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事你學不來。”


    “我知道,我也沒想和哥夫比。我就能幫哥夫看看茶園。”章瑛小聲嘟囔道。


    “學學管家理事吧。”


    “知道了。”


    新科進士有三個月探親假,章言打算在家裏休整兩天,再去縣城拜訪縣令,探望岑夫子,將霍同和林先約出來聚一聚。


    之前和王舉人狼狽為奸的縣令,兩年前就已經調走了。現在的縣令是舉人遞補上來的,為官平庸,但並不侵擾百姓,算是個好官。


    霍同和章言是同一屆舉人,當初秋闈時兩人一同結伴去考的,後來因為家中有人去世,霍同沒有趕上這一屆春闈。林先在去年考中舉人,對自己的學問沒有把握,今春並沒有去京城趕考。章言很看好霍同和林先,想要維持住這一份人脈。


    *


    作者有話要說:


    第096章 父母的心思


    晌午, 章大伯和大伯母帶著章忠夫婦和禮物正式到二弟家給侄子章言道喜。


    章言是後山村幾百年第一個進士,也是章家數代第一個官老爺,章大伯張羅著要修祖墳, 讓章言去他祖父墳上磕頭。


    甚至還和二弟侄子商量,從他們這一代和祖上能追究的兩代開始,編寫一個族譜,再修建一座祠堂,將他們章家祖祖輩輩傳下去。


    當然,這些都是計劃中的東西, 不急於一時。


    中午章大伯和章言談到章言將來任職的地方, 得知章言要去一個又遠又沒有聽說過的地方上任, 章言娘的臉色肉眼可見不高興起來。


    “怎麽就要去那麽遠。”


    “這是朝廷的安排。”章言道。


    “你不是考得很好嗎, 他們怎麽就把你安排到那麽遠的地方。”章言娘繼續追問。縣太爺差人來報喜的時候, 說兒子是殿試第九名。考得這麽好,怎麽就被派到那麽一個地方了。


    “二嬸, 堂哥在京城得罪了丞相, 能給安排上職務還是托了哥夫師母的福呢,要不是那位師母的長子是管選官的,這樣的地方都輪不到堂哥。”


    “得罪了丞相?這麽大的事情你這孩子回來怎麽沒說啊。”章言娘語氣焦急, 滄桑的眼光中含著對兒子未來的擔憂。


    章言爹同時看向章言, 章瑛看向他哥夫,藍因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二叔二嬸,你們不知道啊。”章忠夾菜的手一停頓。


    “還沒來得及和家人說。”章言道。


    昨天回來隻顧著休整了,沒有時間和精力與家人談論這些, 打算今天說, 章忠又給提前爆了出來。不過本就是打算告訴家人的事情, 誰提出來的都一樣。


    “你這孩子平時不愛說話也不惹事, 怎麽就把丞相得罪了。還不趕緊把事情給我說清楚。”章言娘催促章言。


    章言看向章忠。


    章忠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潤喉,“二嬸,事情是這樣的……”


    章忠把他們去白馬山莊看梅花遇到一個從梅花林跑出來的哥兒,到堂哥和哥夫都躲開了這個哥兒,哥兒摔倒在地,到這個哥兒原來是丞相府的,未婚先孕想要找人接盤,想起堂哥在白馬山莊避他如瘟神的樣子,就打算讓堂哥當這個冤大頭。讓他們家的管家來請堂哥,哥夫把人打跑了。管家當天晚上召集了一百號人來,又被哥夫打敗捆了,堂哥帶著被捆住的一百號人去告禦狀,皇帝老爺都驚動了,派了好幾個部門的人一起審理這件案子,還把市井謠傳的他堂哥怎麽在禦前大戰丞相的戲碼,皇帝老爺怎麽處理丞相府的壞人的一一道來。


    說到高潮處,章忠還情緒激動的拍了一下桌子。


    章言和藍因都覺得他過於浮誇了,還好章忠還有有些小聰明,沒有把外邊關於藍因殺神降世的傳聞拿來講。


    “還沒有許人,就懷了小崽子,不是好人家的孩子。幸虧皇帝老爺明察把人給送到了姑子廟,不然不知道還會害多少人呢。”章言娘擦了下眼角,“不過皇帝老爺怎麽沒有罰那個丞相,要不是他給撐腰,他的姨娘和哥兒怎麽敢做這些害人的事情。”


