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香惜玉懂不懂啊。”一道略微有些輕浮的聲音傳過來。


    蘭燭感覺到肩上一鬆,轉頭看去,看見原先禁錮著她的大漢被一腳踹在地上。


    蘭燭抬頭,麵前出現一個穿著暗紅色襯衫的男人,領口慵懶的敞開,如血色般的紅與他白皙的皮膚形成明顯的對比,透得他的五官跟精雕細琢的和田玉一般,他眉眼狹長,一雙桃花眼輕浮高挑,眼底帶點笑意,蹲在蘭燭麵前,“書哥,長這麽好看的姑娘,你真忍心動手啊。”


    欽書站在燈下,冷冷地說∶“沈成杞,別阻擾我,別忘了你的身份。”


    那個叫沈成杞的笑了笑,回頭,“瞧你說的如此嚴重,你讓我從國外回來幫你,我可是二話都沒有說,一回來你就要對一個弱女子動手,總要給我心裏過度的時間吧。”


    他說完,單手把蘭燭拎起來,手腕上用點力,蘭燭就被他摁在椅子上,他慢條斯理地拿起捆繩,笑著對蘭燭說,“小美女,你忍著點,我哥手起刀落,想來,應該不會很痛苦。”


    蘭燭警惕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他靠的很近,捆她的時候,五官在她麵前放大,過於近的距離給她帶來不太舒服的侵犯感,直到給繩子打結的時候,手停在她腰上,掐了一道,蘭燭正要發火盯回去,卻看他嘴型說的是“拖延時間”。


    她眉頭微微一皺,看著這個古怪的男人遠離她,插著腰在那兒對著欽書說,“當壞人也不用那麽暴力,你瞧,我這溫溫柔柔的,不也將人捆上了嗎?”


    欽書陰著臉“少廢話,去外麵盯著,江昱成要是來了,不斷他一條腿,別讓他進來。”


    沈成杞伸了個懶腰,對圍在那兒的一群人說,“聽到沒,出去盯著,他要是來了,打不過了再叫我,我先去睡會。”


    他回頭,對欽書一笑,“書哥,您輕點,別打擾我的一場好夢。”


    沈成杞走後,欽書轉過來,蘭燭才看到他現在恐怖駭人的樣子。


    原本整潔的西裝外套上,沾著已經幹了的血跡,他的發絲全部倒在一邊,再也沒有了往日儒雅幹淨的樣子。


    他拿著彈.簧.刀,俯身,用手抬起蘭燭的下巴,“你說,我先從哪裏開始好,左邊右邊哪邊江昱成會更心疼一點”


    蘭燭看著那刀口幾乎是要貼到自己的臉,她的心在胸腔裏不安地亂撞,她控製著自己的理智,保持冷靜,對上欽書的眼,大著膽子說道∶“紫蘇姐姐看到你這個樣子,應該會很心疼吧。”


    欽書聽到烏紫蘇的名字,手上動作停了下來,神色微微一變,而後清醒過來,直接把刀抵在她脖子上,“少拿烏紫蘇來分散我注意力,別以為你知道點什麽,就能拿捏我……”


    蘭燭打斷他“我找到你們的孩子了。”


    欽書有一刻的凝固,死死地盯著蘭燭的眼,反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蘭燭看到欽書的反應,憑借直覺猜忌著欽書對烏紫蘇的感情,忙補充到∶“我與紫蘇姐交好,她的墓也是我找的,西山的最北麵”


    他手上的力道鬆了一些,搖頭到∶“那地方不好,她喜歡陽光,那地兒陰冷潮濕,她一定不喜歡。”


    蘭燭小心地試探著“那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你知道,紫蘇姐姐走的,太突然了。”


    欽書卸下了抵在蘭燭脖子下的刀,“是姓王的,沒把她照顧好。”


    “她是為了你們的孩子。”


    “紫蘇姐姐說,你有自己的抱負,有自己的夢想,沒辦法陪在她的身邊,她都能理解,她就想找回自己的孩子,等你在槐京城出人頭地,就一家三口在一起。”


    蘭燭昧著良心編造著這一套。


    “她當真這麽說。”


    “當然。”蘭燭見欽書有所緩和,連忙補上,“我理解你,你從嶺南一路走來,一定很不容易。”


    “理解我你怎麽可能理解我”


    “我理解,我來槐京城的時候,就跟你一樣,發誓一定要在這兒,闖出一片天來。”


