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都變得安靜了。


    鴉雀無聲。


    “沈不然跟我雖是親兄弟,見麵的次數卻不多,我從小跟母親長大,也是長大之後,才知道我還有弟弟,父親一直希望弟弟能改邪歸正,遣散黑樓,可惜,還沒來得及。”語氣裏滿是遺憾。


    “唐少俠,總是覺得我像你的故友,冉宇,你的感覺沒錯,不過這是有原因的。”沈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冉宇是,死於黑樓樓主之手,這事你應該知道。”這就涉及唐倦的母家啟風寨的滅亡。


    沈不然屠了啟風寨,當時唐倦也在場,他親眼看見沈不然腰間別著他送給冉宇的信物,半塊玉佩,沈不然告訴七歲的唐倦,玉佩的主人已經死在他手裏。


    唐倦後來搶回了玉佩,卻也恢複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實際上,冉宇重傷沒死。”沈玨笑了下。


    剛才還一點不相信沈玨的話,卻在沈玨說冉宇沒死的時候,開始動搖了。


    “隻是當時沒死而已,他被沈不然打成重傷,我本是追著沈不然的,意外救了他,所以他在生命中最後的那段時間,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


    一句天堂,一句地獄,隻有唐倦一個人還留在人間。


    他已經不知道信還是不信了。


    “他說他有個至交好友,叫唐倦,綽號糖包子。”


    “他說糖包子第一愛吃大師兄做的紅燒魚,現在最愛吃他做的半生的烤魚。”


    “他說糖包子腰上有個疤,是小時候迷路了,在農戶家裏被一個小哥哥用香燙的。”


    “他說,糖包子以後要成為天下第一。”


    “他說,他們約好了,以後一起去滇南,看萬裏雲海。”


    “他說”


    “你別說了!”唐倦一隻手按住沈玨放在桌子上的手腕。


    “求你,別說了!”帶著顫音的祈求,讓沈玨心如刀絞。


    那些都是唐倦跟他曾經的約定。


    漫長的沉默,沈玨不說話。


    秋無意死命掐住自己讓自己忍住不說話,也別笑。


    霍門主一臉從容,裝作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沉默了良久,沈玨才輕聲道:“抱歉,讓你誤會了,但是我,不能無恥地占據一個已故的人在你心裏的地位。”


    噗,秋無意沒忍住。


    貌似你現在就挺無恥的。


    他抱歉地看著沈玨,“不是,我,老沈道歉比較少見我沒忍住,對不起。”他真的不想,實在是沈玨太缺德,他忍不住,哪有這麽騙孩子的。


    沈玨真想把秋老二拉出去跟赤杖白翁埋在一個坑裏。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


    “正好,這件事,秋無意最清楚,因為我剛認識他的時候,就跟他提過。”沈玨把話頭直接拋給看樂子的秋無意。


    一個眼神刀過去,讓你笑,現在該你編了。


    秋無意忍到內傷,他求救地看向霍意,真的,他可以調情,真的不會編瞎話。


    唉,霍意歎氣,為了解救秋無意,霍門主隻能擺出個一臉正氣的樣子,“別問他了,唐少俠。這件事,我清楚。”


    唐倦心說這種情況,他要是再相信就是傻子。


    他挑眉看著霍意,你確定你清楚嗎,霍門主。


    霍意這輩子沒這麽心虛過,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咬著後槽牙撒謊這種事,真的會是第一次。


    “沈玨真的不是沈不然,不然以我的身份,怎麽可能與黑樓的樓主交好。”


    “你的好友,就是我跟沈玨,親手埋的。”霍門主豁出去地說。


    真行。


    唐倦點點頭,“所以,冉宇是真的死了嗎?”他定定地看著沈玨的眼睛,像是要從眼裏看到沈玨的心裏。


    “是。”沈玨答得從容,又帶了一些悲傷,他沒回避唐倦的目光,坦然地任他看,沒有說謊的心虛跟歉疚,也沒有騙人成功的喜悅跟得意。


    如果沒有秋無意的破功,自己應該是會相信的吧!唐倦絕望地想。


    這雙注視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的破綻。


    唐倦自嘲地笑出了聲。


    “多謝,沈先生,當年,葬故友之情。”唐倦站起身,給沈玨深深地施了一禮。說完這幾個字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唐少俠客氣了!”沈玨回道。


    “今日之後,我不會再問了。”關於冉宇,關於沈不然,“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沈玨默然搖頭。


    唐倦示意自己明白了,拿上自己的秋裳,轉身回了馬車,他現在需要安靜,才能讓自己不崩潰。


    或許是唐倦轉身的背影太過悲涼,秋無意有些看不下去。


    他用胳膊捅捅沈玨,“老沈,有這個必要嗎!”他實在是弄不懂老沈,他對沈玨明明在意得很。


    說謊也是很耗費人的精力的。


    沈玨疲憊到連笑容都維持不住。


    “得,我就多餘問,我去看看首徒啊,別再刺激大了想不開。”秋無意晃悠著去馬車上找唐倦搭話。


    “有時候,我也覺得你想多了!”霍意忍不住說,“而且,你覺得唐倦信你說的嗎!”


    “他信不信的,不重要。”沈玨苦笑一下,“總不能真的承認,殺他母親的,跟他摯友是同一個人。”母親的仇,摯友的仇,都係在沈不然的身上就很好,最重要一點,他沒有辦法跟唐倦開口說明,他殺薑如水的原因。


    他隻能作為沈玨,才能麵對唐倦,雖然,他從沒後悔殺了薑如水。


    沈不然不能活著,同樣的冉宇也不能。


    至於沈玨,大概也隻能陪伴著他走過這段黑暗的時光。


    一個注定不會留在唐倦生命裏的角色。


    是誰,有那麽重要嗎。


    “也許唐倦就沒想過要給他母親報仇呢!”霍意提出一個沈玨從來不敢想的假設。


    “殺母之仇,霍門主你是在跟我說笑嗎。”這一點都不好笑,“你是不知道,剿滅黑樓的時候,唐倦有多賣力。”恨不能生剝了沈不然的皮。


    黑樓的每一個人,在唐少俠眼裏,就隻有死這一個歸宿,想起在半月封的時候,唐倦可以選擇先殺了沈玨,再殺了自己跟沈玨恩怨兩消,就覺得好笑。


    黑樓都沒了八年了,唐倦對沈不然對黑樓的恨意,隻增不減。


    霍意心道,真的是當局者迷啊!


    “沈玨,你有沒有想過,唐少俠這般執著地追著黑樓殺,是為了給死去的冉宇,也就是你,報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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