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放緩了語氣:“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你為何要如此沉不住氣?師父當初已經許諾了,咱們辦完這件事之後,他一定會想辦法將咱們救出去的,你總得給他一些時間吧,再忍耐忍耐不行嗎?”


    杜曉晨覺得自己仿佛觸及到了某種真相,這令他的心髒怦怦急跳起來,嘴上卻罵道:“你們怎麽那麽傻,還聽不出來他在騙你們嗎?這可是刑部大牢,誰能把咱們救出來?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管用!”


    “怎會?以師父如今的地位,就算不能讓咱們光明正大地被赦免,找幾個死囚把咱們換出去肯定也是可以的。隻是他不方便出宮,總得找到合適的時機才能托付別人,你再等一等。”


    李定生怕他一個不如意又叫嚷起來,急切地說:“否則就算你自己認了罪,起碼也得被判個流放之刑,說不定應玦還會懷恨於心,施手段報複你。哪有等著師父徹底把你救出去,讓你改頭換麵,過上新生好呢?”


    此時應翩翩和池簌也聽到了這句話,兩人不禁對視了一眼。


    同這兩人周旋數日之後,今日總算從他們口中探聽到了一些端倪,李定的這番話,信息量可是太大了。


    他提到“師父如今的地位”,說明那個人不光還在世,而且似乎也


    已經成為了一位有權有勢之人。


    再加上“不方便出宮”,能夠住在宮中的男子,除了皇上,可就隻有太監了。


    杜曉晨聽見了這句話,也覺得有些緊張,一時口幹舌燥,接不上話來。


    他這樣的一個小人物,沒想到幾番波折,如今竟然被迫卷入到了這種秘密當中!


    池簌用傳音之術,再次在杜曉晨的耳畔說道:“裝作猶豫,先穩住他,態度不要軟,不要讓他懷疑你。”


    杜曉晨定了定神,冷嗤一聲,說道:“這種話你們也信,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迷魂藥了。”


    珊瑚和李定交換了一個眼神,珊瑚說道:“師父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因為他,我們都已經沒命了,就算是為了報恩,又有什麽不行的呢?”


    說完之後,她見杜曉晨隻是不以為然,便又緩了語氣勸說道:“再說了,師父終究是個心地仁善之人,一定不會騙我們的。你先前已經吃了那麽多苦,好不容易忍到現在,再等兩天就等不得嗎?”


    “再說了,你難道不知道應玦的手段和為人?你之前那樣叫囂過說要殺了他,如果師父不救你,就算你認罪,他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聽到珊瑚的話,杜曉晨不由在心裏“嗬”了一聲,暗想:“我可比你們清楚多了,若不是有他的手段,我還不會在這呢!你們這是中了他的圈套,還傻乎乎的一無所知。”


    想到這裏,杜曉晨又覺得起碼自己的處境比麵前這兩人強多了,心理獲得了平衡,不耐煩地說道:“算了,不跟你們廢話了,我還不如去睡覺。”


    說著,他便甩開李定的手,離對方遠遠的,躺在了稻草上。


    杜曉晨這個態度,就是已經被勸的動心了,隻是有些下不來台,應該一時半會不會再找獄卒,這讓李定和珊瑚都鬆了一口氣。


    珊瑚連忙說道:“是了,你先好好休息吧,相信事情一定會很快有轉機的。如果今夜獄卒再過來提審你,我們也會為你求情,分擔你的壓力。咱們互幫互助,才能渡過難關。”


    她嘴上說的好聽,一心把杜曉晨安撫住,等到覺得對方已經睡熟之後,珊瑚卻又悄悄取出自己藏在稻草下麵的暗器,衝著杜曉晨的太陽穴射出。


    黑暗中“鐺”地一聲響,珊瑚明明已經看準了才發出的暗器卻打了個空,撞上牆壁之後落在地上。


    杜曉晨警覺地睜開眼睛,說道:“什麽聲音,你們是不是又要使壞?”


    李定連忙說道:“沒有的事,可能是鬧耗子,你且安心睡吧。”


    杜曉晨知道自己有人暗中保護,也不太害怕,隻說:“你們如果再做手腳,那我一定會立刻把獄卒叫過來。”


    說完之後,他又翻身睡了。


    李定和珊瑚都覺得十分無奈,卻又拿他沒有辦法,兩人心事重重,也沒心思鬼哭鬼叫了,各自閉目休息。


    應翩翩和池簌從牢裏出來,見到刑部侍郎潘遲已經等在了外麵。


    這樁案子牽係太多,已經困擾了他許久,如今聽到有了重大線索,隻令他滿心喜悅,一掃平日的嚴肅,對待應翩翩也分外熱情。


    “都說英雄出少年,虎父無犬子,還得是應大人有辦法,總算將那兩名匪徒的話套了出來。”


    潘遲笑著說:“那幕後之人的身份,便由我來想辦法調查吧。等有了結果,一定第一個告知大人,此事你可是頭功。”