    章言娘的想法很淳樸,孩子犯錯,一定是老子沒教好。


    “丞相涉及到許多朝堂許多複雜的問題,皇上一時不好動他。”章言道。


    章言娘不懂這些,轉而誇讚藍因,“藍哥兒真是好樣的,要不是你力氣大那群壞人,還不知道你家相公現在會是個什麽下場。我真慶幸當初將你帶回了家,你就是來旺咱們章家的。”


    章言爹也讚許的看向藍因,雖然他覺得兒媳婦一個打退一百人有些誇張 ,但卻慶幸他們的兒媳婦是藍哥兒。在外邊能保護兒子孫子的安全,拜的師母又能給兒子帶回來助力。


    老伴兒說的沒錯,藍哥兒就是來旺他們的。


    “娘,我沒你說的那麽好。”藍因害羞地低下頭。這是婆婆第一次這麽直白的誇他呢。以前經常罵他,就是誇他也是別別扭扭的。


    “爹爹好。”正在吃飯的曜兒插嘴。


    章言娘的臉色一變,收了眼角的幾滴眼淚,順著藍因的話說,“的確,你這麽能打,言兒身體那麽弱哪裏欺負的了你。你還哄騙我的大孫子保護你,怎麽給人做爹爹的。”


    藍因目瞪口大的看向剛才還大誇特誇他的婆婆,變臉變得也太快了。


    章瑛對此習以為常,這些日子小侄子不在家,他娘沒少念叨說哥夫把小侄子的心帶野了,不戀家。其實就是吃醋了。


    人小侄子可戀父親和爹爹了,父親爹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被提起的章曜無辜地看向他奶奶,“奶,有事?”


    “沒事,曜兒快吃。”章言娘輕聲地哄小孫子。


    隨後問章言,“所以你去的那個地方,跟那些犯人一樣算是發配了?”


    “差不多吧。”章言說,那邊的情況他現在了解的不多,不過很不樂觀。


    “這怎麽能一樣,相公是去做官的,那些犯人是去流放的。”藍因維護他家雄主。


    “知道了。”


    “要在那邊待多久。”章言爹問。


    “不清楚,短則一兩年,長則五六年。”


    章言話一出,章言爹和章言娘沉默起來。本來,老兩口打算等章言這次考中了有了官職,跟著兒子一家走的。


    這樣他們既能天天見到孫子,也能讓兒子給女兒挑個好人家。


    但現實情況是米北離他們家鄉實在太遠了,兒子又等同於是發配去的,想來也不是什麽好地方。章瑛的年紀大了,這幾年就要定親。如果他們跟著兒子去了,把章瑛也帶去,會影響章瑛的婚事。老兩口想見孫子,卻也顧惜女兒。他們不想章瑛遠嫁,出嫁女離娘家近,娘家人才能為她撐腰。兒子隻是在那邊當幾年的官,如果章瑛嫁到了那邊,等兒子走了顧不到,誰知道夫家的人會怎麽對她。


    把章瑛留下也不行,姑娘家這輩子最輕鬆的日子就是在娘家這幾年,如果他們跟著章言走了,把章瑛托付給大伯一家讓章瑛寄人籬下,實在於心不忍。


    為了女兒,他們不得不打消跟著兒子的念頭了。


    接下來這頓飯章言爹娘吃的心事重重,大家隻當他們擔心章言的將來。


    章大伯想讓章忠再跟著章言曆練幾年,他現在身體強壯,還能再幹上幾年,家中的幾間鋪子也不急著傳下去,讓章忠跟著章言去闖闖。


    如果能闖出名堂,自然是好,若是沒有,家中總有他一口吃的。


    “你弟弟這人別的優點沒有,卻勝在老實聽話,還有一把子力氣,能幫你跑個腿什麽的。”


    “大伯別這麽說,忠弟幫了我們不少。”章言道。藍因又懷蛋了,他這個情況,到了那邊請人都不敢隨意請,章忠如果願寓for言意跟著去,能幫到他們不少。


    “我和相公忙的時候,都是忠弟在幫我們照顧曜兒,他們玩的可好了。”藍因出來說。


    又被點名的章曜仰起頭,衝著章忠甜甜地叫了一聲堂叔,把大家的心都萌化了。


    “他也就這點用處了。”章大伯指著章忠笑罵道。


    章忠不在意,反而樂嗬嗬地逗章曜,“曜兒,咱們馬上又能一同坐馬車了,高興不高興。”


