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對係統說:“給西戎人用一個迷路導航,還有,傷藥有沒有,兌換一份給池簌。”


    傷藥倒也罷了,但如此大規模的迷路導航,所需的好感度不低。


    好在應翩翩之前到了雍州雷厲風行一番整頓,又主動提出出城搬救兵,百姓們和一些頭腦清醒的官員對他十分感激,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西戎軍們在山中尋人,繞來繞去的,逐漸發現好像連這座山的出口都尋不到了,而應翩翩和池簌則在清晨的時候將他們甩下,總算成功下山。


    令人喜悅的是,他們已經可以遠遠看到靈州的城門了。


    應翩翩從馬背上跳下來,覺得眼前微微發黑,池簌卻在這時俯下身,一手箍住他的腰,扶了他一把,將應翩翩穩穩放在地上,隨後自己也跳下馬背,說道:“辛苦你了。”


    應翩翩道:“你不要太用力,小心把傷口崩開。”


    池簌按了按胸口,說道:“可能是我調息的緣故,雖然還有外傷,但似乎已經不怎麽嚴重了。你放心,我心裏有數。若是我硬逞強,到了關鍵時刻才倒下,豈不是拖累你嗎?”


    此時晨曦微露,池簌的臉色看起來倒是恢複了不少,他以為是內力的緣故,應翩翩卻知道大概是係統的藥起了作用,稍稍放心。


    但即便如此,他們依然要麵對接著的下一道難關。


    進城。


    方才用了大規模的迷路導航之後,好感度已經重新歸零了,係統暫時休眠,眼下要混進去,隻能自力更生。


    應翩翩道:“靈州城就在前麵,不過這座城分為內城和外城,周圍的西戎探子也不少。剛才咱們上山之前我故布疑陣,假意往南麵而去,西戎還不知道咱們要到哪裏去求援,但如果沒進內城就被他們發現了咱們的行跡,隻怕事敗不說,還要給這座城中的百姓都帶來麻煩,我們不能硬闖。”


    池簌看著城門外來來往往的客商,沉吟道:“那麽就想辦法喬裝吧。”


    西戎行軍迅速而隱秘,更何況此時西戎王所率的主力軍尚未趕到,周邊州府都未曾收到雍州要麵臨大戰的消息,靈州城門沒有封閉,允許來往的行人通過盤查身份之後進入,看上去井井有條。


    應翩翩道:“拿什麽喬裝?”


    池簌默然片刻,目視前方,慢慢地說:“取些不義之財。”


    應翩翩順著他的目光向前看去,隻見門口那些等待接受盤查的商隊排出去老遠,其中有人的商車下麵隱隱露出各色的衣服和水粉,顯然是想要進城販賣的。


    應翩翩心念一動,說:“不如你去取兩件女裝來,咱們扮成女子比較……”


    他想了想,又覺得兩名女子行動起來多有不便,隻怕更加容易招惹是非,再說池簌身上有傷,縮骨功不方便,肩膀又太寬,也不太好改扮。


    於是應翩翩改口道:“一男一女吧。你傷好了嗎?若是不行,不用勉強。”


    池簌失笑:“定不辱命。”


    他悄無聲息地去了,不多時,就拿著應翩翩要的東西走了回來。


    應翩翩一看,池簌拿的倒是十分齊全,衣裙釵環,胭脂水粉樣樣俱全,偷東西也偷的細心周到,是池簌的風格。


    應翩翩拿起了一盒胭脂研究,倒遇上了問題,說道:“要試著穿女子的衣服我還可以,但若是上妝的話,卻不知和畫畫是不是一樣,畫到臉上能不能弄得好。”


    應翩翩是高挑個,雖不比池簌矮幾分,但骨架卻要比他小,比池簌更加適合女裝。


    隻不過男女骨相有別,怎麽也得靠妝容進行一番掩飾,更要讓西戎人認不出來他,應翩翩在這方麵經驗實在有限,隻能說為了進城豁出去了。


    沒想到池簌卻道:“沒關係,我會。”


    應翩翩算是開了眼了,說道:“做飯你也會,化妝你也會,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怪不得能當上七合教教主,樣樣全能,真是厲害啊。”


    池簌笑了,說道:“小時候有一陣,我娘一直生病,全身無力,連手都抬不起來,麵容也十分憔悴,府中的婢女們怕過了病氣,都不肯照料她。我那時想哄她高興,便學了上妝,給她化一化妝容遮掩氣色,簡單一點的還是能做到的。”


    應翩翩道:“如今伯母地下有知,看你這樣出息了,一定非常高興。”


    池簌說:“她如果知道我能找到你,和這樣好的人相伴一生,才會是最高興的。”


    應翩翩道:“等回了京城,我陪你去祭拜她。”


