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回去吧,轉告我娘,姨媽留我多玩一會兒,遲些時候自然有轎子送我,要她不必擔心。」


    綠竺對下人如是吩咐道,等到看他們抬著空轎遠遠地去了,她這才轉身,獨自朝王府附近的一條僻靜小巷走去。


    那座空宅便在巷子的深處,因為小時候常到那兒玩耍,她知道有一把鑰匙擱在偏門邊的花盆下,於是就這樣順順利利地開了門。


    庭院裏很黑,不過她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樣往前走。繡花靴子踏過落滿雪花的草坪,發出沙沙之聲,寂寞卻異常悅耳。


    這園子雖然空了,但宣親王卻常派人來打掃,就連日常生活用品也一應俱全,似乎為了表達對先帝的懷念之情。


    綠竺來到暖閣,點了燈,生了炭盆中的火,並且從角落裏尋出一包尚好的茶葉,燒了熱水沏了茶。


    漫漫寒夜,有了這一點溫暖,讓她可以靜心等待。


    而她等待的男子,也可以憑借這屋子裏的一點燈火,尋到她。


    沒過多久,果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張熟悉的麵孔帶著焦慮,出現在她麵前。


    「表哥,先坐下喝杯茶吧。」她微微笑。


    赫麟站在門邊,胸口由於步履匆忙而起伏下定,他有點怔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來這兒的目的,隻是為了向她坦承這段日子的種種謊言,為了不讓她再度墜入大哥的情網、再受傷害……但這一刻,麵對她純真無知的笑顏,想好的話語卻梗在喉間了。


    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麽很多人會為了圓謊又去撒另一個謊--招供自己的罪行真是太難了。


    如果把事情一五一十對她坦白,相信今後再也看不到她的微笑,他忽然好舍不得,像是有人要把他最珍愛的東西強行帶走……


    「表哥,你怎麽了?」綠竺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詫異地瞧著他,「出什麽事了?」


    「我們……」他沉默許久,終於道:「我們得離開這兒。」


    無論如何,先帶她離開這兒再說,倘若大哥掙脫了捆綁趕來,他不敢想象後果……


    「離開?」綠竺更加驚訝,「那……我們不畫畫了?」


    畫畫兩字說得很小聲,因為,她知道這兩個字背後的意義,雙頰不由得有些微紅。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今夜的相會並非作畫那麽簡單。


    「不畫了,」他決定再次說個對她有好處的謊言,斬釘截鐵,一了百了,「以後都不畫了。」


    「什麽意思?」花容霎時凝結。


    「就是-了解的那個意思。」他狠心地回答。


    「我不懂……」她搖搖頭,「剛才還好好的,為什麽……為什麽突然變了?」


    「因為……」垂著眸子,赫麟咬了咬唇,繼續絕情的話語,「因為我並非像-所想的那麽好……我逛窯子其實就是為了尋歡作樂,並非有什麽正當的理由。」


    思前想後,他還是覺得這個借口最好,既可以讓她死心,又不會讓她那麽傷心。總比她得知心上人已經成親,比她得知一直被身邊的人欺騙好!


    「你騙人!」她隻是不信地瞪大眼睛。


    「我騙-做什麽?」他故作輕鬆,「桃枝那樣說,隻是為了討好我,-寧可相信一個花娘的話,也不相信男人本性風流?」


    「我……」綠竺的目光中帶著狐疑,忽閃忽閃地掃在他的身上。


    她看到他的手悄悄地抓了抓衣角的邊緣,似在擦掉掌心的汗漬。


    大冷天的,他為何掌心出汗?這隻能證明,他此刻十分緊張。


    還有他那紅熱的臉頰,那微喘的胸口,那遊離卻不肯正視她的雙眸,一切的一切,隻表明了一件事。


    「你在撒謊!」她一口咬定,「你肯定在撒謊!」


    推測真相之後,她忽然氣憤而傷心。


    這段日子,他總是這樣,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明明那日在海棠院的小屋裏對她動了情,卻一把將她推開……


    既然他不想要她,當初何必在她身邊如此細心地照顧她?哼,惹得她對他感激涕零,惹得她心神蕩漾,這會兒卻將她拒之於千裏之外,真是豈有此理!


