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兼數職?”兩個小丫頭驚愕地瞪直了眼睛,麵麵相覷。


    薑嬋兒淺笑,麵容明豔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當然,兼幾份值,我就會出幾份俸祿,做得好還有加,保準不會虧待各位。”


    小宮女喃喃不敢信:“還有這麽好得事?那若是我把方才那兩位離開之人的差事接了,我就能拿三倍月俸?”


    薑嬋兒頷首:“自然可以,月俸上我保證絕對不會虧待大家,在我璿璣宮裏,隻要你多勞,便可多得。幹得好,格外還有獎勵。”


    那個胖胖的宮女突然大笑出聲來,“俺的娘咧,我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麽好的事,小主您怕不是菩薩下凡吧,霞兒,俺們跟著小主,這可要是發達了,是不是?俺明日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寫信告訴俺娘去,她一定做夢都會笑醒的。”


    春霞被小邱拉著胳膊來回晃蕩,隻是抿著嘴笑,輕輕頷首,她不像小邱那般性子直爽,平日比較含蓄。


    薑嬋兒繼續收買人心,“好,既然你們願意留下,咱們今後便是一家人了,春桃,把那斛珍珠給大家夥兒分了,今晚上兒一起高興高興。”


    “好嘞。”


    這事昨日薑嬋兒便和春桃商量過的,所以她早早便備好了那斛珍珠,此刻拿出來,爽快地分給三人。


    三人得了珍珠後,眼睛都亮了,個個心裏暖洋洋的,感動得不行。


    由小方子起頭,齊齊跪在地上給薑嬋兒磕頭。


    “多謝小主,小主千歲。”


    “都起來,都起來。”


    薑嬋兒扶他們站起來,又鄭重其事道。


    “從今天開始呀,我會有很多事情要你們去做,但隻要大家認真幹活,好處一定少不了你們,記住,我這兒隻有一條規矩。”


    “多勞多得。”


    小邱笑得合不攏嘴,“俺記住了,俺在家裏就是幹活的好手,俺娘一直說俺是兄弟姐妹幾個中力氣最大的,小主盡管差遣便是。”


    薑嬋兒被她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眾人笑作一團。


    春桃見縫插針道:“小主,今晚上咱們在宮裏擺桌酒席吧,慶祝咱們幾個成為一家人。”


    薑嬋兒當即欣然應下:“好。”


    “可這於理不合啊……”其餘三人考慮到禮製,還是有些不敢。


    薑嬋兒卻道:“有什麽於理不合的,在我這璿璣宮裏,我說了算,今後咱們同吃同住,不需講太多禮數規矩。”


    她的話最先得到小邱的擁戴:“那俺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邱本就不喜歡那些禮數規矩,與那些文縐縐的宮廷禮儀格格不入,所以一開始就願意被派在這裏,如今又聽薑嬋兒這麽說,小邱是最激動高興的那個。


    幾人最終亦答應了下來,齊齊道:“小主千歲。”


    薑嬋兒將站在一旁看了許久的秦蒼拉了過來,“秦妹妹,今晚上你也同我們一起用膳吧。”


    “我……”秦蒼有些遲疑,但看著薑嬋兒滿臉期待的目光,最終微笑點頭:“好”


    那一刻,薑嬋兒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滿臉都是幸福。


    *


    旭日初升,雲蒸霞蔚。


    太極殿內,眾臣入朝,手持象笏立在各自的位置上,對著龍椅上的天子三呼萬歲,跪地稽首。


    年輕的天子穿著黑色鎏金禮製服飾,周身籠著沉沉威壓,頭上戴著十二幅旈冕,大半張臉隱在後頭,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頜。


    他眼底壓著烏青,在白皙的麵頰上尤為明顯,那是長年睡眠差導致的。


    蕭晗身邊的掌印太監徐民將浮塵往手裏一揮,仰著脖子揚聲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殿中有身著緋袍的官員站了出來,抱著象笏朗聲道:“臣工部侍郎,張嵐,有事啟奏。”


    “說。”


    “臣聽聞近日江南水患形勢嚴峻,還請皇上速速派人賑災啊!”


    蕭晗偏頭看向王黽:“哦,竟有此事?王丞相,此事朕如何不知。”


    王黽站出來,拱手道:“皇上,老臣聽到的消息和侍郎相差甚遠,故而沒有即刻上報聖聽。”


    “此話怎講?”


    王黽道:“老臣以為,侍郎之言,實屬危言聳聽。”


    張嵐被他倒打一耙,氣得漲紅了臉:“你……”


    王黽卻侃侃而談起來:“江南水患本就頻發,與當地的地勢有關,人力難為,且當地之人自小通熟水性,對水患之事習以為常,若每次一發水災就去發動大量人力物力去救,未免得不償失,故老臣以為,當下觀其事態,以靜製動,方是良策。”


    蕭晗聽了這麽多,頭又開始疼了,眼神開始渙散。


    張嵐聞言,撲通跪倒在地,陳詞激烈地諫言:“陛下,不可啊,陛下,若是由水患而生民變,後果不堪設想啊!”


