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距離傅家得步行十多分鍾,雖然昨天不少鄰居都知道她是秦崇宇的妻子了,但在外麵走出一段距離後,就有很多人還沒見過她。


    今天天氣晴朗,顏昭若將頭發挽起來紮在腦後,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外麵穿了件黑色收腰的風衣,裏麵是白色女士襯衫搭配無袖的灰色針織背心,腳踩一雙黑色小短靴,一身清麗知性的氣息,似乎和這稍顯落後乏味的海島顯得格格不入。


    許多經過的人紛紛扭頭看了過來,顏昭若才意識到自己這樣的穿著有點太惹眼了,她太久沒有白天出門,早上從衣櫃裏拿衣服的時候,心裏隻想著今天就要開始複習了,太雀躍導致忘記了要收斂一些,這裏畢竟不是恩東那種大城市。


    可已經走到一半了,她隻好假裝氣定神閑,但步伐還是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就在即將要走到傅家的時候,海島上的喇叭忽然響了起來。


    “通知大家一則重要消息,根據教育部發布的《關於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以及《關於高等學校招收研究生的意見》兩份文件……決定於今年恢複高考製度!!!有意向參加高考的同誌,立刻帶上身份證和戶籍資料到公社來報名!再說一遍……”


    顏昭若停下腳步,怔怔地聽著這震耳欲聾的聲音,心跳如擂鼓。


    這一天終於來了。


    伴隨著輕柔的海風,遠處不斷傳來人們振奮激動的聲音,她不禁揚起唇畔。


    到了傅家,傅嫣果然正跟傅夫人歡呼著終於恢複高考這份驚喜,見她來了,便跑過來抱住她又蹦又跳,驚得傅夫人趕忙過來把女兒扯開了,讓她不要沒禮貌。


    顏昭若笑道:“沒事,我也正高興呢。”


    傅嫣:“顏老師,咱們趕緊去公社報名吧,我怕再晚一會兒人太多,就擠不進去了。”


    傅夫人嗔道:“這島上上高中的才幾個呀,放心吧,不會有那麽多人的。”


    可就是這樣,傅嫣還是心急如焚,一副唯恐去晚了會耽誤她報名的樣子。


    顏昭若道:“好吧,不過我沒帶身份證,得回去取。”


    “顏老師我陪你,然後咱們倆再一起去公社!”傅嫣說完衝上樓拿自己的證件去了。


    -


    如傅夫人所說的一樣,顏昭若和傅嫣緊趕慢趕到公社時,門口站著的人不過十來個,都正向負責報名的學校領導,了解參加高考的事情。


    她們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大致了解了具體細節,顏昭若也符合報名的條件,便拿出身份證和戶籍資料,同傅嫣一起進去報名了。


    她們是這島上最先報名的,證件帶的又齊備,很快負責的領導便把報考資料辦妥,並說距離高考隻剩下一個月的時間,讓她們回去抓緊時間複習。


    顏昭若聽著心跳加速起來,一個月,她才燃起的鬥誌立刻被潑了一小盆涼水,真不知道經過這一個月的努力,考出來的結果會怎樣。


    從公社出來,顏昭若和傅嫣都沒敢再耽誤,恨不得馬上飛回去複習,卻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叫住。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剛才看到你們進去報名了,我也想參加高考,可是還沒有開始複習,所以想問一下你們複習的怎麽樣了,複習資料都是從哪裏找的?”


    年輕女人笑容明朗,顏昭若覺得她有點眼熟,掃了眼她身上的白大褂後,想起來這位好像是她前幾天出島買東西,回來時在船上遇到的那個新來的女醫生,但是記不清她叫什麽名字了。


    顏昭若再著急回去,也不得不停下來:“我今天才要開始複習,之前學的東西都很多年沒怎麽接觸了,所以就想報名參加一次試試,要是沒考上,那就隻能明年再考。”


    鬱珊珊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叫鬱珊珊,是剛被調來這個島上的醫生。”


    顏昭若和傅嫣跟她握了握手,也都做了自我介紹。


    鬱珊珊笑了笑:“你們是姐妹倆嗎,長得還挺像的。”


