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她像是乘坐在一搜顛簸的小船上,風雨飄搖裏艱難地保持著平衡,然而就偏偏是這個時候,言銘的眼神不斷地落在她身上,像是雪上加霜打落在她破舊船身上的浪潮,讓虞恬整個人都東倒西歪的。


    短短的路程,還沒走到夜市小吃街,虞恬就敗下陣來。


    她決定不再胡亂找話題了,還是直接和言銘開誠布公談一談。


    這事必須得坦白。


    今晚就坦白。


    否則虞恬自責的感覺今晚都睡不好。


    她內心的是非觀折磨著她,讓她根本沒法做出先按捺不表,回家從長計議這件事。


    “言銘哥哥,剛才在餐廳裏來不及說的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敞開談談。”


    言銘愣了愣,顯然有些沒想到虞恬會舊事重提,他微微皺了下眉,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我以為這件事過去了,因為現在談時機未必成熟。”


    虞恬有些沮喪:“我知道。”


    自己爹媽相親在一起,結果有可能背地裏雙雙劈腿了,這種事什麽時候談恐怕時機都不會成熟。


    但現實總不能不麵對。


    虞恬深吸了一口氣,望向了言銘:“言銘哥哥,我想我們應該做不成兄妹了。但做不成兄妹,我想我們還可以以另一種方式相處,我們還可以做……”


    隻是虞恬的“朋友”兩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言銘眼疾手快般打斷了——


    “虞恬,我現在還是想專注工作,目前還沒想那麽遠。”


    專注工作和父母的戀情有什麽關係啊?


    剛才還肉眼可見精神狀態鬆弛的言銘,此時此刻卻顯得嚴陣以待起來,他像是仔細斟酌怎麽說才妥當,人難得看起來有些緊張,反應很不對勁。


    他的神色有些嚴肅,但眼神變得不那麽坦蕩,隻看了一眼虞恬,就移開了視線。


    “你要想清楚,有些話說了,可能朋友也沒得做了。”


    啊……


    所以言銘對於感情的態度是,即便雙方彼此劈腿,隻要表麵還能維持得下去,不要戳穿,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麽湊合過?但一旦戳破那層窗戶紙,就橋歸橋路歸路了?


    這可完全和虞恬對婚姻愛情的理念背道而馳了。


    不過,雖然自己和言銘之間的關係,完全是因為雙方父母才聯係在一起的,但虞恬也沒想到言銘這麽絕情。


    他這話的意思,父母隻要沒成,他就不打算和自己有什麽後續牽扯往來了?所以,隻要自己提及父母劈腿的事,連朋友也不會做了?


    不過雖然很冷淡,但倒是很符合言銘的人設。


    和言銘不能做朋友,確實有些遺憾,要是放在以前,虞恬肯定無法接受,但如今接觸言銘多了,偶像濾鏡漸漸褪去,虞恬的心態也平和了很多。


    冷淡疏離難以取悅。


    異性緣過分好,做他的異性朋友都容易遭人恨。


    工作忙碌基本無私生活。


    患者第一旁人靠邊。


    生活技能不達標。


    過分直男聽不懂潛台詞……


    仔細一想,言銘的缺點一大堆。


    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吧。


    虞恬也不是小學生了,早過了誰不和她做朋友都要哭哭啼啼難受幾天的年紀。


    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好聚好散和知趣。


    雖然會失落惆悵,但也不至於不能忍受。


    畢竟又不是男朋友,不過隻是個朋友,又不是不可替代。


    這年代了,誰還缺朋友到一定要扒拉著一個不想和你做朋友的人勉強呢?


    雖然想想自己此前的付出、示好以及熱情,虞恬覺得有點委屈和不值,畢竟這沉沒成本也不低,還以為言銘看在自己真誠的份上,又念及是校友,會網開一麵。


    不過,即便以後和言銘不來往了,但這一波多少也從言銘身上學習了不少,請教了很多醫學專業問題,捫心而想,也不算虧了……


    雖然自己媽媽劈腿這件事,虞恬本可以假意不知道地隱瞞,但她的是非觀讓她無法做到幫親不幫理的事。


    即便是自己媽媽,也不管言文華是否劈腿再先,劈腿就是錯的,沒什麽理由粉飾,她媽媽做錯的事,她至少要有擔當站出來道歉。


    因此思來想去,虞恬最終還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這關,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全盤坦白自己的心路曆程——


    “上次我看到你爸爸在外麵相親,我其實挺生氣的,當時你覺得沒什麽,但我覺得是很難容忍的原則性問題,不過現在我可能也沒資格這樣批判你爸爸,因為剛才其實我看到我媽……我媽好像也有在接觸別的男性。”


    既然開了頭,虞恬也不藏著掖著了,她一口氣往外倒道:“剛才我把你拽出水產餐廳,其實也是不希望你撞見我媽和別的男人一起約會吃飯的事。”


    “但我做不到睜一隻眼,我也做不到雙標,這件事我覺得你有立場知道,否則對你們也不公平。至於你怎麽看,是不是打算告訴你爸爸,這都是你的選擇了,後續他們兩人怎麽發展,也不是我能幹涉的,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尊重我們爸媽的選擇。”


    “隻是站在我的立場,兩個人剛相親確立關係談起戀愛,應該還處在比較熱戀的時期,就已經雙雙在外接觸別人了,想來兩個人之間不是那麽來電。”


    大概是聽到虞恬媽媽竟然也在外和別的男人約會吃飯,言銘的臉色變得很差,他微微皺著眉,像是無法相信虞恬在說什麽。


    虞恬因此移開了視線:“我之前確實很想和你做兄妹,也真的很希望我媽媽和你爸爸能夠再婚,我們也能做法律意義上的繼兄妹,但現實如此,我想我們確實是沒那個寫進一個戶口本,成為一家人的緣分。”