    如果他真的討厭她,那也就罷了,偏偏他這個傻瓜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甘願做個懦夫,叫她怎能不生氣?


    「好,你不承認就算了,」她嘟了嘟嘴,起身往外走,「我們以後也不必再私下見麵了!」


    她的袖子無意中掃過茶盅,「匡啷」一聲,那瓷器跌落地麵,碎成千萬塊,她的裙子也被沸水染濕一大塊。


    「怎麽?燙著沒有?」赫麟擔心萬分,連忙上前。


    「你走開!」她的淚水涓流而出,弄不清楚是沸水燙得她疼,還是他先前的話太讓她傷心,「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蓮步急驅,直往前衝,眼看就要邁出門去,忽然感到身後有一雙力臂抱住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聲嘶力竭地大嚷,但很快的,聲音便消失了。


    因為,他將麵頰貼到她的臉上……


    一顆心怦然跳起來,似有一種酥麻的感覺直逼心尖,引得她一陣戰栗。


    「沒確定-是否被燙著之前,我不會放-走的。」他低低啞啞地道。


    不知怎麽的,她聽了這話,忽然「哇」的一聲,放縱地哭了。


    「怎麽了?是不是很疼?」摟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


    「疼……疼死了……」她抽抽搭搭的,渾身的刺頓時軟掉了,整個人縮進他懷中。


    「讓我瞧瞧!」


    赫麟緊張地想往前探,俯視她的傷處,不料,就在同時,她恰好回過頭來,兩張唇……竟啄在了一起。


    有那麽一刻,兩人像是都被嚇住了,半晌傻傻地立在原地,不敢再亂動。但彼此口裏的氣息吸引著對方,彷佛著了魔,他們開始輕輕探索對方。


    綠竺閉上眼睛,感到他的舌在猶豫徘徊,明明想進入她的櫻唇,卻又臨時退了回去。她索性將雙手攀上他的脖子,主動送出自己,這一舉動,終於引得他火山爆發,低吼一聲,將熱情全數灌入她口內。


    床榻就在近旁,昨日才有婆子前來換了幹淨被褥,冥冥之中,似乎是專門為他倆準備的。吻著吻著,兩人便身不由己地往那個地方去,不約而同地感到室內越來越熱,衣衫在擁抱中逐件褪去。


    「表哥……」綠竺情不自禁地嬌聲喚道。


    她的發釵掉了,黑亮的瀑發像海藻一樣披散在床褥上,而她裸露的身子,便如同盛開在大海深處的雪白花朵,正濕潤地綻放。


    「綠兒,-好美……」赫麟的虎軀緊緊包裹著綠竺,她在輕顫,而他也在發抖,「綠兒,我有一件事要告訴-……」


    此刻這種狀況,他不能再隱瞞什麽了。


    「嗯?」她望著他,等待著。


    「我……我們其實不該這樣的。」該死,不是說好了要坦白的嗎?為何牙關打顫,半晌才擠出這麽一句?


    是因為他的自私在作祟吧?好怕一旦說出真相,眼前的濃情蜜意就會煙消雲散,她會負氣而走。


    剛才,就在她出門的那一刻,他上前摟住了她,不僅是因為她被熱水燙到了,更因為他的情不自禁。


    好吧,就讓他做一個自私的人吧……或許,她也早已愛上他,隻是她不知道而已。


    難道自己熱情如火的身體比不上大哥在她腦海中虛無的幻影?不,他不相信。


    「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話,」綠竺小嘴又是一嘟,「你又想趕我走了,對不對?」


    柔荑握成拳,雨滴般捶著他結實的胸口,她委屈地嚷著,「好,我走、我走!看你到時候後不後悔!」


    他癡迷地凝視著她,彷佛她任性的捶打是一種享受……而後,他攬住她的雙手,讓它們擱在自己的肩上。


    「綠兒,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後悔……」


    她還懵懂不解他這話的含意,便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刺破她的身體,逼得她霎時喪失所有思考的能力,惟有疼痛卻快樂地驚叫起來。


