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在同一個月,安安心髒病發作了。


    那個時候原身才恍然過來,自己和父母一樣下意識忽略了安安。


    安安小時候很嬌氣,動不動就哭鬧,必須讓人時不時抱在懷裏才安靜下來,原身那個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抱著這個小弟弟,讓他趴在自己身上逗著。


    可自打平平被搶走後,安安哭鬧後沒人會上前安慰。


    幾次之後,小小的他變得特別安靜,一直到長大也是,他隻會沉默著做事,不管是累了還是倦了,都不會說出來。


    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聽。


    原身從沒有因為大弟弟被搶走的事開口責怪小弟弟,但爸媽去世的太突然,遭受這麽大的打擊後,他心裏也有想過,如果不是因為小弟弟,那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光景?


    可一想到那個被自己常常抱在懷裏的小家夥,又不忍心開口責怪,隻有忽視才能讓心中好受一點。


    而這一忽視,完全忘記小弟弟有心髒病。


    十幾年來從沒發作,醫生曾經也說過有治愈的可能,可誰又想到一發作會這麽驚險。


    看著高昂的醫藥費,原身那個時候真的是拿不出錢來。


    他找到城裏的胡平,想讓他將錢要回來,並承諾以後有了錢一定會再還給他。


    可胡平拒絕了。


    哪怕知道自己的同胞兄弟住在醫院等著錢救命。


    他還是拒絕了。


    那筆錢已經花了出去,好不容易把麻煩解決,都已經跟女朋友那邊談婚論嫁,哪裏顧得上其他事。


    這一次,換做原身在胡平麵前苦苦哀求。


    哪怕跪在地上給他磕頭,都沒有後續。


    最後,安安死在了醫院。


    在送別安安的時候原身突然發現,原來胡平和安安是雙胞胎。


    他怎麽就一直沒想起這件事呢?


    胡平身材修長,屬於不胖不瘦那種,皮膚不算太白但底子很好,任誰看著就知道是從來都沒吃過苦的孩子。


    可安安不同。


    明明是雙胞胎,但兩人一點都不像。


    海邊長大的安安曬得很黑,從小就被忽視再加上身體有病,營養根本跟不上,長得又瘦又小。


    別說是雙胞胎,他們兩看著都不像是同年齡。


    原身那一刻是真的後悔,他跪爬在地上哭嚎,大聲罵著自己混賬。


    胡平被搶又怎麽能把責任怪在安安身上?那個時候他也才一歲不到啊。


    可再後悔也沒用。


    曾經最愛趴在他身上的小弟弟已經沒了,明明可以早點拿錢給小弟弟治病,可他卻寧願把錢砸到一個完全不念兄弟情的人身上……


    在那之後,原身徹底和胡平斷開了聯係。


    他回到了海邊小鎮,像是不知疲倦的死命賺錢,他這輩子真的吃夠了沒錢的苦,再也不想因為錢讓自己陷入絕望。


    就這麽一直賺啊賺,不知不覺中原身成為了小鎮的富商。


    到了中年,他已經是億萬富翁,但仍舊改不了死命賺錢的性子。


    一輩子都在操勞,哪怕有錢在手也沒享受幾天好日子。


    ‘原身下半輩子做了很多善事,積攢了無數功德,他在死去之後,願意用全部的功德換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希望安安仍舊是那個嬌氣的孩子,也希望他能夠健健康康到老,而不是在最美好的時光死在病床上。’


    蘇霖接受完原身的一切記憶。


    他看著還在生氣的中年男人,低聲道:“王勇叔,我不敢了。”


    這一認錯,王勇哪裏還有氣,反而更可憐麵前的少年,“我知道你的情況,現在出海肯定不行,等我們商量商量,不會讓你們一家餓肚子。”


    蘇霖抿著唇,對著他鞠了一躬。


    原身會在今晚偷偷出海,他可不打算。


    那是原身運氣好,能在暴風雨的天平安回來,他可不敢賭自己有沒有這個運氣。


    和王勇叔告別,蘇霖就往家的方向走。


    小鎮的住房在半山坡上,大部分都是磚瓦房,一片居民房中顯得最破最舊的那家就是原身家了。


    “大、大侄子,大侄子!”


