看了春杏一眼,道:“按手印。”


    春杏連忙把紙遞給了月嬤嬤。


    已經經曆了一次,這一次月嬤嬤也沒磨蹭,乖乖按了手印。


    看著紙上的手印,蘇雲遙滿意地離開了。


    曹氏聽說蘇雲遙離開了,心頭那股子火怎麽都發不出去。本來她沒病的,這會兒氣得快要生病了。跟月嬤嬤說了幾句話,罵了幾句心裏才痛快了些。


    回自己的院子後,蘇雲遙坐在榻上吃起了橘子。


    桂嬤嬤見狀連忙來問,聽到自家夫人的法子,臉色極為驚訝。她年輕時曾在宮中伺候主子們,自是見過不少手段,主子這法子當真是高明。


    “您如何想出來這樣的法子?”桂嬤嬤問。


    “被欺負的多了,自然就想出來了。”蘇雲遙淡淡地道。


    桂嬤嬤還想再問,見主子臉色不好看,便沒再多言。


    她不想再摻和到這對繼母繼子之間,他們愛怎麽鬥怎麽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隻要曹氏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去找她。就如同前兩年那般便好,誰也不理誰。


    其實,嫁給謝彥逍也挺好的。謝彥逍雖然忙,有時在外麵沾花惹草,但卻不會真的把人帶回府中,也不會在外養外室孩子。隻要不放在府中給她添堵,她也樂得與他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一輩子怎麽過都是過。


    隻是,一轉頭,她看到了院中盛開的牡丹花,好心情頓時散了一半。


    正如曹氏所言,她來京城的前十幾年,名義上與謝彥逍定親的人是蘇雲婉。他們二人是未婚夫妻,這麽多年定是發生了不少故事。


    一想到那樣的畫麵,就像是有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把窗子關了。”蘇雲遙板著臉道。


    “夫人不是說屋裏有黴味兒要散散味道嗎?”春杏疑惑地問。


    蘇雲遙放下手中的橘子,起身朝著床邊走去,道了一個字:“冷。”


    早上為了去侍疾,她起得早了些,此刻便有些乏了。睡了半個時辰,蘇雲遙醒了過來,把春杏喚了過來,吩咐了幾句。


    “我記得我箱籠中有幾本關於農事的書,去找出來。”


    春杏有些詫異,夫人不喜看書。而且,那幾本關於農事的書也是夫人偷偷放起來的,最怕人知曉她搜集了這些書,嘲笑她的出身。


    “奴婢這就去。”


    不多時,春杏把書找了出來,遞給自家主子。


    看著這幾本嶄新的農書,蘇雲遙回憶起許多往事。她之所以搜集這些書,是因為養父母一直在種地,養父又喜歡看農書,兄長常常去鎮上、縣城的書肆找出來這樣的書籍抄下來讀給他聽。後來她回了京城,看到農書也喜歡買回來。


    母親知曉她不買詩詞歌賦、經史子集,反倒是買農書,狠狠責罵了她一頓,說她爛泥扶不上牆,不知曉自己身份。


    從那以後她便偷偷讓人去買。


    兩年下來,也攢了五六本了,既有關於農具方麵的書,也有關於蔬菜、糧食種植的書。


    見夫人摩挲著書皮,並未翻開,春杏小聲問:“夫人,可需要奴婢給您讀一讀?”


    蘇雲遙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不必。”


    下午,蘇雲遙又去侍疾了。這回曹氏沒敢太過為難她,即便是罰站也隻一會兒功夫,更多的是言語上的嘲諷。不過,如今的蘇雲遙並不在意那些虛頭巴腦的名頭,所以聽起來不痛不癢的。


    晚上用膳前,見蘇雲遙提起來要喂藥,曹氏讓她離開了。


    雖然這一整日沒怎麽吃苦頭,但在曹氏那裏待了大半日,終究不如在自己院子裏舒坦,頗有些心累。亥時一到,蘇雲遙就準備睡了。


    桂嬤嬤忍不住道:“夫人,您不等等世子嗎?”


    蘇雲遙道:“不必。”


    桂嬤嬤急死了,她昨兒聽春杏說出去這幾日世子和夫人並未行房,昨日也沒。她能看得出來兩個人之間關係冷冷淡淡的。長公主不喜夫人,侯夫人又處處針對夫人,若是夫人在與世子不睦,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看著桂嬤嬤臉上的神情蘇雲遙就知道她想說什麽,畢竟前世她一直為她與謝彥逍之間的關係操心。


    “我乏了。嬤嬤也累了一日,回去休息吧。”


    蘇雲遙這般說了,桂嬤嬤隻好退下去了。


    子時,謝彥逍從外麵回來了。遠遠望去,瑤華院一片漆黑。好在他幼時習武,眼睛極好,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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