    言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但即便這樣,虞恬覺得自己要說的話,要表的態,還是要坦誠一些。


    “我回家,肯定會和我媽談談,我不認可她這種行為,也會把你爸爸之前相親的事告訴她,此外別的我就不參與了。他們都做錯事了,又都是成年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應該自己決定怎麽處理後續的掃尾工作。”


    虞恬表情認真:“既然你覺得,說穿說破這件事後,我們兩家也不可能成為一家人,你也不想和我再做朋友了,更是多次提示我,要考慮好再說,否則朋友都沒得做,想來你也早就對我們父母交往的狀態有點感覺,但隻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知道選擇和你一樣的處理方式可能更成熟老練一些,但我個人的價值觀還是不能接受這種方式。”


    虞恬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這樣把一切攤開來說,可能變得挺難堪尷尬的,讓你不太舒服,所以你幾次製止我竭力避免現在的場景,但我還是喜歡對錯分明,所以也請你原諒我這次處理上的自私。”


    虞恬也多少理解言銘的想法。就像有些丈夫出軌,妻子未必並不知情,但隻要丈夫不做得太明顯太過分,她就假裝不知道,繼續自欺欺人,維係表麵看起來和睦的家庭。因為在很多人看來,體麵比真正的幸福可能更重要。生活嘛,差不多過就得了。


    可虞恬沒法認同。


    但她也理解世界的參差和不同人價值觀的差異。


    “鑒於現在的情況,你感覺不舒服,對此覺得尷尬又怪異,不想再和我來往,那我也接受。”


    虞恬自認為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很理智溫和。


    畢竟雖說自己媽媽劈腿了,可言銘爸爸也沒閑著,雙方都做錯的情況下,虞恬已經足夠客觀中立,該道歉道歉,沒有偏袒,也沒有隱瞞,對言銘後續的反應和態度,也給予了一百萬分的包容,表示通盤接受。


    可不知道為什麽,言銘看起來非常不能接受,他的聲音簡直稱得上咬牙切齒:“所以你說的要開誠布公談一談的事,就是這個?”


    第二十四章


    對於言銘的問題,虞恬點了點頭。


    言銘滯了滯,語氣變得有些森然:“你說想要寫進一個戶口本,也是希望你的媽媽和我爸爸能成,我們做一家人?”


    虞恬再次點了點頭。


    當然。


    “那你之前來送飯,一直叫我出去吃飯也是出於這個?”


    都這個時候了,虞恬也不藏著掖著了,她老實道:“那也不全是,送飯你可以想成是一個粉絲對偶像的應援方式之一?何況你這麽好心地給我發過好幾個紅包,我也不能白收著……”


    “……”


    言銘緊抿嘴唇,沒有說話,氣氛死一般的沉寂,空氣仿佛凝固住了。


    是自己說轉錢回去太唐突和冒犯了?


    畢竟言銘家這麽有錢……這麽說仿佛言銘很在乎那些錢似的……


    言銘看起來像是缺錢和在乎那點錢的人嗎!


    虞恬剛打算補救解釋兩句,就聽沉默許久的言銘,用幽深的眼眸看了虞恬一眼後,再次開了口——


    “那那次雨天,你為什麽叫齊思浩偷我的傘?”


    言銘的聲音冷冷的,看起來像是試圖抓住奧數題出題人邏輯漏洞的學生,以此證明這道題自己做不出來錯不在自己,而是出題人整個出錯了題。


    虞恬不知道言銘為什麽對自己那把壞傘如此執著,但還是友善澄清道——


    “那真的不是我叫齊思浩偷的,是齊思浩自己要幹的,我阻止過了,齊思浩不聽,他這人不太講武德,說偷走你的傘,好讓你沒機會在醫院門口見到高玫,他就可以謊稱你還有事不走,把高玫單方麵拐跑了。”


    虞恬整個闡述的過程中,言銘的眉心都沒舒展開過,他冷冷道:“這和高玫又有什麽關係?”


    虞恬有點納悶:“你上次,不是說知道齊思浩偷傘的意圖嗎?”


    這是貴人多忘事,直接忙忘了?


    虞恬想了想,還是好心地再次提示道:“齊思浩想追高玫,但奈何明月照溝渠,高玫對他沒那意思,對你倒是一往情深……為了自己取代你和高玫單獨相處,齊思浩就想了這麽個餿主意……”


    “……”


    “所以你剛才在高玫麵前說我這不好那不行的,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恩……”虞恬低下了頭,“主要你爸劈腿的事,讓我有些遷怒你,就想著幫齊思浩打擊異己,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的意圖了嗎?”


    “……”


    “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再次給你道歉,高玫那邊,我也會去澄清。你要是非常介意,我可以找個機會,邀請你們一起吃飯,正式澄清下這個。”


    “不用了。別澄清,這樣挺好,非常好。”


    虞恬講的時候沒在意,此時講完了一抬頭,才被言銘那烏雲壓頂般的臉色給驚到了。


    這……這有什麽不對的嗎?


    為什麽言銘嘴上說著不用,但他看虞恬的模樣卻像是虞恬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


    高玫這事她確實不地道,但按照高玫對言銘的濾鏡,隻要自己好好澄清,消除影響根本不是什麽難事呀!


    可言銘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什麽……詐騙犯?


    所以剛才自己戳破窗戶紙,把這件事情擺到台麵上來講,是真的很不合時宜真的很不成年人嗎?


    不過虞恬沒想到,言銘關心的角度,仿佛有一些走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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