    “高興。”章曜點頭。


    “高興啥,做馬車又顛又累的,咱們曜兒不去啊。”章曜奶奶打斷他。又在為仙童孫子不戀家,整天就想著往外跑上愁。


    “要。”章曜語氣堅定。


    他不要被父親和爹爹丟下。


    章曜有死纏著他父親和爹爹的決心,奈何他父親爹爹並不能很好體諒小人家的心。


    章言休息了兩天,就開始按照之前定的計劃去逐個拜訪縣令、縣丞等本縣官員,宴請朋友,又走了一遭府城岑夫子那裏,還替王熠給王家送了信和土儀。經常章曜還沒醒章言就出門了,等崽崽睡下了才回來。


    藍因跟在章言身邊,雄主去哪兒,他就去哪兒。有什麽場合他不方便去的時候,就去茶園裏采茶葉回來炒茶。


    父親和爹爹整天不見人,見到了也是忙忙碌碌的,沒有時間陪他玩耍說話一起背書背詩,章曜的小臉越來越委屈。


    這些天給章言修的牌坊已經到了快要收尾的時候,等牌坊修好了要擺流水宴請客,章大伯早早地把章忠夫婦打發回村子裏幫忙。


    章忠見藍因支起大鍋準備炒茶葉,不禁道,“哥夫,你也太拚了吧,這些天我就沒見你閑過。”


    “咱們馬上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什麽時候回來還不知道,我要給山長和師母準備三年分量的茶葉。”藍因一邊說一邊默默幹活。


    哥夫的山長和師母對哥夫非常好,哥夫心裏惦記著他們,章忠不知道說什麽好,提出幫忙,“哥夫,我來幫你燒火吧。”


    “不用了,我炒茶的時候習慣一個人。你去幫瑛子給人送綠豆湯吧。”


    “唉,我一會兒就去。”


    牌坊落成前,章言在本縣已經交際的差不多,在辦宴會前,他和藍因打算去書院請山長和師母來。馬上要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著孫子的麵,章言娘舍不得他們帶孫孫出門好幾天,就讓章言和藍因趁著章曜睡覺的時候走了。


    過了一天,察覺到自己被父親爹爹“拋棄”的崽崽,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終於爆發了,哭的昏天暗地,怎麽都勸不住,連爺爺奶奶和姑姑都不愛搭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第097章 書院重遊&藍因是個實誠“人”


    去昌平書院的路上藍因駕著馬車, 章言坐在他旁邊。馬車裏頭裝滿了送給山長夫婦和書院中夫子同窗的禮物。from 寓。


    五月末六月初的日頭還很烈,馬車奔跑帶來的風驅走了一部分炎熱。


    路上的景色,沿途泥濘的土路, 雜樹叢生的林子,歌唱的鳥兒,隱匿花叢的蝴蝶,好像還是從前的樣子從來沒有變化過,又好像都不一樣了。


    尤其在踏入文華鎮,登上通往昌平書院的那條漫長的山路上時, 藍因心中物是人非的感覺更甚。


    以前雄主來這裏求學, 到達這裏, 他們就像短暫地找到了一個歸屬地, 要打算安排在這裏的生活。


    如今, 雄主學滿畢業,考上了公務員。他們再也不屬於這裏。故地重遊, 沒有目的, 就隻剩下滿心的茫然了。


    藍因忍不住歎了口氣。


    以往書院那種惱人的不許家屬陪住,十日一休沐,沒有大事不給請假的規矩, 現在竟也覺得可愛起來。


    果然, 人最深愛一個地方的時候,是離開他的時候。


    往日對書院的抱怨,再也想不起來。隻記得它的好,它為他和雄主的人生帶來的轉變。


    “沒想到, 你還挺多愁善感的。”章言聽到藍因的歎息道。


    以前小蟲子滿心的情情愛愛, 傷心懊惱歡呼雀躍都是因為他這個不稱職的雄主, 這讓章言看到小蟲子還有“感時花濺淚, 恨別鳥驚心”的傷感時,不由得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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