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楚小容身子被嚇得僵了一半,鼻尖滿是楚六身上濃鬱的血腥味,他心裏更加害怕,生怕下一個被挑斷脖子的就是他。


    “六、六姨,今晚夜色太濃了,我什麽都沒看到。”


    “是嗎?”楚六並未鬆開鉗住楚小容脖子的手,還滴著血的劍尖沿著楚小容的下衣擺慢慢向上,在楚小容破舊的衣裳上留下一道豔紅的血跡,血跡在衣裳緩緩暈開,像是開在月色下的紅梅。


    劍尖泛著不詳的冷光,劍刃上攤開的血漬裏隱約映照出楚小容慘白的小臉。


    劍尖最終停在楚小容懷裏抱著的小匣子上,楚六像是怕嚇到楚小容一樣,輕聲開口,語氣聽著溫柔,卻讓人覺得更加害怕:“小容兒忘了六姨說過什麽了嗎?抱著小匣子偷偷摸摸的,是想到哪兒去?”


    楚小容低頭恐懼地看著還在滴血的劍尖,他顫顫巍巍開口,聲帶帶著楚六掐在他脖頸上的手一齊震動:“六姨,小容兒沒有,隻是剛才突然夢魘了,想找六姨,但整座院子都找遍了,都沒看到六姨。”


    他頓了頓,換了個委屈巴巴的語氣:“想著今夜月色正好,後門這兒有片竹林,六姨是個風雅的,小容兒便想來這兒找六姨。”


    他一隻手摟著裝滿金元寶的小匣子,另一隻手還帶著點溫熱的手心輕柔地搭在楚六掐住他的手上,小狐狸眼裏的淚說來就來,一滴一滴淚珠子沿著蒼白漂亮的小臉滑下來,又落在楚六的手背上。


    “六姨,小容兒真的沒騙你,你信信小容兒好不好?”聲音軟綿,帶著哭腔。


    身後的楚六輕笑了一聲,聲音飄渺像要索命的鬼魅一樣,冰冷的呼吸像是藏著細小的鉤子一樣打在楚小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激起渾身的雞皮疙瘩。


    隨著時間的推移,楚六還是沒有動作,楚小容越想越害怕,他又不敢動,隻能咬著唇,呼吸都輕輕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身後的閻王。


    因著今天白日裏楚六對楚小容甚好,他本以為楚六性情暴戾隻是楚府的下人們亂嚼舌根子,但沒想到,晚上就看見楚六殺人。


    那中年女子看著還隱約有幾分麵熟,楚小容咬唇想著。


    終於,楚六開了口:“小容兒是個機靈的,但六姨也沒有小容兒想得這般愚鈍,不如這樣,小容兒懷裏的小匣子先交給六姨保管,等過段時間,六姨再將小匣子還給小容兒。”


    聽著像是商量的語氣,但這話楚小容敏銳地聽出後麵的意思了:就是這十幾塊金元寶是他的賣命錢,如果不給,他今天就要被楚六殺了!


    剛才還隻是為了讓楚六憐惜的眼淚此時立馬變得情真意切了,一滴一滴都藏著楚小容心裏的悲痛與懊悔,他掉著淚珠子,但此時根本不敢討價還價。


    他哭著將緊抱在懷裏的小匣子拿出來,抽抽噎噎著說:“六姨、六姨說的是。”


    楚六咬了一口他白玉般的耳垂,半眯起鳳眼,滿意地開口:“小容兒真乖。”


    .