    說著,鬱珊珊看了一眼傅嫣,目光就再次落在了顏昭若的身上,她沒想到這偏僻的海島上竟還有著這麽一位大美人,光看氣質就知道絕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衣著打扮更是俏麗光鮮,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她剛才想找個人問問複習的事,看了一圈後,就注意到了顏昭若,覺得這樣的人也報名參加高考,那各種資源肯定都比別人強,說不定還能跟她交個朋友,便主動上前來打招呼了。


    傅嫣快人快語,摟著顏昭若的胳膊解釋:“她是我嫂子啦,也是我的英……”


    話沒說完,傅嫣忽然捂住了嘴巴。


    她才想起來之前顏昭若答應給她當老師的時候,父母曾告誡過她,顏昭若身份有點敏感,所以不能把給她當老師的事情說出去。


    然而鬱珊珊還是機警地注意到了什麽。


    英語嗎?


    她對顏昭若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會英語,那就說明家庭背景肯定不尋常,說不定顏昭若的丈夫,或者父母是什麽厲害角色?


    可是她卻又發現顏昭若臉上匆匆閃過的一抹倉促,似乎想掩蓋什麽。


    鬱珊珊是從小地方來的,父母重男輕女,把家裏所有的錢和精力都放在培養她哥哥身上,她為了不重蹈母親和周圍女性那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命運,便邊工作邊在在一家小診所裏當學徒,吃了不知多少苦才從那個小地方走出來,可沒想到很快又被上麵分配到這落後偏僻的小島上。她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誰知突然傳來恢複高考的消息。雖然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很低,但她還是想抓住這個機會,無論如何都要考出去上大學。


    她心裏對顏昭若這種一看就是資本家小姐的人很不屑,但剛才聽說今年高考要考英文,而她對英語一竅不通,正好顏昭若懂英語,眼下為了高考,忍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畢竟時間不等人,她顧不得那麽多了。


    鬱珊珊臉上笑容沒變,眼裏熱度卻冷了幾分,頓了頓,她想再跟顏昭若套套近乎,試試看能不能一起學習,等混熟了,她再拜托顏昭若教她英語,實在不行把複習資料借給她看看也行。


    可傅嫣方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又著急回去複習,就擺了擺手,拉著顏昭若轉身大步離開了。


    鬱珊珊看著她們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扭頭看到不遠處有個看熱鬧的大嬸,便走過去試探著問知不知道顏昭若她們是誰。


    大嬸見她穿著白大褂,就想賣個好,一臉熱情道:“穿黑衣裳的女人我不認識,小的那個,是傅師長家的閨女,醫生你找她們有事啊?”


    鬱珊珊隨口敷衍了兩句,也匆匆離開了。


    -


    在傅家呆了一天,中午傅夫人沒讓她回家,把她留下來一起吃的午飯和晚飯。


    一直到明月高懸,顏昭若才頂著學了一整天,變得昏昏沉沉的腦子回家了。


    到家時秦崇宇還沒有回來,估計部隊裏有什麽事,她也沒太在意,拿著睡衣下去洗漱,秦崇宇才回來了。


    看她嬌豔的小臉上帶著濃濃倦色,他問道:“去報名了嗎?”


    顏昭若:“報了,我和傅嫣是最先報名的。”


    說著進衛生間打開燈,拿著牙缸接水刷牙,秦崇宇去廚房拿了兩雙筷子出來。


    “今天部隊裏有事要忙,我沒回來,你午飯和晚飯是怎麽吃的,自己做的?”


    “沒有,傅嫣的媽媽留我在她家吃的,太熱情了,我沒好意思拒絕,明天再回來做飯吃吧。”


    秦崇宇道:“我以為你晚飯沒吃好,帶了兩個菜和米飯回來,你要不要再吃點?”


    被他這麽一說,顏昭若還真覺得肚子有點餓。


    其實她晚飯時在傅家沒少吃,但今天用腦過度,消耗的就比較大,可這麽晚了還要吃東西,會不會顯得她胃口太大,嘴饞什麽的?