    應翩翩道:“潘大人過獎了,咱們理當互幫互助,那麽此事就煩請大人費心,我今日先回府了。”


    應翩翩先天不足,自幼體虛,所以很少熬夜,為了這一場三鬼內訌的好戲,此時已經一直熬到了夜半子時,他也實在有些困倦,剛才坐在這裏就直犯困,現在隻想一頭撲在床上,天塌下來都要先睡一覺再說。


    潘遲可不知道應翩翩表麵上一本正經的,心裏早就去想高床軟枕了,還認真地詢問他:“那麽應大人,那個杜曉晨可需要我幫忙好好照料著?有什麽要求,讓他盡管提就是。”


    “這倒是不用。”


    應翩翩立刻說:“此人一開始裝神弄鬼,滿口叫囂著要殺我,我可不想就這麽算了。眼下他還要為咱們辦事,請大人先暫且將人穩住,不要讓他反水。此事過後,我斷饒不了他。”


    應家這父子倆,手段作風的狠辣都是出了名的,潘遲一聽就心領神會了,點頭答應。


    應翩翩總算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好了,這才同池簌一起走出大牢,抬頭隻見外麵夜色深深,月朗星稀,馬車在一旁靜候。


    應翩翩坐上去之後,就不禁打了個哈欠。


    池簌見應翩翩困成這個樣子,覺得心疼,拉著他的手晃了晃,說道:“你先睡一覺吧,過會就能到家了。”


    應翩翩睡眼惺忪地問他:“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累不困嗎?”


    在他的印象中,池簌似乎永遠都精神奕奕,不露疲態,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常常令應翩翩覺得很神奇。


    他可不知道,在遇見他之前,池簌甚至夜夜都無法入眠,如今有了應翩翩在身邊,他才逐漸感受到了安心入睡,喜樂平和的滋味。


    池簌一本正經地說:“嗯,我也累也困,隻是沒有表現的很明顯。那咱們就一塊休息吧。”


    他展開懷抱,笑起來:“來。”


    看應翩翩的表情就知道,這鬼話他是半點也不信的。


    他抬手在池簌胸口杵了一拳,被池簌順勢輕輕一拉,也就靠在了對方身上,找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又累又困”的池教主並沒有休息,而是輕輕為應翩翩按著太陽穴。


    就這樣,在他的按摩和馬車輕輕的搖晃下,應翩翩很快沉沉睡去,最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被人抱下馬車,放回到床上去的。


    另有一道身影,卻趁著夜色,悄悄向著宣平侯府的方向跑去。


    *


    這幾日,宣平侯府的氣氛非常不好。人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大少爺回來同侯爺吵了一架,父子之間鬧的很僵。


    之後不管什麽人勸說,他都鐵了心一般,一步都沒再踏入過宣平侯府的大門,沒過幾日,就果真如他所說,到皇上麵前辭去了鎮北侯的爵位。


    傅家以往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一門雙侯,顯耀無比,若是以往,皇上也未必會答應,但如今五皇子屢屢遭到貶斥,傅寒青又執意相求,皇上斥責他幾番,看他堅持,竟然便真的準了。


    這件事簡直把傅英和傅夫人都氣了個半死,傅寒青卻仿佛發瘋了一樣不管不顧,沒了爵位之後就到軍營去了。


    主子們心情不好,下人們也有種大禍臨頭惶惶不安之感,一個個小心伺候著,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偌大一個府邸,大白天甚至經常連個人聲都聽不見。


    這一天天色剛亮,負責采買蔬菜的小廝背著籮筐從侯府的側門出去,忽然聽見有個女子的聲音招呼自己。


    他轉頭一看,隻見一名十分漂亮的姑娘站在一處隱蔽的拐角位置,正在衝他招手。


    那小廝隻覺得眼前一亮,忍不住便走了過去,問道:“姑娘,你是在叫我嗎?”


    那姑娘正是杜曉蝶,她點了點頭,將一串銅板塞給那名小廝,帶著些焦灼說道:“這位大哥,我有事想尋侯爺,但不方便露麵,你能幫我通稟一聲嗎?”


    那小廝剛暈暈乎乎接過銅板,就聽了她這句話,嚇得一下子就把那串錢塞回去了,驚笑道:“姑娘你在說什麽啊,我哪裏能跟侯爺說得上話。再說了,我們侯爺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你……這也太能想了!”


    杜曉蝶說道


    :“你隻要去和管家或者侯爺的什麽心腹說一聲,相信他們自會權衡。侯爺是知道我的,我原本也不敢鬥膽冒犯,可如今麵臨著殺身之禍,實在是無可奈何了啊!”