    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瞧見一縷陽光灑在床頭。


    炭盆裏的火早已滅了,她卻不覺得冷,身邊的男人用體溫護著她,讓這個冬季變成了春天。


    「哎呀--」綠竺驚得倏地爬起來,「天、天已經亮了?」


    「那有什麽奇怪的,」赫麟像是早就醒了,單手撐在床頭,清明的目光裏滿是寵溺,低嘎的語調夾著曖昧的笑,「昨晚那麽『累』當然得一覺睡到天亮。」


    「呸,沒個正經。」綠竺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臉蛋泛出一抹紅。


    「還好嗎?」他吻著她的鼻尖,大掌探進被裏,直達她敏感的地方,引得她一陣輕顫。


    「什麽……什麽好不好的?」


    「我是說---還好嗎?」虎軀翻過來,壓著她,輕輕柔柔地問:「有沒有覺得很疼?」


    「當然疼了……」她故意嚇他,待看到他緊張的表情,隨即莞爾,「一點點疼。」


    「搗蛋的小家夥!」他裝出很凶的樣子,搔她的腋下,直搔得她發癢求饒,-快說實話!」


    「什麽實話?」綠竺大笑著左避右閃。


    咬著她的耳朵,他問:「我好不好?」


    「你就沒有正經話了?」她啐了他一口。


    「不說我就不饒-!」大掌繼續「威脅」她。


    「表……表哥,不要啦,求你啦……」綠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隻得點了點頭,「你……你當然好。」


    這個「好」字剛落音,便有兩片熾熱的唇再次含住她,昨夜的激情重新燃起,屋裏滿是兩人的喘息之聲。


    「嗯……不行,」綠竺似乎想到什麽,推了推快要嵌入她的男子,「昨晚一夜未歸,家裏人一定急壞了……答應了今天要陪娘親到庵裏進香的,我可不能再失蹤了。」


    赫麟滿是依依不舍,但想到她初經人事,不能太累著了她,隻得暫且作罷。


    抱著她軟柔的身子,他又從頭到腳輕啄了遏,這才道:「來,我替-穿衣。」


    綠竺點了點頭,由他擺布。閉著眼睛,感受到他的手像音符一般,一彈一跳,輕輕地係著她胸前的扣子,而後飛掠過她的肚臍,纏繞她腰上的裙帶……當然,他是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她的,有時候,情不自禁的,在手掌停留處,他微顫地附上自己的唇吻。


    卻沒料到他身為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貝勒,原來還真會做這些替女兒家梳洗打扮的事情,綠竺心中一陣甜蜜之餘,又感到一陣酸。


    「怎麽了?」赫麟發現了她不對勁的表情。


    「你以前……也幫別人做過這些事吧?」她摸著他幫忙編結的辮子,小嘴微翹著。


    「嗬嗬,-怎麽看得出來?」


    「是誰這麽好福氣?」臉色一沉,酸酸的味道湧上心頭。


    「從前央求海棠院的姊姊陪我作畫的時候,她們常常戲弄我,要我替她們梳頭。」


    「隻是梳頭而已嗎?」綠竺瞪著鏡中的他,「我覺得你替人家穿衣服的動作也滿……熟練的。」


    「穿衣這麽簡單的事誰不會?還用得著練習?」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喂喂喂,別再問了,再問下去,我會以為-在吃醋哦!」