    這麽多年了,她骨子那種對如何做一名淑女的規矩,還是輕易改不掉。


    抬頭從鏡子裏看了看站在洗手間門口的秦崇宇,見他臉色淡淡,不像是會因為這個說她什麽的,便又故作矜持地猶豫兩秒,才把牙缸放下了。


    “既然你拿回來了,那就吃點吧……明天熱了再吃的話,菜就不好吃了。”她輕輕解釋道。


    秦崇宇嗯了一聲,跟著她往客廳走,在她沒看到的地方,薄唇勾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了。


    飯菜都還熱著,顏昭若一聞到香氣,肚子更餓了,坐下後見秦崇宇吃的很香,便也小口吃了起來。


    吃完飯秦崇宇收拾碗筷,讓她去洗漱。


    顏昭若已經沒力氣再跟他客氣,起身便去了衛生間,等到臥室擦護膚品的時候,秦崇宇已經衝洗完上來了。


    他洗澡的速度總是特別快,顏昭若都習慣了。


    兩人先後躺到床上,她調整了下枕頭的角度,關掉台燈就要睡覺,突然聽到他問:“以後打算學什麽專業?”


    顏昭若閉著眼睛回答:“能考上的話,就繼續學英語吧,我這些年一直翻譯小說,學這個能輕鬆一些。”


    秦崇宇在黑暗中默了片刻,就在她快要睡著時,才又道:“聽我戰友說,他們給自家孩子定了牛奶,能補充營養,你現在既要工作還要學習,得多補充些營養,不然精力容易跟不上,明天我找人幫你定一份。”


    顏昭若混混沌沌的嗯了一聲,他忽然翻了個身湊過來,大手從她的睡衣胸口的縫隙中伸了進去,抓住一邊罩住。


    他有時候睡覺,手會習慣性的這樣放在她身上,顏昭若都習慣了,可此時卻覺得有點微妙,心想你讓我喝牛奶補補,可為什麽要在手放在我身上之後才說這麽一句?


    於是接著就聽到他在她耳邊,聲音沙啞地道:“多喝點牛奶,好好補補。”


    邊說還邊捏了幾下。


    顏昭若一下子就醒了過來,氣的。


    她惱的猛地翻過身,用後腦勺對著他:“嫌小你還不把手拿出去!”


    秦崇宇在她身後愣了幾秒,竟忽然輕笑出聲,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耳邊。


    “我沒有那個意思。”


    顏昭若卻不信,他就是那個意思!


    看他白天少言寡語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可前世他們結婚多少年了,她對他某方麵再了解不過。


    這男人在那事上可一點都不正經,又貪又壞,她想起來那一幕幕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他們以前沒結婚的時候,無論如何她都想不到這個被她喊了好幾年哥哥,對她溫和有禮的男人,在那事上如此……


    反正再在一起多少年,她都沒辦法在這些事上坦然麵對他。


    結果她還氣哼哼的在生悶氣呢,秦崇宇一把拉起被子罩住了兩人,下一秒她就被拖了過去。


    他倆身高和體力都相差懸殊,顏昭若不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就被製服了。


    顏昭若被他抓著手腕,掐住腰用力往上一提,下一秒便覆在了他身上。


    第一次坐在在上麵俯視他,顏昭若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圖,她麵紅耳赤,說什麽都不肯主動配合,可他雙臂鉗子般霸道地抓著她的腰肢,讓她不能掙脫下去。


    顏昭若很快也發現自己越掙紮,他抓的越緊,因為要控製住她,身上肌肉虯結精壯,是外人絕對想象不到的的熾灼狂熱。


    她又氣又羞,淩亂得墨黑長發遮住半邊嬌豔白皙的小臉,杏眸中泛起水霧,覺得他就是在故意欺負她。


    “你別……放我下去!”


    可她聲音太過軟糯,聽起來跟撒嬌似的,秦崇宇聽著隻會變得更加惡劣。


    臥室裏光影浮動,一室氤氳。


    ……


    這床不是才修過嗎,怎麽動起來還是這麽響?


    作者有話說:


    ps:文中出現的《關於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以及《關於高等學校招收研究生的意見》,是1977年10月12日批準下來的,關於恢複高考的重要文件。


    第十二章


    部隊裏。


    秦崇宇手底下的四個連隊,正在進行重要訓練,等訓練結束後,他們會和島上另外兩個營隊比賽,勝利的會作為代表隊,去外地參加實戰演練比賽,對他們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所以每個人都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投入到訓練當中,不想自己成為拖後腿的那一個。


    秦崇宇站在遠處,舉著望遠鏡認真觀看著他一直重點關注的幾位尖子兵,這幾人身體素質和頭腦等各方都非常突出,他是很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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