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您再添些涼水來,”裴越連頭都沒轉,吩咐慣了的語氣。


    徐大爺看著楚小容滿是血泡的腳反應過來,忙又去添了些冷水,將一盆溫度適宜的溫水放在床邊,還在上麵搭了條帕子,本來想留下來,但是見這宋大小姐的臉色,縮了縮脖子,想了想還是出去了。


    裴越拿起帕子,皺了皺眉,從懷裏掏出她自己用料上等的帕子,沾了溫水打濕,柔和細致地擦拭楚小容的雙腳。


    待將上麵的血漬擦幹淨,裴越隨意將帕子丟在溫水裏,一盆溫水也染了層薄紅。


    正當她要上藥的時候,楚小容睜開還有些朦朧的小狐狸眼,看清是她之後,又看了眼自己像是要被人握在手裏把玩的腳,瞪圓狐狸眼,劇烈掙紮起來。


    破碎的聲音從嗓子裏艱難地擠出:“你……滾……登……徒子……”


    第44章


    裴越心裏暗道不好, 眼看著楚小就要掙紮,她心裏計較,猛地俯身靠近楚小容的臉, 鳳眼深處暗流翻滾, 像是要把楚小容吃了。


    楚小容身體後仰, 登徒子氣息噴在他的臉上, 燙人地很,他細白的手指害怕地揪著有些單薄的被褥,聲音困難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來:“流……氓……我……”


    然而這幾天好不容易說出來的幾個字還沒說完, 就又咽回肚裏, 頭一歪,便暈在了裴越的懷裏。


    裴越收回手, 心裏鬆了一口氣, 將楚小容從懷裏撈出來,放在床上躺好,繼續拿著藥瓶開始給兩隻腳細致地上藥、這藥效果極好, 但敷在傷口上也比尋常藥要來的痛的多, 楚小容雖還暈著,身體不停地細顫,不安地皺著小臉,鴉睫上掛著幾粒細細小小的淚珠子。


    徐大爺坐在院子底下, 習慣性拿把蒲扇打著夜蚊子, 耳朵豎著, 生怕屋裏麵會發生啥事, 萬幸, 不過一會兒,那位宋大小姐就摸不透臉上神情出來了。


    徐大娘放下蒲扇連忙起身, 有些惶恐地搓著手看著走到他跟前的宋大小姐:“您盡管吩咐,我都聽您的。”


    “老人家,我不是什麽鬼煞,你不用這樣害怕。”裴越說著,將一袋碎銀子丟給徐大爺,“你家這位小夫郎我看上了,等時機到了便會娶回家裏。”


    徐大爺接住錢,表情有些疑惑:“娘子您的意思是叫我好吃好喝服侍他?”


    “這倒也不用,他現在厭棄我,想是不願意接受我的好,你先拿這些銀子好吃好喝供著他養胎,但還得叫他幹些活,免得叫他起疑,至於什麽活,你心裏比我有數。”


    裴越低頭看著麵前的徐大爺,鳳眼微微眯起:“等我將他娶進門,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隻是記著,不要叫他知道是我叫你這麽幹的。”


    她說完,便推院門,朝屋外走去,


    徐大爺把銀子捧到自己麵前,看了眼關著門的屋子,心想,他一時心善,卻沒想到撿到寶了。


    因著裴越的靈香,再加上楚小容這十幾天風餐露宿,沒睡過一個好覺,雖然被褥有些單薄,但比前些天不知道舒服了多少,楚小容一覺便睡到了大中午。


    他先是睜開眼,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又下意識用終於有了絲血色的臉頰依賴地蹭了蹭被子,想起今天還有一天的活要幹,依依不舍地睜開眼,看到滿屋的亮光後,愣了愣,猛地從床上蹦起來,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衝到院子裏。


    他衝到抱著大盆衣服的徐大爺麵前,伸手就要把盆拿過來浣洗,徐大爺擺了擺手:“欸,今天你先歇著,我來做這些事就好了。”


    “餓了吧?鍋裏燉了隻老母雞,燉了一上午了,味道好得很呢,你去盛著全吃了。”


    楚小容還是說不了話,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擺了擺手,然後又指著那盆衣服,點了點頭。


    “叫你休息就休息,老頭子我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動,如今天氣還熱著,你再不吃就要爛了,快去快去。”


    說完,端著盆繞過楚小容,坐到水井邊的小板凳上,從桶裏舀了瓢水開始搓起衣服。


    楚小容走到灶房,燉的濃白的雞湯還在鍋裏冒著熱氣,鮮美的氣味鑽進人的鼻子裏,挑逗著人的味蕾,楚小容咽了口口水,從鍋裏舀起雞湯倒在一旁的碗裏,不一會兒就咕嚕咕嚕喝完了,嫩紅的小舌滿是回味的舔了舔泛著油光的唇,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鍋裏的雞湯,又立馬轉頭,急急忙忙朝屋外走去。