    兩人說話之間,手上也沒閑著,應翩翩已經除去那一身的血衣,利落地將女裝衣裙換上了。


    池簌對他的身量十分了解,想必還是特意挑選了一番的,應翩翩將這套衣裙穿在身上,竟然也很合適,隻是肩頭有些窄,裙子下擺也稍微短了一些,但那廣袖裙輻本來就寬大,倒是也不太明顯。


    換完衣服之後,應翩翩便散了頭發,池簌替他挽了個髻,然後又調了胭脂水粉,開始一點點替他描眉上妝。


    時下男子敷麵化妝者原本也不在少數,但應翩翩天生美貌,向來不需如此,這輩子還是頭一次有這個體驗。


    他一開始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和好笑,怕池簌會笑自己,就閉著眼睛任由對方擺弄,假裝毫不在意地養神。


    但過了一會,應翩翩忽然感覺池簌點在他臉上的眉筆頓住,於是便睜開眼。


    這一看,隻見池簌正端詳著他,神色有些怔忡。


    應翩翩問道:“怎麽了,你不會給我化成妖怪了吧?”


    “玦,美玉者,美玉無瑕,明華奪目。”


    良久,池簌才輕輕喟歎一聲,說道:“妝容尚可,隻是你這樣子,我卻有些不想讓旁人看到了。”


    “哦?”應翩翩挑眉道,“你覺得我扮成女子比男子的模樣好看?”


    池簌搖了搖頭說:“你怎樣都好看,我隻是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一麵。”


    他在意的不是應翩翩什麽裝扮,而是對方從來沒有這樣上過妝容,原本就動人無比的眉眼再經過裝點之後,更是眉黛唇紅,麵色絕豔。


    這樣子幾分熟悉又幾分陌生,叫人神魂顛倒,隻想將這一幕獨占。


    池簌有幾分怔怔的,不禁說道:“我都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剛才多遮掩一些你的容貌,幸虧這套衣裙上有麵紗,否則咱們進城之後,隻怕會引起亂子。”


    應翩翩被他說的都有些受不了了,顧忌著池簌的傷才不好推他:“你以為誰都是你啊,成天傻乎乎的,就知道盯著別人的臉看?這年頭大家都很忙,沒那份閑情逸致的!”


    池簌放下眉筆,抬指在應翩翩眉心處點了點:“好吧,我倒盼著是我傻。”


    他自己也換上了剛才拿來的另外一套男子衣服,同時簡單遮掩了容貌,倒是沒有應翩翩男扮女裝那樣費事。


    等到池簌也收拾完畢之後,兩人直接燒掉了染血的外衣,這才找了個機會,偷偷混進一支商隊中,進了城去。


    靈州本來就是邊地,離西戎較遠,街頭有不少異族人來來往往,若不是池簌與應翩翩一番喬裝,隻怕很快就會被西戎人得知消息,知道原來雍州是想來搬靈州的救兵。


    接下來就是要設法見到黎清嶧。


    他雖然表麵上是說被貶到此處,但是到底地位特殊,皇上又並非要真正重罰,所以來到此地之後地位尊崇。


    黎清嶧小小施展了一下手段,很快就整頓的靈州大小官員對他恭敬有加,並非輕易就能得見。


    兩人商量了一下,池簌道:“不如你先找個地方等我一等,我打聽一下將樂王府的位置,設法進去一探。”


    兩人一路辛苦,他其實也是想讓應翩翩休息一下,但應翩翩顧忌著池簌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再加上不知此地深淺,貿然前去,若是驚動了侍衛探子,難免會走漏風聲,沉吟了一下,還是道:“心急不得。我們先去前麵的酒樓坐一坐,看是否能問到舅舅目前住在哪裏再議吧。”


    他們混進城中花了一些時間,此時將近中午,酒樓人來人往,確實易於打探消息,池簌也無異議,便和應翩翩一同找了家最近的酒樓坐下。


    直到此時,他們才總算能好好坐一坐,用些飯菜。


    隻是誰也沒有心情進食,池簌隨便點了兩個應翩翩愛吃的菜,正要順便向小二詢問將樂王府的位置,忽聽下麵的一樓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語聲。


    應翩翩隨意瞥了一眼,發現是一名四十來歲的肥胖男子,被人前呼後擁地走了進來。


    除了所帶的侍從之外,他身後還跟著不少年輕女子,一個個打扮的非常豔麗,手中團扇半遮著麵容,但也都能看出來姣好的姿容。


    池簌一開始沒有在意,忽然悄悄碰了碰應翩翩,示意他聽鄰桌之人的議論。


    隻聽其中一人酸溜溜地說道:“這個王老板,真是受不了他,從頭到腳都是一股的銅臭氣。你看他來到這城中之後才幾天,就折騰了這麽多花樣出來,今天又帶著這些姑娘們招搖過市,有傷風化!”


