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嬋兒見此情景,語帶薄慍,“那眼下,你們可還有其他法子?”


    太醫們麵麵相覷,半晌皆垂下了頭羞慚不語。


    薑嬋兒恨鐵不成鋼,“我且問你們,不用這個法子,還有別的法子能讓陛下活下來嗎?”


    太醫們一怔,而後便是一陣搖頭歎息。


    薑嬋兒簡直被他們氣笑了,憤慨道:“既然不用此法子陛下也活不成,那為何不能一試?難道,你們想眼睜睜看著陛下躺在床上,一日日拖下去,最後咽氣嗎?”


    太醫們一時哽住了:“這……”


    薑嬋兒喟歎道:“我知道你們是擔心自己的腦袋,擔心這救治的法子若是失敗,便會牽連自身甚至家族!”


    她振袖,朗聲道:“那便這樣,你們是知道的,我乃陛下即將要立的皇後。現在,本宮以皇後的身份命令你們,你們盡管盡全力去試,隻要中途沒有疏忽職守,這法子所產生的一切後果,本宮,皆一力承擔,寧王殿下可做旁證!”


    擲地有聲的話語落在眾人耳中,引得一片愕然。


    屋舍內,立於一旁久久未言的蕭澧,眼神也倏然閃起了光澤,顯得有些震動。


    薑嬋兒放緩了語氣,用真摯的眼神看著太醫們,“如此,你們可能放心?”


    太醫們怔忪了片刻,又轉頭相視了幾眼,而後心照不宣地齊齊躬身拱手,像是做了什麽決斷般言激昂道:“謝皇後娘娘體恤,老臣們願意一試!”


    薑嬋兒聽到這般篤定的話語,終是喜極而泣。


    *


    這蠱毒快速破解之法,便是三日的針刺、三日日的藥浴,再加,三日的放血。


    前三日,每一日的施針,薑嬋兒都是全程緊盯著的,因為這整整九日的療傷,絕不能出一點紕漏。


    第二個三日,所有藥湯要用到的草藥,薑嬋兒都細細查驗比對過,生怕差了一絲一毫,其結果便會生出差池。


    蕭晗的身體狀況已入至危之境,禁不得一絲一毫的偏差,任何一點損傷,對現在已經微弱到極點的他來說,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所以這幾日薑嬋兒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將他守的好好的,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最難熬的,當屬最後三日的放血。


    名義上說是放血,但更確切的說,是放去舊血,再生新血。


    可若是舊血放得多了,病人很容易失血而亡,若是放得少了,最後的毒根未清的話,也會無法存活下去。


    是以,這最後三日,要有人不眠不休地守著,將病人任何一絲體征變化都記錄下來,直到病人出現典籍上所說的,那幾個連續的反應,方可停止。


    但若是未出現書上所說的連續反應,則說明救治失敗,再無力回天。


    薑嬋兒自然是不放心那些年紀大的太醫們的,盡管已經熬了六日,但此刻依舊不能放鬆,便親自出馬,跟著太醫們一起做這件極其艱難之事。


    最後一日。


    薑嬋兒從子夜一過便開始緊張不已,畢竟,今日便能知最終結果,所有的成敗在此一舉。


    屋內,銅盆內滴答滴答地血珠落入之聲,還在源源不斷地響著。


    蕭晗一側的手臂懸在布帛中,指尖的血依舊一點一滴的在留著。


    他前幾日的反應極少,若是今日再不出現連續性的反應,就徹底結束了。


    薑嬋兒緊緊握著他另一側的手,連呼吸都是凝滯的,就這麽一直坐著,盯著,看著,陪著。


    可一直等到日暮,蕭晗愣是都沒有半點反應,薑嬋兒甚至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她握緊著他的那側的手,也在隨著他的身子慢慢變冷,那是一種,好像要將人拖入無底深淵的感覺。


    屋中的老太醫們年老體邁,再加也熬了這麽多日,終究是熬不住的,一到晚上便都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蕭澧看著這樣的情形,眼中的神色也不由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


    唯有薑嬋兒卻還是不肯放棄,她守在蕭晗床頭,一瞬不瞬地瞧著蕭晗,滿眼的希冀未滅。


    終於,在快到子時的時候。


    蕭晗的身子起了微弱的反應,從指尖,到臂膀,到全身……


    薑嬋兒的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她喜極而泣,激動地含淚叫人:“動了,他有反應了!”