    他拿把小凳子走到徐大爺的一旁,手肘撐在膝蓋上,一雙小狐狸眼專注地看著徐大爺熟練的浣衣動作,低頭看到自己的兩隻腳時,微微一愣。


    昨天碰一碰還痛的腳底,今天怎麽不痛了?還有昨天的登徒子,真是好不要臉,等找到裴越了,他一定要添油加醋地告訴裴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徐大爺看了眼一旁像糯米團子的楚小容,又漂亮又乖巧,誰能娶到他,真是上輩子換來的福氣,隻是沒想到這樣漂亮的小夫郎,也舍得讓人自己出來幹活。


    依他看,不如跟了那宋大小姐算了,他也活了大半輩子了,見過不少人,這宋大小姐雖然看是紈絝,但絕對是人中龍鳳,看著也是個可以依靠的,阿容跟了她,再生個孩子下來,這輩子就不用過苦日子了。


    楚小容沒有告訴徐大爺真正的原因,徐大爺見他大著肚子,腦補了一出他被自己妻主拋棄的戲碼,更加心痛他了。


    “雞湯都喝完啦?怎麽看老頭子幹活還看得津津有味。”徐大爺邊浣衣邊同楚小容隨意聊天。


    楚小容嘴角微微彎起,小狐狸眼在陽光底下亮晶晶的,他指了指灶房的方向,摸摸自己的圓潤的肚子,意思是自己吃飽了。


    他又做了個浣衣的動作,點點頭,表示自己今天就能幹活。


    徐大爺看懂了,眯起已經滿是皺紋的兩隻眼睛,笑著:“你大著肚子,這幾天估摸著也是奔波,這幾天先好好休息,等精神養好了,你再來幹活。”


    楚小容有些失望地垂下頭,像一朵蔫了的小花,他是真心感謝徐大爺,想做些事情幫幫徐大爺。


    “你是剛到嶽城不久吧?等你腳不痛了,好好出去逛逛,咱們嶽城,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徐大爺見不得這小糯米團子失落的樣子,扯開話題。


    楚小容聽了,點了點頭,他想起前天瞧見的很像裴越的背影,伸出手指指了指院門,又指了指腳,表示自己腳不痛了,想要出去走走。


    徐大爺:“真不疼了?”


    楚小容點了點頭,其實還有點痛,但他心裏著急,想快些找到裴越。


    “那成,記得不要太晚了,嶽城最近有些不太平。”


    .


    裴越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心裏都是那隻小狐狸的樣子,心裏酸酸脹脹,她一向不愛穿官服,今日更是鬼使神差穿了件比昨日還要張揚的大紅衣袍,更映襯得她眉目明豔,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


    她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瞎逛著,突然一人從背後跑過來,抱住她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


    裴越不知道為何她竟然沒有防備此人,長眉一凝,冷白帶著薄繭的手指狠狠抓住還死死摟住她腰的手,身後傳來痛苦又帶著委屈的抽泣聲,裴越一驚,腦海裏猛然想起一人,轉身,果然是那隻小狐狸。


    “昨天還罵我登徒子,今天就投懷送抱了。”她心情愉悅地挑起眉,剛才心裏的不虞一掃而空。


    楚小容看著麵前的登徒子,眼裏的淚珠子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抿著唇轉身,不再看裴越。


    怎麽會,明明背影這麽像,為什麽會是她?


    裴越忙跟上 :“喂,小夫郎,明明使你占了我便宜,怎麽還委屈上了?”


    她還想逗逗小狐狸,想讓小狐狸看看自己,但沒想到小狐狸隻是低著頭,默不作聲的走著。


    突然前方街道上一陣騷動,一名衙內打扮的女子衝衝走到裴越的麵前,低著聲音:“大人,不好了,前麵又出一起命案了。”


    她看了眼裴越身側的楚小容,聲音更低:“又是名孕夫。”


    “先等等,我等會就過去。”裴越皺起眉,不管楚小容願不願意,拉著他的手肘往徐大爺家的方向走去。


    楚小容抿唇想掰開裴越的手,但這人瞧著高挑修長,力氣卻也大得很,他怎麽都掙脫不了。


    “別鬧,這幾天都好好呆在徐大爺家裏不要出來知道嗎?”


    回答裴越的是楚小容重重哼了一聲,裴越出奇的聽懂了,她解釋:“這些天嶽城不太平,前些天在城南當街死了個孕夫,今天又死了一個,隻怕這兩樁案子之間都有關聯。”


    楚小容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脖子,摸了摸肚子,心裏有些害怕,這幾天他一直在街上找裴越,夜裏還宿在城隍廟,萬幸沒出事。