    還有兩三清正的大臣也跟著跪了下來,跟著陳情。


    “陛下,臣附議。”


    “是啊,應當即刻派人前去江南救災,刻不容緩啊。”


    王相一黨的人卻極力反對:“若是一點小災便都要賑,那舉國上下要有多少地方,等著諸位大臣去賑災?”


    王相的兒子王坤站出來,斜著眼睛瞧著跪在地上的張嵐等人,滿臉驕矜,“如今國庫空虛,京城冗官冗費積弊未除,尾大不掉,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充盈國庫之時,賑災費時費力,結果難料,且江南之地幾乎隔年便有水患,如此,豈不是白白浪費人力財力?”


    雙方愈吵愈烈,蕭晗的頭越來越痛了,額角的青筋跳個不停,幾乎要裂開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下龍椅,走到帶刀侍衛跟前,噌的一聲抽出了銀劍,抵在了王坤的脖子上。


    聲音異常嘶啞,猶如鬼魅:“你想死嗎?”


    好在這時,寧王蕭澧見形勢不對,怕他真在朝堂上再次殺人,畢竟上回的事情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沸反盈天了,趕緊上前阻攔,立身擋在了蕭晗身前,沉聲道:“皇兄。”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寫著不可。


    蕭晗此刻看人都是重影的,他全身上下的躁鬱和瘋狂已經快控製不住了。


    “那就你去!”


    他用刀指向跪在地上的張嵐,寒芒在他的頭頂將將停住。


    而後用力將刀扔在地上。


    憤怒地甩袖而去。


    無人再敢有言,一時間,朝堂寂靜。


    徐民一聲高喝:“退朝——”


    走出太極殿後,蕭晗的雙目已經變得通紅,是染血般的詭異嚇人。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身形踉蹌不已。


    徐民追出來後,轉頭遣散手下,獨自疾步追上去,扶那帝王走到無人的石牆下,從袖中拿出青瓷瓶遞上去。


    “陛下,您快喝下去。”


    蕭晗接過瓷瓶,拔開蓋子,仰著脖子將裏麵的生血一飲而盡。


    如瀕臨旱死之人,握住最後一點救命水源,極度渴求。


    飲完後,他扶著牆壁,眼中的血紅一點點消退下去。


    身旁的徐民見他慢慢恢複如常,亦長長鬆了口氣。


    第10章 觸碰


    “陛下,您沒事了吧?”


    徐民看著蕭晗鎮定下來,小聲詢問道。


    “嗯。”蕭晗輕輕應了一聲,眼下喉頭那一抹腥甜,麵色緩和了不少,由徐民扶著慢慢從石壁處轉出去。


    徐民是蕭晗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從他被接回大周成為太子開始,徐民就一直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也是這個世上除蕭澧外,唯一知道他有飲血之症的人。


    大道上,太監們已經備好龍攆等著,徐民扶著蕭晗坐上龍攆,一路往紫宸宮的方向而去。


    龍攆路過禦花園的時候,蕭晗抬手示意人停下,下了坐攆後,他對徐民說道:“你們先回去,朕自己走走。”


    徐民躬身:“奴才遵旨。”


    蕭晗獨自一人走在禦花園內。暮春時節,百花爭春尤未盡,日頭微醺,到處都是鶯歌燕舞。


    他走至僻靜處,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種花放在糕點裏能好吃?妹妹確定?”


    蕭晗立在一株矮鬆的陰影下,循聲看去,果然看到前幾日在冷宮看到的那個小姑娘。


    此刻,她正一手挽著竹籃,一手牽著身邊的宮裝女子,黑琉璃般的眸子閃爍得灼灼生彩。


    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煙羅紗宮裙,腰間係著錦帶,黑發高高盤起,簪了千絲玉蝴步搖,襯得一雙杏眼又大又亮,很是清靈脫俗,像是隻山間叢林中探出頭的靈狐。


    她身邊那個姑娘溫婉一笑:“這粉櫻做成糕點,色澤鮮亮,口味清新,姐姐信我,我在家裏經常做的。”


    “好。”薑嬋兒連連點頭,黑眼睛一閃一閃得像是會說話:“那一會妹妹回去了,要手把手教我哦。”


    “那是自然,我定能教會姐姐。”


    兩人蹲在地上用裙子收集花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嗓音輕輕脆脆得跟小鳥兒一樣動聽。


    蕭晗立在一排矮鬆後麵,眼看著兩人走近,旋身躲入樹蔭之下。


    薑嬋兒和秦蒼沒有發現異樣,挽著手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蕭晗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鳳眸輕動,而後轉身朝常泰宮的方向走去。


    *


    入夜,夜空寂寂,星子低垂。


    薑嬋兒提著裝了粉櫻糕的籃子,走在深靜悠長的宮道上,夜風陣陣,將她的裙裾吹得翩若漣漪。


    薑嬋兒進入常泰宮後,開始遊目四顧,在月色下四處尋找仙君的身影。


    沒多久,她便看見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正在高牆之下喂鹿,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長,有種混沌迷蒙之感。


    薑嬋兒的杏眸亮了起來,提著裙子便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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