    “我也跟你一樣憎恨棣京富人四合院裏的滿屋金光,憎恨這個城樓裏人人冷漠的眉眼,和得勢得權的人毫不在乎的踩碎我們的夢想。”


    “紫蘇姐姐說, 從前你們雖然貧窮, 但是日子過的很快樂。”


    欽書背過身去, “她從來就很好滿足, 吃饅頭鹹菜也覺得很快樂, 擺攤賣唱也覺得很快樂……”


    “那個時候,我指著坐在寬敞豪車裏的富太太跟她說,那才叫做快樂,我欽書,會給她真的快樂。


    蘭燭心中微微泛起苦澀。


    “她第一次去戲劇團試戲的時候,連雙像樣的鞋子都沒有,冰天雪地裏,她走的著急,丟了那隻破鞋,卻歡天喜地地回來告訴我,下一場戲,她能登台。我看著她滿臉欣喜,心裏是發苦的,你知道嗎,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吃苦。”


    “自此之後,我就發誓,我要改變這一切,我要讓我自己,登上高峰。這年頭誰還聽京劇啊,我意識到要往更高的地方走,必然要忘記從前的一切,我練了十幾年的琴不拉了,她那一身刀馬旦的功夫,也再也不排了。後來她去演戲,去試鏡,那導演借著酒勁把手放到她的腿上,我恨不得把杯子捏碎,可是那導演說,那部戲女主角給她了……”


    欽書轉過身來,笑的古怪,笑的下巴上的血漬隨即蕩漾開來,“我就知道,命運開始向我招手了。"


    蘭燭在心裏嘲弄他,所以他就是這樣,找到了另外一條路的?


    蘭燭“看到她陪別的男人,難道你的心裏,一點都不會在意嗎”


    "我當然在意!她是我的!"欽書提高了聲音,"我心如刀絞,可是我有什麽辦法!我有什麽辦法”


    “我搭上王家這條線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摸她腿的導演裝進麻袋裏暴打了一頓,你知道那種快感嗎”


    他低頭,可怖的眼神盯著蘭燭,像是要把她看穿,"他再也沒法抬起那隻手了,嗬、"


    “所以——”他直起身子,離開蘭燭,“隻要她一直愛我,一直給我時間,我早晚有一天,會把她接回來的。”


    蘭燭“可惜,她還是沒有等到你成功的那天。”


    “是啊。”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她還是沒有等到,我成功的那天。”


    說完之後,他隨即轉過身來,用虎口掐住蘭燭的下巴,“既然我是這樣的下場,那我就更不能讓江昱成好過了,我已經很給他麵子了,我警告過他,我告訴他母親的事情,就是在警告他,不要惹我,不要管江家的事情,不要管趙家的事情,他倒好,跟王散沆濯一氣,悄無聲息地搜羅了這麽多東西,這口氣,我怎麽咽得下”


    蘭燭感覺到他手上加重的力道,感覺他怒意又開始恢複了,她連忙出聲提醒他,“欽書,你忘了,我知道你女兒的下落,你不想知道嗎?你……”


    “你以為你很聰明嗎?”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瞬間手臂上青筋乍起,掐得蘭燭透不過起來,”那隻不過是阻擋我和紫蘇美好生活的一個意外而已,我早掐死了。”


    蘭燭一瞬間瞳孔渙散, 她想到紫蘇姐姐在燈光下的溫柔, 說她有個女兒。


    她要找到她。


    蘭燭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她臉色開始發白,被捆綁的雙手奮力地在抵抗,她雙目猩紅,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說道;


    “你根本不愛紫蘇姐姐……自始至終都以為你愛烏紫蘇,都是為了她,你才一步步淪陷至此,其實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的虛榮,為了喂飽你心中的那隻黑狗!!”


    "隨便你怎麽說,去死吧!"他咬著牙, 濰目欲裂, 正欲下狠手。


    倉庫的鐵門嘭的一聲幾乎是被撞開來,欽書聽到動靜,連忙往後看去。


    隨著門來的一瞬間,還有兩個男人被扔了進來,那兩個摔在地上的男人捂著肚子,跟條蟲子一樣縮在地上打滾。


    欽書鬆開蘭燭,直起身子,盯著台子下麵的門口。


    門外依舊是漫無邊際的風雪夜,外頭的黑夜立刻侵入屋子裏,蘭燭才看到,屋子外麵也躺著幾個在哀嚎的人,下一秒,出現在門口的是那隻半人高的阿根廷杜高犬。


    似馬刀的尾巴一動不動,足墊厚實,線條健碩,脖子高仰,站在那門外,盡管帶著傷,但黑色的毛發遮蓋了它身上的血跡,它踩在門口的人身上,脾睨一切。


    下一秒,黑夜的雪地裏,江昱成出現在那兒。


    他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衫,手掌虎口的繃帶是他白日佩戴的那根領帶,右手拿著根棒球棍,嘴邊紅腫,白皙立體的臉上是破碎的傷口,眼下的戾氣在看到蘭燭完好的時候,才逐漸褪去。