    突然,一股森冷的寒意從脊背傳遍全身,叫他渾身打了個寒戰,他頓住,猛地順著他感受到的目光看過去,除了人群來往,什麽都瞧不見。


    裴越:“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楚小容收回視線,臉色蒼白搖了搖頭。


    待將楚小容送回徐大爺那處,又細細交代了一番,裴越便匆匆忙忙趕到命案發生的地方。


    官府的人在屍體周邊圍出了塊空地,屍體上蓋了塊白布,濃稠到發黑的血液順著屍體像一朵罌粟花一樣慢慢綻放,將本是白潔的布片染上一朵朵透著糜麗的血花。


    裴越附身,掀開白布,查看屍體的傷口後,麵色變得鐵青。


    一晃又是大半個月過去了,楚小容被裴越那天的話嚇到了,不敢獨自一人出門,但又想找到那天的背影,還好徐大爺每天早上都會去集市買些菜,楚小容就每天趁著這個時候同徐大爺一起出門。


    而嶽城,這半個月來,又死了幾個人,但死法各有不同,也不再隻是孕夫,一時之間,嶽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徐大爺聽了鄰裏這些話,一回家便給楚小容繡了個香囊,又在香囊裏多加了幾味安神的藥材,昨兒剛繡好,他要楚小容帶著,說是可以辟邪。


    又是一大早,楚小容早早穿好衣裳洗漱好,坐在院裏的小板凳上等著徐大爺,不知為何,他今天一起來,就覺得心裏惴惴不安,像是要發生什麽大事一樣。


    楚小容撐著腰從小板凳上起身,又走到屋裏,將床頭掛著的香囊係到腰帶上,他一出門,就看到徐大爺拿著籃子站在院子中央。


    徐大爺:“走,今天去買我們嶽城最好吃的點心去。”


    楚小容彎起小狐狸眼,小舌有些饞地舔了舔現在有些血色的唇,重重點了點頭。


    徐大爺覺得憐愛,揉了把楚小容的毛茸茸的小腦袋,兩人才一起朝院子外走去。


    到了集市,雖然還是大清早,但已經是人來人往了,徐大爺先是照例買了些菜,之後就帶著東張西望的楚小容走到那家老鋪子麵前,他見前麵站著不少人,想著楚小容肚子怕是早餓了,便道:“阿容,餓了就去旁邊買幾個包子吃去,我在這兒排著。”


    楚小容想著這樣能看到更多人,說不定就能瞧見裴越,點點頭接過徐大爺給的幾個銅板,腳步輕快的朝不遠處的包子鋪走過去。


    “客官,要啥餡的?”店主一邊挪開蒸籠一邊大著聲音問道。


    楚小容最想吃肉包,但是他現在吃徐大爺的,喝徐大爺的,雖然每天在幫徐大爺幹活,卻都是些輕鬆的活兒,他便拿手指了指饅頭,又比了個二。


    “好嘞,兩個饅頭,一文錢,還熱乎著呢,您慢走。”店家麻溜地將裝好兩個饅頭,遞給楚小容。


    楚小容接過饅頭,將饅頭摟進懷裏,轉身腳步輕快地朝點心鋪走過去,突然,一股異象鑽進他的鼻子裏,他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第45章


    裴越陰沉著臉從今早發生命案了的屋子裏走出來, 心裏暗自計較。


    這名死者和其他人一樣,肚子被人用極鋒利的刃器刨開,器髒也被七零八碎地扯出來, 胡亂散在屍體的身周。


    從屍體掙紮的痕跡來看, 這些應該都是在人還活著的時候, 帶有報複性的一刀一刀砍下來。


    明明是這樣不惜虐殺的深仇大恨, 但從剛才對死者家人的盤查來看,他們竟然也毫不知情。


    這些死者之間一定存在某種關聯,但他們身份地位不同, 年齡也各有差異, 是什麽會將他們連接起來。


    裴越理了理衣裳,打算像前幾天一樣, 在暗處悄悄看著小狐狸在集市上東張西望的小模樣, 這時,幾名平民打扮的小郎君急急忙忙從她的麵前經過。


    “快些快些,要是遲了, 會被夫子責罰的!”


    裴越的腳步一頓, 突然想起她剛到嶽城時特意瞧的嶽城誌,其裏有一處記載,在城北一顆千年樟樹下,有一家可以女男混讀的學堂。


    嶽城風氣開放, 學堂更是一位當世大家開辦的, 最重要的是, 男子可以不用交任何束脩便在這座學堂裏讀書, 故而學堂裏有達官顯貴的男子也有較為開明的平民家裏的男子。


    裴越腳步一轉, 悄無聲息地跟在那幾名小郎君後麵。


    .


    楚小容是被一陣哀嚎聲喚醒的,他艱難地睜開依舊沉重的眼皮, 看著麵前破敗的場景,微微瞪大眼,這裏是他前段日子宿著的城隍廟!


    而他的雙手雙腳都被粗糲的麻繩捆著,嘴卻沒有捂住,他艱難地轉動脖子,朝哀嚎的地方看過去,在見到一旁的景象時,瞳孔猛地一縮。


    隻見城隍廟的另一邊,一名衣著華貴的郎君滿身血汙,雙手雙腳被扭曲地捆在城隍廟顏色開始脫落的紅柱子上,一女子身形的人蒙著麵,還滴著血的刀刃從上至下慢條斯理劃開那名郎君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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