    翌日一大早,楚小容腫著哭了一晚上的小狐狸眼央求楚六準他出府一趟,楚六陰沉的鳳眼看了他一會兒,點頭同意了。


    楚小容先是回到自己的小破院子,打開房門,小狐狸習慣性地看了看門外,確定沒人,才趴下身,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箱子,他打開盒子,翻來翻去翻出了四個銅板,他小心地將銅板放好,想起昨天得到又迅速失去的金元寶,鼻子又一酸。


    他揣著四個銅板,垂頭喪氣地走在楚府的路上,不見往日裏半點神采飛揚的嬌俏模樣。


    隻是不知為何,往日裏看見他就要嗆他幾句,或者要罵他幾句的下人們今日見了他竟然露出幾分害怕來。


    要是放以前,楚小容看著他們這幅樣子,定是要好好給自己出口惡氣的,但今天他心裏特別傷心,又覺得命不保夕,所以也就消了心思。


    楚小容到了市集,看著街邊玲琅滿目的東西和擺著的各種吃食,眼裏露出點渴望來,他走著走著,停在一家點心鋪子前麵,濃鬱香甜的糕點味兒一下一下鑽到他心裏,像小貓爪子一樣,不停地撓啊撓。


    他抬起頭,紅腫的小狐狸眼一個勁兒的往裏麵瞧著,吞了吞口水,有些走不動道兒了,末了,他摸了摸懷裏僅有的四個銅板,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走了。


    往日裏他到了這條街上,總是活潑有生機,雖然沒錢買什麽東西,但因著長得極漂亮,小嘴兒也乖,這條街上的鋪主也樂意同他嘮嗑,跟他講講京城最近又發生了什麽事。


    今天鋪主們看到他,本來都搬好凳子打算一起來嘮嘮,結果楚小容垂著頭,沒了往日的活潑,隻是苦著臉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楚小容摸著懷裏的四個銅板,最後走到那個專門賣簪子的鋪子麵前,小狐狸眼真誠地看著店家,掏出懷裏僅有的四個銅板,內疚地說:“哥哥,前日我不小心把你借我的簪子弄丟了,這四個銅板是我全部家當了,你先收下,等我日後有錢了,一定都還給你。”


    店家一愣,看著麵前麵色蒼白,小狐狸眼紅腫的楚小容,想到昨日裏聽到的風言風語,歎了一口氣,走到鋪子前麵,將四個銅板抓起來,放到楚小容手心:“那簪子不值什麽錢,丟了便丟了。”


    看著楚小容在陽光下蒼白得快透明的小臉,想了想,還是小著聲音開口:“現在聽說整個京城有點權勢的都知道小帝卿討厭你,那些望族是斷不敢娶你了,你不如安安心心找個老實憨厚的後生嫁了。”


    “大富大貴是沒指望了,但平平安安一生也是好的。”


    楚小容沒有矯情,將四塊銅板放進懷裏收好,眼眶有些發熱地看著這位平日裏嘴上說嫌棄他的店家,重重點了點頭:“謝謝哥哥,我知道的。”


    他同那位店家道過謝後,又走到王記包子鋪前,想了想,還是買了四個大肉包。


    往日裏能吃到大肉包,他都會高興得快飛起來,小狐狸眼也總是亮晶晶的,叫人以為吃了什麽人間至味,但昨晚金元寶被收走的打擊太大,他吃著包子小小雀躍了下,但小狐狸眼很快又黯淡下來。


    要是那些元寶還在,他就可以想吃多少包子就有多少包子了,還有那些他饞了好久的點心也是。


    吃完兩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楚小容也走到楚竹門前,他照例敲了敲門,隱約聽到裏麵楚竹哼哼唧唧的聲音,因著上次的經驗,他馬上反應過來,小臉漲紅得快滴血,隨即抱著那袋包子,彎著膝安安靜靜坐在離屋子最遠的邊上。


    他不知道數了多久的螞蟻,等懷裏兩個大包子都涼透了,才聽到裏麵門栓打開的聲音,隻見關家大小姐關止神色饜足開門,楚小容忙起身,站到門邊上,打算等關止走了再進屋。


    誰料關止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又轉身回了屋子,楚小容疑惑地眨了眨圓滾滾的小狐狸眼,抱著包子跟著進了屋。


    楚竹是個心細的,叫關止開了窗散散屋裏濃鬱的靈香,那廂關止幫楚竹穿好衣服,又拿來一個枕頭墊在楚竹的後背,雖然還是不苟言笑的樣子,神色卻很是溫柔,動作也體貼小心。


    楚竹雖神色看著不耐煩,但身體卻分外配合,是一副明明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但就是不承認的傲嬌樣子。