    她這般說著,不由垂下淚來。


    杜曉蝶這一招對應翩翩不管用,但拿捏其他人還是沒有問題的,那小廝看見美人落淚,楚楚可憐,心就軟了,又聽她說得嚴重,隻好撓了撓頭道:“那我試試吧,唉……不過侯爺最近心情不好,你一定要見他,自個可得把後果給掂量明白了。”


    事情果然被杜曉蝶給說中了,傅英心腹的隨侍是知道杜家兄妹的,一聽小廝提起,立刻稟報了傅英。


    傅英皺眉道:“這女子倒是大膽,我吩咐他們的時候,為了防止應玦那小子有所察覺,並沒有準許他們主動來聯係我,她竟然自己上門來了。”


    侍從說道:“屬下聽報信的人說,她仿佛是趁夜來的,又一直等到天亮,才敢來求見您,一路上非常小心,怕是當真有什麽要事。”


    傅英點了點頭:“那也不要讓她直接進府,先帶去喬裝一番,再裝成是夫人老家的親戚,從側門帶進來吧。”


    侍從答應一聲,匆匆去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扮成老婦的杜曉蝶才被帶到了傅英的書房。


    杜曉蝶也沒有考驗他的耐心,一進門就跪了下去,哀聲說道:“侯爺,我哥哥被應大人暗中送進刑部去了,每日難以休息,嚴刑拷打,這樣下去隻怕過不了幾日就要喪命,求您救救他吧!”


    她的話果然一下子就引起了傅英的注意,皺眉道:“你此話當真?”


    杜曉蝶道:“前兩天半夜送去的,這已經是第三日了。曉蝶是走投無路才來懇求侯爺的,又怎敢拿這種事情玩笑?”


    傅英臉色微沉。他埋下這步棋子之後,一直在關注著應翩翩那邊的動向,卻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有中著美人計,反倒還反手將杜曉晨給送到牢裏去了,實在是果斷心狠。


    有時候比起傅寒青,應翩翩倒當真更像是他教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應翩翩這些動作竟然還避開了傅英的耳目,說明他當初在應家埋下的所有眼線都已經被徹底拔除。


    傅英道:“他待你如何?我讓你挑撥他跟武安公之間的關係,你又做的怎樣了?”


    杜曉蝶說道:“這一點好叫侯爺放心,他並未疑心於我。隻是將哥哥與之前的兩樁案子合並處理了,還把我留在應家當差,可……可我擔心哥哥挺不住……”


    傅英淡淡地說:“你哥哥若是想活命,就不會挺不住的。因為他裝的惡鬼要殺的是應玦本人,從他說出那句話起,就注定了應玦不可能再放過他。”


    杜曉蝶聽到傅英如此說,心中隻恨不得破口大罵,這個老狐狸原來從一開始就給他們挖了坑,倒是在這裏等著呢。


    是他把自己兄妹兩人推到了絕路上來,如今倒是一開口就推了個幹淨,若是當初信了他,恐怕最後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隻是傅英再精明,比起應翩翩來,終究還是棋差一招,他會有的反應,會說的話,都已經被對方料中大概。這樣想來,杜曉蝶竟又忍不住有些慶幸了。


    第98章 孤秀聳曾城


    在傅英麵前,杜曉蝶隻做出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無助地說道:“那……這可怎麽辦呢?”


    傅英沉吟片刻,緩緩說道:“不用擔心,你們兄妹隻需聽我的安排,我自會保你們平安無事。”


    杜曉蝶道:“應大人的手段……”


    傅英笑了笑,說:“不會連你都以為我這樣做是要害他吧?”


    杜曉蝶一怔。


    傅英的語氣淡淡,竟仿佛真心:“應玦的父親與我是結拜兄弟,我這一番安排,隻是希望那孩子能夠看清真相,與我解除誤會,所以你們也不必害怕。你如果想救你哥哥出來,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繼續想辦法跟應玦接近,讓武安公與他之間心生嫌隙。”


    杜曉蝶這時候仔細想了想,恍然發現,傅英似乎當真從來沒有授意過她或者杜曉晨去做任何對應翩翩本人不利的事情。


    他從一開始的目標,仿佛就是讓應翩翩聽到那個小時候因為傅英相救才得以活命的故意,以及挑撥應翩翩和池簌之間的關係。


    難道他這樣大費周章,竟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為了修補與侄子之間的裂痕嗎?


    應翩翩那樣的人,又是那樣的家世,傅英以嫁入應家誘惑,杜曉蝶不可能一點都不動心,但再一想池簌的武功和威勢,她還是打心眼裏覺得膽寒,再投一回胎也不敢跟對方搶人。


    杜曉蝶說道:“侯爺,我雖然跟武安公長得有幾分相像,但應公子那般的人又怎會看得上我呢?這幾日能嚐試的,我都已經試過了。”


    傅英淡淡地看了杜曉蝶一眼,想起了應翩翩的母親,那名從西戎跑回來的逃奴。


    他從未見過那個竟然能夠讓應鈞動心的女人,但卻對這女子的遭遇十分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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