    「呸,你想得美!」她不由得笑逐顏開,朝他吐了吐舌頭。


    兩又嬉鬧了一陣,終於收拾完畢,手牽手地走出這座棄園。


    清晨的空氣中彌漫著梅花的香氣,他倆東張西望,尋找香氣的來源處,終於,在牆角邊發現一株新開的梅樹。


    赫麟雖有武功在身,但素來不喜在人前賣弄,這會兒卻不知怎麽了,突然興致大發,一個飛身竄上樹梢,摘下幾朵小小的花兒,零星地插到綠竺的發問。


    撫了撫雙鬢,她無言地笑著,瞧見他直呆呆盯著自己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奔出了院門。


    「嗬,突然好想吃芝麻豆花。」她指著路邊賣早點的小攤,「可惜以前那個賣芝麻豆花的老公公許久不見了。」


    「-想吃?」赫麟緊跟上來,重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走丟似的。


    「嗯,」她點點頭,「記得小時候來你們家玩,總央求姨媽派人買那豆花給我,偏偏赫鱗最可惡,老愛跟我搶!有一次,還把一大碗豆花全打翻了,弄得誰也沒吃成!」


    「我怎麽不記得了?」赫麟忍俊不住。


    「你那時候天天用功讀書,哪會在意這些小事?」想到那些回憶,她鼻子哼了哼,「等著瞧吧,等我做了赫麟的嫂子,一定要好好整整他!」


    「整他?」赫麟哈哈大笑。


    「嗯,一定要整到他跪地求饒,向我賠禮道歉才行!」綠竺眼珠子轉動尋思著,「不,一定要他買一大碗芝麻豆花賠我!」


    「想吃那玩意還不容易?」他低聲道:「我知道那老公公搬到哪裏去了,隻要……隻要-肯今晚再來,我一定買給。」


    「陪娘親去燒香,不知回不回得來。」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雙頰又紅了,「有時候,她會要我陪她在庵裏住下。」


    「找個借口溜回來,我等。」他整了整她的衣領,雙眉一斂,褪去嘻笑的表情,「今晚我還有事要告訴。」


    「什麽事?」她詫異地抬頭。


    「到時候-就知道了。」


    是該把真相對她道明的時候了,如果再隱瞞,他就太壞了。


    他的烙印已經熨進她的身體,就算知道真相,她也不會對他那麽絕情了吧?


    昨夜,他清楚地記得,她在他身下迷醉吟哦的模樣……她撫摸著他的臉龐,癡癡地望著他,將玉指伸進他的口中,供他吮吸……她還學著他的樣子,回吻他,吻他胸前結實的肌肉,吻他敏感顫動的地帶……


    他覺得,她是真心愛他的--愛他的身體,愛他這個人,並非因為他借用了大哥的名字。


    總之,有了昨夜的記憶,他便如同有了個保證,讓他有勇氣對她坦白。


    回到家中,見了娘親,綠竺結結巴巴地謊報自己徹夜不歸的原因,隻說是因為喝了點酒,姨媽心疼她,便留她住下。


    董夫人笑了笑也不追究,吩咐丫鬟伺候她用了早膳,便帶她往香山去。


    山上有座小小的尼姑庵,雖下顯眼,但香火極旺,是董夫人多年來修身養性的地方,時常到此吃齋拜佛,與師太談天說法。


    綠竺陪在一旁,整日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天快黑了,心中一陣高興,以為馬上可以走人,誰料娘親竟忽然對她說:「天像是又要下雪了,山路不易走,咱們在這兒住幾日,如何?」


    「住這兒?」表哥還在小屋裏等著呢,她若住下,他肯定徹夜難眠。


    「怎麽,不願意陪娘?」董夫人似笑非笑地問。


    「我……」難以啟齒的原因,叫她如何回答?


