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賢侄,你沒事吧?方才當真好險!如果你有個什麽意外,我可怎麽跟你爹交代呀。”


    應翩翩一時顧不上跟洪省做戲,他半跪在地上扶著池簌,身體僵硬,有那麽一瞬間,腦海中幾乎是一片空白的。


    自從和池簌相識以來,在應翩翩隻覺得這個人武功高絕,無所不能,而且似乎永遠也沒有放棄、沮喪、失敗的時候,總是沉默而可靠地出現,他幾乎無法想象對方倒下來的樣子。


    但短暫的衝擊過後,應翩翩想起剛才池簌堅持著對他說的那句話,情緒也很快冷靜下來,領會了其中的意思。


    池簌當初重病,莫名在韓小山的身體當中醒來,但原身並未死亡,如今他怕是已經感覺到自己要回到原來的身體中去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池簌目前應該就身在七合教的總部,離這裏不遠。


    可應翩翩的心裏還是疑慮重重,他不知道池簌是如何做出判斷的,這件事情畢竟太過離奇。


    他當真能回去嗎?而他原來的身體又還能不能用?


    應翩翩將手放在韓小山的胸口處,感受到對方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做出了決定。


    無論如何,他目前隻能盡量做好他能夠做的事,起碼韓小山的身體必須保住,剩下的事情才能再行設法。


    應翩翩把手從洪省手中抽出來,臉色冷沉盯著對方,質問道:“洪大人,這隻老虎為何會突然發狂?此事你們必須給我個交代!”


    說著,他又厲聲嗬斥旁邊的護衛們:“還有你們,都在這裏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請大夫過來給我的愛妾診治!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輕易就善罷甘休!”


    池簌明明一點都沒有受傷,卻莫名昏迷了,原本還有人對其中的原因有所奇怪,但應翩翩這一發火,便將他們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回了老虎的突然襲擊上。


    那幾名護衛都知道他脾氣不好,被應翩翩這一叱連忙賠罪,立刻去找大夫,


    應翩翩甩開洪省的手,將韓小山的身體暫時扶到旁邊的座椅上靠住,這時,蕭文也收到了消息,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連聲詢問:“少爺,您沒事吧!”


    他來到應翩翩身邊,上下查看應翩翩的情況,又幫著一起攙扶韓小山,隻是手卻在微微地發著抖,幾次都用不上勁。


    應翩翩扶住韓小山的肩膀,盯了蕭文一眼,那目光中的鎮靜冷凝之態讓蕭文心頭微頓,也有些冷靜了下來。


    他湊近應翩翩的耳邊說道:“金玉流死了,我看到了他的屍體,一刀斃命。”


    應翩翩的手指倏然收緊,卻問道:“梁間走了嗎?”


    蕭文低聲道:“是。”


    兩人這短短的交談隻有片刻,魏光義也已經趕了過來,一反常態,態度非常誠懇地向著應翩翩賠禮道歉,還主動令人將剛才吹哨的那名馴虎人押了過來。


    魏光義當著應翩翩的麵寒聲向那人質問:“這老虎為何會突然衝破籠子跑出來?是不是你從中做了什麽手腳?還不快把事情老老實實地說出來,給應大人一個交代,否則你今天也別想活了!”


    他的話將那名馴虎人嚇得麵無人色,連忙跪下磕頭道:“大人饒命,草民也實在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這頭老虎是被我們家老爺從小養到大的,對他的感情十分深厚,看到一般人也很親近,確實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發狂過。除非……除非……”


    他說到這裏,猶豫著頓住了。


    應翩翩看到對方的神情,這個瞬間心念轉動,已經猜到了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這件事一串,所有的陰謀設計立刻在他的心中清晰起來。


    應翩翩臉上浮起一抹諷笑,一振袍袖,施施然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等著對方說下去。


    魏光義不耐煩地道:“除非什麽?還不快說!”


    那名馴虎人小心翼翼地看了應翩翩一眼,猶豫著說道:“草民以前隻見過,有人要傷害我家老爺時,這頭老虎才會不要命地去攻擊那個人。或許……或許它是在哪裏聞到了老爺的氣息,以為老爺遇到危險了。”


    洪省這時也說道:“金老板今天確實沒有出席宴會,說是身體不適,難道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來人,快去金老板那邊看一看。”


    其實應翩翩剛才是想吩咐蕭文,讓他設法把金玉流的屍體搶到自己這邊控製,以搶占先機,但開口時卻發現又不能發出聲音了。


    應翩翩意識到,劇情的限製再一次出現。


    此時聽到幾個人在那裏一唱一和,應翩翩便問係統:“之前增加了不少反派經驗值,我的劇情解鎖權限應該也快要再增加了吧,不能用上嗎?”