    楚小容站在屋子中央,看著關止和楚竹,心裏隱隱有些羨慕。


    要是有人也能這樣對他就好了。


    關止做好這一切,便擼起袖子,接過楚小容懷裏的包子,往灶房走去。


    楚竹看到還站在屋子中央的楚小容,扯鬆被關止係得嚴實的衣領,露出裏麵一大片散落在白玉上的梅花,他笑著開口:“今天怎麽回事?看起來木得很。”


    楚小容慢吞吞走到楚竹的床沿邊上,扣著手指:“小叔叔,你前日借我的衣衫都被弄壞了。”


    “等我以後有錢了,一定會還一件更好的給你。”


    楚竹眯著眼瞧著楚小容,見楚小容將頭低得更低了,末了,楚竹若有所思地開口:“你是個沒心沒肺的,怕是不會為了我的衣裳這麽傷心,說吧,這幾日還發生了什麽事?”


    “別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看著怪憋屈的。”


    楚小容抬起頭,紅腫的小狐狸眼暈著點水光,他掀起右手的袖子,白白嫩嫩的一片。


    楚竹瞪大狹長的雙眼,半起身抓住楚小容的手腕,抬眼看著楚小容心痛地說:“這、這是哪個畜生做的!你一男子,就算你還是清白之身,未出嫁便沒了朱砂痣,叫你如何麵對日後的妻主!”


    楚小容抿著唇想收回手,他嚅囁著說:“我、我不知道她是誰,隻知道她是謝玉相識的。”


    楚竹扯著楚小容坐下,溫熱細膩的指腹輕輕撫摸著楚小容紅腫的眼眶,聲音是難得的溫柔:“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大不了我們就不嫁那些高門顯貴了,你好歹是楚府的小公子,找戶老老實實的人家也是完全配得上的。”


    “怎麽還因為這件事把眼睛給哭腫了。”


    楚小容咬著唇,不敢告訴楚竹,他不是因為朱砂痣沒了傷心,是因為天降的橫財被收走了,又差點沒命了才哭了一晚上的。


    楚竹隻當楚小容心裏神傷,又揉了揉楚小容的頭,柔著聲音說:“小容兒,我這兒還有好些衣裳呢,你去挑挑,喜歡的就拿走。”


    “咱們漂漂亮亮去相看妻主去好不好?”


    楚小容看著楚竹,鼻尖一酸,他搖了搖頭:“小叔叔,今天我來,不是因為這件事,我是想來問你謝玉的事情。”


    楚竹皺起細長的眉,不解地說:“怕是除了那幾位公主和重臣,便沒幾人的權勢比得上她了,哪怕是皇族也得看在謝家的麵子上對她和和氣氣。”


    “那、那我娘在她麵前呢?”


    “你問這個做什麽?你娘不過是五品官,在她麵前自然也算不得數。”楚竹雖然疑惑,但還是回答了。


    楚小容的小狐狸眼垂下,想起昨日夜裏楚六差點要殺了他的場景,打了個寒顫,藏在袖子裏的手握緊,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


    他又抬起頭,小狐狸眼堅定地看著楚竹:“小叔叔,你能不能借我些銀子?”


    “當然可以。”楚竹愣了一下,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過渡章寫完了,明天就可以繼續讓小容兒自己羊入虎口了(蒼蠅搓手


    第22章


    “小叔叔,我想再賭一把,我、我還想攀謝玉的高枝。”楚小容不敢看楚竹的臉,小狐狸眼不安地四處張望。


    “為何?你就算攀上謝玉了,撐死也隻能做個小妾,何況她謝氏大族,裏麵的關係盤根錯節,你這腦子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楚竹用力掐了掐楚小容臉頰的軟肉,恨鐵不成鋼地說。