    另一人說道:“兄台你有所不知,王老板這樣做似乎是有內情的。我依稀聽人說,他的兄長前日裏不小心衝撞了王爺的座駕,讓王爺的愛馬受了傷,眼下被關了起來,王老板大概是想要替他的哥哥求情,因此準備了這些美人,專門為了討好王爺。”


    這城中隻有一位王爺,自然就是將樂王。


    原先在京城的時候,人們便都知道,將樂王是出了名的難討好,平日裏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愛好。


    要論金銀珠寶,他不缺,要論嬌妻愛子,大概是由於身份所限,想要讓帝王打消疑心,將樂王也並未娶妻納妾,膝下空空,也無法巴結。


    聽說人家最近倒是還多了一名愛逾性命的外甥,可是別說他那外甥目前不在此地,就算是在,那位大少爺也是個金尊玉貴的主,比他這個舅舅脾氣還要大,性子還要難接近,根本就不可能從對方身上下手。


    所以,誰也摸不透什麽事情能讓將樂王開心。


    但想來想去,將樂王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相貌清俊,氣質超然,依舊是個十分出眾的美男子,合該風流倜儻,有美相伴,或許……英雄難過美人關?


    ……


    這些人議論紛紛,應翩翩和池簌聽了一會,已經了解到這名王富商弄了這許多姑娘過來,正是想敬獻給將樂王,以此來為他的家人求情。


    他雖然隻是個沒有官職的商人,但王家世代巨富,也在邊境一代常年做著生意,頗有些身份臉麵,想必他既然這樣幹了,就是有辦法將這些美人們送到黎清嶧跟前去的。


    這倒是一個現成擺在眼前的好機會。


    應翩翩心念一動,低聲道:“你說我能不能賣身給這姓王的,讓他把我送給我舅舅?”


    池簌:“……你,賣身,給他?”


    應翩翩攤手道:“你想賣也行啊,但是人家現在沒要打手,當初我說我來辦扮姑娘,你也沒跟我搶。這樣,我先試試,你配合我,不行再換你。”


    池簌這時也領會應翩翩的意思了,雖然有些不情願便宜那個胖子,但眼下不是吃醋的時候,正妻應該賢惠大方,不賢惠大方的地方不能讓人看出來。


    池簌還是壓著心裏的酸意,配合著一起想主意:“要是直接去的話,隻怕會讓他生疑,還得迂回一點。”


    應翩翩眨了眨眼睛,壞笑道:“你還記得程曉蝶和程曉晨那兄妹倆嗎?”


    池簌回憶片刻,悟了,兩人對視一眼,決定出動。


    這時,被人人羨慕的王富商也是滿麵愁容。


    他並非來這裏用餐,而是在此處的酒樓裏訂了十八壇風味全然不同的百花美酒,準備和美人一起進獻到將樂王府,為了表示重視,才親自出麵。


    在等著店小二去酒窖裏取酒的時候,有跟著同路而來的友人趁機奉承他。


    “王老板,您這樣大的手筆,又是這樣巧妙的心思,有美酒,有美人,可見是誠意十足了,相信王爺那般寬宏大量之人,一定不會再和您的兄長計較了。”


    王老板道:“唉,王爺從京城過來,何等樣的美人沒有見過。這些女子雖然美,但終究隻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我心中其實並無把握啊。”


    那與他說話的人表現上雖然讚同,但心中確暗暗咋舌,心想果然是富貴人家見過世麵,如此天仙般的女子們,隨便得到哪一個,都是莫大的福氣了,他竟然還覺得不足。


    莫非是自己太沒見過世麵了嗎?


    他這樣想著,忽然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轉頭一看,是名麵色蠟黃,唇上蓄須的年輕男子慢騰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掩口咳嗽。


    他咳了老半天都停不下來,簡直好像要把肺吐出來一樣,讓別人聽著都覺得難受。


    那男子剛剛走到王富商身邊,竟然身子一晃,昏死在地。


    王富商有要事要辦,最忌諱晦氣,見此場景,立刻皺起眉來,就要吩咐下人將這名病鬼抬走。


    正在這時,忽聽有人叫了聲“夫君”,而後,一名紅衣女子提著裙子跑了過來,撲倒在那名男子身上。


    王富商沒好氣地說:“你這相公怎麽回事?那麽大的地方,偏偏倒在這裏,也不嫌晦氣!還不快把他……”


    那名女子猛然抬起臉來,麵紗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全部的麵容。


    王富商的話戛然而止,一時張口結舌,手中的茶杯落在雙腿間的衣擺上,將他的大腿潑濕一片,他卻毫無反應。


    這女子因為焦急而微蹙著眉,但這神情絲毫無損於她的美貌,反倒更有一種楚楚可憐的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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