    此情此景,蕭澧眼中亦恢複生機。


    太醫們紛紛醒了,圍聚過來。


    這些反應過後,便需要最後一次施針止血,而後,便可等著病人醒過來。


    太醫急急拿出銀針,開始給蕭晗施針。


    可施針完後,本該醒過來的蕭晗。


    卻一直沒有醒來。


    太醫們把脈,探息,卻發現蕭晗的脈搏和鼻息都在漸漸微弱下去。


    像是經曆一場空歡喜,太醫們不免開始搖頭歎氣,生出各種猜測。


    薑嬋兒緊張不已,“陛下明明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可為何還沒有醒來?”


    太醫們歎息:“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自己不願醒來,沒有求生的意誌。”


    薑嬋兒怔住了,瞧了一眼床榻上麵容安詳、如沉睡般的蕭晗,眼淚不受控製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瑩潤的水澤將她的麵頰潤濕一片。


    她情不自禁地俯身去擁抱他,喃喃不能自抑,“你為什麽不肯醒過來?”


    “子晗哥哥,你不要嬋兒了嗎?”


    她含淚去吻他的唇,那是一個溫暖的,帶著鹹鹹濕意的吻。


    “你醒醒好不好?我想要你醒過來,我要你活下去。”


    她哽咽著,“你從前說,要為了我活下去,你不能說話不算話阿。”


    眼淚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紛紛紜紜地落在蕭晗的唇上,眼睫上,麵頰上,脖頸上。


    許是覺得擾了他。


    她一遍又一遍地俯身替他吻去。


    “你能不能,為了我活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昏迷中的蕭晗,正處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腳下是不可見底的深淵。


    到處都是唾罵聲,到處都是厭惡的眼神。


    親人,同伴,朋友,世人……


    他們都不喜歡他,都想讓他走向毀滅。


    從小,他的父親便舍棄了他和他母親,將他們兩個留在異國,作為人質,當做自己回國的條件。


    他和他的母親從此便像是被丟棄的垃圾一般,遭盡世人白眼。


    那一日,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活生生地被人糟踐而死。那時,他太小了,尚不能自保,想去救母親,卻被人一腳踹中心窩,差點嘔血而亡。


    那些人將屋門反鎖,開始在屋外放火,想將自己的惡行一並燒個幹淨。


    或許是命不該絕,他逃了出來。


    當夜,他便給自己種下血蠱,開始練起了神功。


    後來,他半夜闖入那些惡人的家中,將他們一個個都剝皮抽筋,做成了人皮燈籠掛在門口。


    都從此以後,他便被人當成瘋狗,當成惡狼,當成是邪魔的化身。


    而這個世界對他而言,便永遠都不會再有光明。


    在這冰冷涼薄的世界上,確實沒有什麽東西好值得留戀的。


    不是嗎?


    他往前邁步,想踏入那深淵,墜落下去……


    如此便可,永不再醒來。


    可一道清脆的嗓音卻從身後傳來,將他叫住了。


    “為了我,醒過來,活下去,好不好?”


    或許是這道聲音太過熟悉,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扭頭的一瞬,卻發現無窮無盡的黑暗,突然出現了一處光點。


    笑容明媚的姑娘提著一盞燈籠,一步步向他走來,眉眼彎彎,明眸皓齒。


    有一種非凡的感染力。


    光點慢慢暈開,將她周圍的光景照亮,姑娘立在風平浪靜,繁花落葉下,向他伸出手。


    “子晗哥哥,我來接你了。”


    這一刻。


    薑嬋兒牢牢守著的,那個床榻上久久未醒的男子。


    倏然睜開了眼睛。


    第66章 離開


    蕭晗醒了!


    那熟悉的眼眸在瞧到她的一瞬變得格外溫和, 如春日細雨般繾綣似水。


    薑嬋兒眼眶中再次蓄滿了淚水,潸潸而落。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撫上她的麵頰,輕輕將她的淚拭去。


    蕭晗的嗓音帶著些久病初愈的喑啞。


    “傻瓜,哭什麽?”


    薑嬋兒聽著他熟悉的聲音, 心中無數的情緒像是傾瀉的水閘般, 頓時噴湧而出, 委屈也在此刻無法抑製, 她俯身下去緊緊貼在蕭晗身上,緊緊地抱著他, 哭得極大聲。


    “嗚嗚嗚……你再不醒過來, 我就以為你要死了,再也醒不過來了……”


    蕭晗大病初愈, 被她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輕咳了兩聲。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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