    還沒走到,一個中年男子就從旁邊衝了出來,他一臉傻兮兮的笑,手裏甩著兩根狗尾巴草,“吃,大侄子吃。”


    蘇霖看著他,伸手接了過來。


    中年男子一看,‘嘿嘿’傻笑著,“大侄、大侄子喜歡,嘿嘿。”


    蘇霖對著他道:“走,回家。”


    這是原身的大伯。


    在很小的時候因為發燒燒壞了腦子,就成為了其他人口中的‘傻子’。


    蘇大伯人傻,但好在能夠自理,並不需要人時時照料著。


    而且,從原身爸媽去世後,也多虧了有蘇大伯在,精神病的低保一個月能領點錢,要不是這個錢,怕是他們一家老小早就餓死了。


    蘇家房子雖然又破又舊,但好在麵積不小。


    他們倆剛進去,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提著一個比他半身還要高的水桶,正一步一步艱難的朝水缸方向走去。


    蘇霖鼻子有些發酸。


    現在的安安才五六歲,明明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這要是在其他人家,稍稍不如意就又哭又鬧,還得長輩們哄著抱著。


    可安安卻隻能咬著牙,幫著家裏做活。


    安安聽到門口的動靜,他先是轉頭望了望,大大的眼裏什麽情緒都沒,黑溜溜的有些死寂,沒兩秒又回過頭繼續提著水桶。


    蘇霖邁步上前,他先是伸手落在孩子腦袋上揉了揉,跟著提起水桶朝前走去。


    蘇霖沒看到,就因為他的一個動作,安安猛地瞪大雙眼,死氣沉沉的眼裏多了些光彩。


    哥哥……摸他了?!


    第36章 (一更)


    在安安的印象裏,哥哥是一個不願意搭理他的人。


    哪怕他們每天生活在同一間屋,哥哥也不會和他說話,更不會對他笑一笑。


    更別說揉他腦袋了。


    安安抬起小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一張小臉顯得更加茫然。


    哥哥是喜歡他了嗎?


    可他不是害小哥哥被搶,害爸爸媽媽去世的壞孩子嗎?


    安安眨了眨眼,眼裏的光亮消散,他是個壞孩子,哥哥肯定不會喜歡他。


    “安安、安安,吃吃吃。”蘇大伯一蹦一跳的過來,把手裏的另外一根狗尾巴草遞過去,空著的手還學著大侄子先前的模樣,揉了揉小侄子的腦袋。


    他下手沒輕沒重,薅的安安都站不穩,腳下趔趄兩下,眼瞅著就要跌坐在地上。


    結果還沒摔倒,就被一雙手給抱了起來。


    蘇霖將人抱在懷裏,剛抱起來,才發現安安特別輕,比同齡人看著要小巧不少。


    而此時,知道是誰抱著他的安安,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起來。


    他整個身體直挺挺著,根本不敢靠在哥哥身上,生怕哥哥會嫌棄。


    蘇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對著大伯道:“大伯,你得輕一點,不然安安會疼。”


    “輕、大伯輕輕……”蘇大伯重重點著頭,又是嘿嘿笑著,然後伸出手再一次落在安安頭上,這次的力度很輕。


    就這樣,安安被兩人順著毛,直挺挺的身子不知在什麽時候軟了下來,特乖的靠在蘇霖的脖子上。


    “小霖?”從一側的房間走出一個老太太,老太太拿著拐杖,試探著朝前走了兩步,等一把抓住人,她道:“你是不是打算出海?你個死孩子,這個天氣你是要去送死嗎?”


    “奶奶,我不打算去了。”蘇霖說著。


    他是真不打算去了,不知道該說原身運氣差還是運氣好。


    每次出海,就算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也能有驚無險的回來,後來能富起來也是因為這片海的緣故。


    可這些並不是喜歡,而是原身隻有這條路能走。


    就像是明知道暴雨天出海有危險,他也不得不選擇乘船出海,因為除了這個辦法之外,他沒有能力賺錢養活這一大家子。


    一家四口人,一個眼瞎了、一個燒壞了腦子,還有一個隻有五歲大,除了十七歲的原身之外,沒人能幹活掙錢。


    甚至連個幫原身的人都沒有。


    他除了冒險之外,別無他法。


    蘇霖比他好一點,他有其他的選擇。


    而且,就算選擇出海為生也不是現在,這幾天風暴之後就到了五月一號的禁海捕魚期,為期三個月,他得做些什麽才能讓一家四口不跟著餓肚子。


    蘇家的屋子雖然大,但顯得格外空曠。


    整個堂屋除了一台老舊的電視機外,就幾把看上去很多年的木椅子。


    現在可不是以前的舊時代,幾乎人人都離不開手機,可蘇家唯一的電器就是這台電視機,還是隔壁家換了新電視,把舊電視送給了他們家。


    隻不過為了省電,很少會有人打開。


    奶奶眼睛瞎了看不了,她一般很少會離開家,都是在家裏做些簡單的編製產品。


    做得很慢,好幾天才能做好一個。


    想著要是賣掉了好給家裏弄點錢,可現在這個時代,誰還看得上草編的東西?更別說家家戶戶誰不會?也不願意花錢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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