    “我知道。”但如果繼續留在楚六的身邊,性命才叫真正危在旦夕,說不定一個不小心,惹她不開心了,腦袋和脖子就分了家。


    他不敢把昨天夜裏的事告訴其他人,連他那一向自詡清高的便宜娘都這麽懼怕楚六,可見楚六不是個簡單的,他昨夜思來想去,他認識的人裏麵,估計也就謝玉的權勢能不懼怕楚六了。


    他雖不願做他人的侍夫,但為了活命,這些都算不得什麽。


    “小叔叔,你幫幫小容兒吧,這是最後一次了。”楚小容抱著楚竹的手臂,圓圓的小狐狸眼哀哀地看著楚竹。


    楚竹看著楚小容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你打算叫我如何幫你?”


    楚小容的小狐狸眼亮了亮,他忙道:“小叔叔幫我打聽謝玉多久回望春山莊就好了,我去望春山莊蹲她!”


    楚竹點了點頭當應允了,正巧這時,關止端著幾碟小菜出了灶房,楚小容看到關止,忙站起身,絞著白玉的手指嚅囁:“小叔叔,我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楚竹拍了拍他的手背點了點頭,順便將他放在床邊上的小匣子打開,拿出幾兩銀子,放在楚小容的手心。


    “你去吧,不過一些小事,不值得憂心。”


    楚小容抿著唇乖巧地點點頭,因為心裏頗不知廉恥的算計,不敢直視楚竹的目光,道完謝後便有些慌張地走出屋子,耳後還隱約聽到楚竹像貓一樣傲嬌的聲音:“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不用你把飯端到我的跟前。”


    “好好,聽你的,那我抱你到桌上去?”是關止聽著冷淡,但藏不住寵溺的聲音。


    兜兜轉轉,小叔叔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真好。


    小爹說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命還在,就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朱砂痣沒了就沒了,那些女子喜歡的從來都是他的好皮囊,金元寶沒了,也、也沒事,沒事個他姥姥,憑什麽把給了他的東西又收回去!


    等他攀上謝玉這根高枝了,他就不信楚六還敢這樣對自己,他都想好了,到時候他就狐假虎威,耀武揚威地站在楚六麵前,把頭仰得高高的,然後威脅楚六把他的小匣子還給他。


    想通這些了,楚小容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他揣著懷裏的幾兩銀子,又向往常一樣一蹦一跳走出小巷子。


    但他總是糊塗的腦子自然沒有想過,若楚六不懼怕謝玉,或者謝玉不願為一個小小的情兒得罪楚六,他又會是什麽後果。


    等楚小容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他小心地揣著懷裏花光他借來的所有銀子才買來的春.藥回了楚府,他先到了自己的小破院子,把門窗都關好,才把那瓶春.藥小心地拿出來藏在他床底下的小箱子最下麵,因為昨天晚上的教訓,他不敢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裏,藏完東西之後,就立馬回了楚六的院子。


    他剛進院子,就有一位他從來都沒見過的下人過來,要他去和楚六一起用膳。


    楚小容心裏縱有千百個不願,但也不敢說半個“不”字,他低著頭慢吞吞地跟在那名下人背後,那名下人無法,也隻得放慢腳步。


    但楚小容再怎麽磨蹭,也就那點距離,那位下人將他帶到門前,恭敬地行了個禮,隨後就退下了。


    楚小容站在門口,一下玩玩自己的手指甲,一挑著自己散落的墨發,等玩厭了,小狐狸眼一下又疑惑地看看院裏零星來往的幾個下人。


    好奇怪啊,這些下人的臉都好麵生,給人的感覺也同楚府其他下人不同。


    他打量完院裏的下人,正要去摳門邊上木屑的時候,楚六聽不出陰晴的聲音沉沉傳來:“小容兒是要六姨親自來請才肯進門嗎?”


    楚小容聽楚六開口,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隨後,他揉了揉自己的臉想自己瞧著樂意些,結果一不小心碰到臉上的傷口,咧著嘴“嘶”了聲,小狐狸眼本能地暈出層水汽,但他不敢再耽誤了,抿著唇急忙走進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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