    【宿主還差30點經驗值,便可以再次獲得3%的劇情解鎖權限,但請宿主注意,這一次的“牢獄之災”是本書主角和官配重歸於好的重要劇情點,目前您的劇情解鎖權限整體不足40%,無法進行改變。】


    應翩翩沉吟著沒說話,在他思考應對之策的時候,金玉流意外身亡的事情,也終於在這個時機裏鬧出來了。


    隻見一名下人麵色煞白地衝到院子裏,向著眾人大聲稟報道:“大人,金老板……金老板被人用匕首給捅死了!”


    “怎會如此?”魏光義大驚失色,起身道,“快帶我過去看看!”


    郡守府上竟然會發生命案,這事一傳出去,賓客們無不震驚。


    畢竟他們今日在此做客,既然發生了凶殺案,所有人都有著脫不開的關係,聽聞此言之後,除了一些被老虎傷到的人,他們也都紛紛跟著魏光義和洪省過去查看究竟。


    應翩翩到最後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韓小山的身體,對蕭文說道:“你家少爺可能有禍端臨頭,我的愛妾可就交給你了,要照顧好啊。”


    蕭文驚疑不定:“是,少爺。但是你——”


    應翩翩道:“沒關係,我命硬,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唉,隻有一點有些可惜,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梁間出去了,你就走不了了。翰時,你恐怕得跟著我一塊倒黴了,委屈嗎?”


    蕭文淡淡道:“少爺讓我留下,我就留下,大不了便是豁出這條命罷了。隻怕他一個人走了,在外麵才會急的跳腳嚎哭。”


    應翩翩讚許地點頭:“正是。我把你留在這裏,就是欣賞你這副遇事不哭不鬧的死樣子。姓魏的和姓洪的兩個老頭性格都比較賤得慌,你越是跟他們心高氣傲地擺譜,他們越吃你這套。”


    蕭文:“……”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話都不想說。


    應翩翩在蕭文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好了,你自己也凡事注意些,放心,別的有我在。”


    應翩翩跟蕭文說了這麽幾句話,估摸著那邊該有的前戲也演的差不多了,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果然一露麵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金玉流的屍體旁邊,有幾名金家的下人正在嚎啕,其中一個見到應翩翩,立刻哭著向他撲了過去,一副幾欲拚命的架勢:“是你,是你害死我家老爺的!我和你拚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刷”地一聲,應翩翩那柄鋥亮的長劍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應翩翩心平氣和地笑道:“你要和我怎麽拚?”


    金家下人的嚎啕聲戛然而止,額角處流下了一顆豆大的汗珠。


    應翩翩道:“哎,我沒看錯吧,怎麽你都要和人拚命了,膽子還這麽小?你說是我害死你家老爺的,當真確定嗎?”


    “……”


    他現在名聲在外,誰被一個瘋子拿劍架著脖子,都會覺得膽寒。


    更加可怕的是,應翩翩劍架在別人脖子上,居然還腳步不停,麵上帶笑,閑庭信步一般翩然向著房中走去,宛若閑來遊園賞花,意態輕鬆。


    那名下人哪裏禁得起這樣的心態考驗,當時雙腿就軟了。


    他看著應翩翩近在咫尺的臉,隻想給對方跪下,腳步卻不得不隨著應翩翩的前行而倉皇後退,才能保證腦袋不會被削下來。


    這種情況下,什麽骨氣膽量都沒了,他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不確定,隻是猜測。”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魏光義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應翩翩不無嘲諷地大笑起來,將手中之劍一收一挽,“嚓”地歸入鞘中。


    金家那名下人一口氣鬆下來,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應翩翩正眼也未看他,踩著他的衣角大步走了過去。


    沒有人敢上前阻攔,眼睜睜看著他一直走到屍體之前,才終於停下腳步。


    應翩翩看著金玉流的屍體說道:“金老板啊金老板,不知道現在你的冤魂是否還在周圍徘徊。聽有人說是我殺了你,瞧瞧你屍骨未寒,就開始被凶手利用著鏟除異己了,金老板,你地下有靈,可一定要記得去找閻王伸冤啊!”


    應翩翩對著名死人說的煞有介事,令周圍一圈人都不禁毛骨悚然,一時覺得背後涼颼颼的,想起之前那名下人的一番表現,心中也難免生出懷疑。


    魏光義眼看應翩翩口才出眾,知道不能讓他這樣煽動下去,便沉了臉說道:“應大人,請你不要夾槍帶棒,意圖攀誣,此事並非有誰要謀害於你,而是證據確鑿!實話告訴你吧,證據就是方才那隻老虎!”


    他指著癱軟在地的金府下人喝道:“沒出息的東西,你家主子被人害了,你還愣著做什麽?立刻站起來,把事情經過完完整整地說一遍!”