    「好了,我也知道,叫你們年輕人住在庵裏,是太過乏味了些,」董夫人寬容地揮揮手,「帶上你的丫鬟回去吧,告訴-爹,我自個兒在這兒住幾天。」


    「那……我先回去,明日再上山陪娘!」綠竺不由得笑逐顏開。


    「-少哄我,不想來就不必來了。」董夫人戳戳女兒的眉心,「我知道-一刻也離不開-表哥!」


    「我哪有!」努努嘴,她害羞地不肯承認,腳下卻邁著輕快的步子,蹦蹦跳跳往門外去。


    隻見空中果然又有雪花飄了下來,襯著山間幽靜景色,別有一番韻味。


    她正披著鬥篷,把昭君帽係在頭上遮擋風寒,突然見杏兒跑了進來,慌慌張張的。


    「這是怎麽了?」綠竺詫異地問。


    「小、小姐,山門外有一個死人!」


    「胡說八道。」她啐道:「好端端的,怎麽會有死人?」


    「真的、真的,不是凍死的就是餓死的,一直僵硬地靠在山門邊,半天都沒動靜……」杏兒瞪著駭然的眼睛,「肯定是死了!」


    「大概是過路的人走不動了吧?」綠竺尋思著,「來,咱們瞧瞧去。」


    「有師太在,哪輪得到咱們去管這檔子閑事?」杏兒不情願地說。


    「虧-跟著我們吃了這麽多次齋,怎麽一點也不明白助人為樂的道理?」綠竺推了推她,「走,跟我去把那人扶進來!」


    杏兒這才慢吞吞地跟著她,穿過寂靜的佛堂,來到山門前。


    本以為那個所謂的「死人」是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一見之下,綠竺不由得吃驚--那裏沒有乞丐,卻有一個衣著華麗的美貌女子。


    再一端詳,竟覺得這女子好麵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記憶像一片片浮雲,從她腦海中掠過,終於,她想起來了。


    幾個月以前,她曾見過她一次。


    那一次,是赫連表哥帶她來的,央求自己幫她做一條雪白的西洋裙子……雖然她不知道表哥跟這位女子有什麽特殊的關係,也不知道那奇怪的西洋裙子是在什麽場合穿的,但既然表哥開了口,她還是答應了。事後她便猜想這女子應當就是大名鼎鼎的海瑩格格,畢竟京城內沒幾個女子敢像她如此大方崇洋,加上赫連表哥的關係她就更篤定了。


    縫製裙子花了她不少工夫,特別是上麵的西洋花邊,因為找不到現成的,她隻得一針一線在白綢上繡出朵朵小花,再將白綢的邊緣剪成美麗而整齊的圓弧形狀……待到完工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雙眸變得極其模糊,好些日子都恢複不了原來的眼神。


    費了那麽大的勁,她也不知道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手藝高超,還是為了討表哥歡心。


    那時候的她,多麽可悲,竟然為了表哥的偶爾一顧,如此賣命。


    海瑩格格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從小跟隨她阿瑪玄德駙馬周遊列國,回京之後,因為奇異的打扮、新鮮的談吐、大膽的作風,成為北京城裏一道明亮的風景。人們在背後悄悄議論她,女人們羨慕她,男人們愛慕她……這樣的女子跟表哥一塊出現在自己麵前,叫她怎能不擔心?


    好在後來沒發生什麽變故,表哥依舊對自己百依百順,久而久之,她也忘記這個女子的存在。


    但海瑩格格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呢?昨天到宣親王府拜壽時,隱約記得姨媽提到她也在那兒……為什麽轉眼之間,她就一副流落街頭的模樣,昏倒在這尼姑庵前?


    綠竺抑製住心中的驚愕,將海瑩扶起來,吹熱掌心捂暖她的雙耳,助她醒轉過來。


    「格格,格格您還記得我嗎?」她焦急地試探海瑩是否還能說話,是否真如杏兒所說,她已經變成死人了。


    上天保佑,海瑩終於睜開雙眼,朝她露出一絲微弱的笑意。


    「我記得,」綠竺聽到了她的回答,「-是那個為我做衣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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