    那名下人哆哆嗦嗦地爬起身來,小跑到幾名府兵身後站定,也不敢去看應翩翩,這才低聲說道:


    “昨日散了宴席之後,老爺的心情就有些不快,說是不小心得罪了應大人,不知道會不會讓應大人記恨,要獨自靜一靜,就自己在房中睡了。”


    “第二日早上,我們去叫老爺起身的時候,他還在房中答應,但是說身體不適,要多歇一歇,中午便不去赴宴了。我們也不敢打擾,老爺就一直在房間裏休息,沒想到發現的時候,他的胸口竟然紮了一把匕首,整個人都氣絕多時了!”


    那柄匕首就插在金玉流的胸口處,此時還沒有拔出,眾人都能看見那匕首精致鋒利,應該不是普通人的東西。


    但自然也無法就這樣證明,此乃應翩翩之物。


    應翩翩挑眉道:“所以?”


    那人垂下眼睛,又悄悄向後挪了挪:“凶手沒有留下其他任何痕跡,可惜卻不知道,我們老爺從小把那頭老虎養大,關係非常親密,睡覺的時候,裝有老虎的籠子在對著他窗子的位置,可以看到房中發生的一切。早上我們也確然聽見了老虎突然吼叫,隻是一時無人在意,卻沒料到,它在表演時突然看到凶手,竟發起狂來!”


    魏光義緩緩道:“應大人,我早上的時候曾經派人去你的房裏找過你,但你連同你那個侍妾,都不在房中。敢問,你是去哪裏了呢?”


    應翩翩道:“隨便去街上逛了逛,瞧一瞧這裏的風土人情。”


    魏光義不無諷刺地笑了笑:“誰能證明?應大人,這話你自個信嗎?”


    聽了他們的對話,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也都不免想到剛才那隻老虎撲出籠子時,正是朝著應翩翩那個方向直衝過去的。


    雖然老虎認凶這件事聽上去十分荒謬,但它之前表現的極有靈性,與普通畜生很是不同,它的舉動當真也是未必不能相信的,應翩翩的嫌疑確實非常大了。


    “眼下我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金玉流被謀害的事實已經造成。隻可惜死人不能說話,死老虎也不能說話,你們懷疑我卻也拿不出實際證據,本朝律例裏並沒有任何一條可以適用處罰於我。”


    應翩翩歎息道:“但人人皆知,我與魏大人私怨甚深,若是我出了什麽事,隻怕你身上的嫌疑更加不輕,所以相信魏大人一定不會殺我。那……無法據可依,無私刑可用,不知道你接下來想怎麽樣呢?”


    這就是想要構陷應翩翩的痛苦,他自己本是狀元出身,要論對於律法的熟悉,口齒之伶俐,在場的沒一個人是他的對手,連糊弄都糊弄不過去。


    魏光義衝著洪省使了個眼色,一想壞人都被自己當了,也對這個總是王八一樣縮在後麵的死太監十分不滿。


    洪省痛心道:“賢侄,眼下種種證據都指向於你,這一下我也幫不了你了。我與你父親交情甚篤,也不想看到事情演變至此,可為什麽偏偏是金老板!你若是實在覺得他冒犯了你,就是教訓教訓他也好,他可是來給衡安郡的百姓們送糧食的,眼看就要談妥了,你把他殺了,金家不願意再送糧食過來,那麽這城中的饑民們該怎麽辦,讓我們怎麽給那些餓著肚子的老百姓們交代啊!”


    他們這一連串的計謀環環相扣,到此才算是徹底圖窮匕見,祭出了殺招。


    金玉流是帶著糧食來賑災的,洪省這一頂大帽子給應翩翩扣下來,使得金玉流之死被放大為一件十分嚴峻的事情。


    可是,就在洪省提到“饑民”二字的時候,應翩翩突然感覺到劉老丈讓池簌帶給他那枚金佛微微一熱。


    緊接著,係統的提示音響起:


    【劇情受到百姓願力影響,現根據世間公道,發布限時任務:


    請宿主在八日內解決衡安郡災情,任務完成後,可根據所獲成果,獲得一年至五年不等的壽命獎勵!】


    以往都是“根據原劇情邏輯”,這次卻成了“根據世間公道”。


    應翩翩一怔。


    這是他頭一回收到正向要求的任務,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麽,但手中握著那枚隱隱發燙的佛像,應翩翩心中卻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動容。


    原來,在他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力量並不是劇情之力,淩駕於劇情之上的,還有公道!還有天理!


    無論是何人上位,何人當政,最後無辜為此付出代價的,都是身不由己的百姓。


    他們隻不過是一個又一個再平凡普通不過的人,安分守己,不懂任何的權謀爭鬥,隻想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魏光義和洪省卻將他們當成了黨爭陰謀的工具。


    蒼生何辜!天道何存!


    他們這樣的人,即使一時受到劇情的恩顧,也不配成為贏家。


    應翩翩意識到,或許從他選擇成為一名反派直至今日,做出改變的機會正在悄悄到來。


    ——雖然,比起得天獨厚的主角陣營,這個機會也給的十分吝嗇,難度幾乎可以比擬不可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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