    欽書笑的猖狂,從桌上上拿過一樣東西,蘭燭才看到,那竟然是一把槍。


    他竟然可以熟練的裝槍上膛,指著江昱成說道∶“喲,二爺,您終於是來了,我還以為,您連大門都進不了,就被我外麵的人,打死了。”


    江昱成看了一眼蘭燭,從自己兜裏掏出來一個u盤樣式的東西,朝上拋給欽書,“你要的東西,放人。”


    欽書接過,掂了掂,“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份了。”


    江昱成“我不會用阿燭來跟你賭的。”


    欽書“喲,您可是真深情,我信您,這是最後,獨一份的,不過——”


    他轉身,坐在倉庫的那桌子上,慢條斯理地說道“沈成杞,你在等什麽?”


    話音一落,蘭燭就聽到後麵傳來金屬和金屬之間,一下一下的碰撞聲。


    那碰撞聲幾乎跟人的心跳律動的節奏重合,一下一下壓迫著她的心髒。


    從後麵出來的那個男人,紅色的襯衣外麵穿了一件西裝外套,即便是修身的裁縫版型也沒有把他吊兒郎當的氣質遮掩掉,右手上拿著一根鋼棍,剛就是這鋼棍發出的敲擊聲。見到來人,他慵懶地一抬眼,“這位,想必就是浮京閣的江二爺了。”


    站在他身後的,還有幾個尚且還能再打,重新站起來的人。


    江昱成一個眼神,貔貅先衝了上去,解決後麵的那群殘疾。


    下一秒, 江昱成先出的手, 抓過沈成杞的手, 用棒球棍試圖把他的手扣在背後。


    沈成杞似是知道他的想法,側身用手肘抵製,脫離他的掌控。


    蘭燭眼見一群人打在一起,那個男人的身手不容小覷,他們現在能打個平手。


    她之前看過江昱成練過綜合格鬥,他狠起來招招見血,拳拳到肉,但是現在從蘭燭的角度看過去,有點奇怪。


    他甚至,有點在放水?


    蘭燭回想起剛剛那個男人的提醒,突然就覺得,這裏頭是不是……


    兩人依舊你一招我一式地扭打在一起,蘭燭扭頭看了一眼欽書,發現他一直舉著槍,一刻都沒有鬆懈。


    蘭燭再回頭看,在掃射範圍內的兩個人,忽然想到,或許,他們在等一個機會。


    蘭燭衝欽書大喊∶“欽書!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國外的生意是怎麽被王先生他們發現的嘛’


    欽書扣動扳機,盯著在他麵前的人,沒扭頭,“閉嘴,再多嘴,我就先殺了你。”


    蘭燭依舊對著他,全力輸出∶


    “你做夢也想不到吧,那是紫蘇姐姐告訴他的!”


    “我跟你說實話,烏紫蘇說她不愛你,她一點都不愛你,她恨你,她死之前跟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她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就是跟你好過!她一想到這個事情,就覺得無比惡心,她知道你親手掐死了她的孩子,往後你下了地府都不要想求得她的原諒,所以她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別人,要讓別人抓住你的軟肋,最後打垮你!你永遠都出不了頭,沒有人會站在你的身邊,沒有人愛你,就連紫蘇姐姐,也永遠不會站在的你身邊!!"


    欽書聽到這兒,胸口一陣悶痛,氣血翻湧,他分了神,把槍轉過來,指向蘭燭∶“你胡說!你胡說!她愛我!她必須愛我!她一定愛我!這輩子她是我的!


    他近乎是扭曲著五官,奮力地反抗著這既定的事實,他指著蘭燭,正要扣動扳機,一瞬間,雙腿一軟。


    一左一右,一個鋼管一個棒球棍,欽書不可置信地要回頭,沈成杞忙繳了他的槍,把欽書的頭抵在地上,“認輸了,別掙紮了。”


    “你!你!”欽書不可置信地看成沈成杞,“你竟然背叛我!!”


    沈成杞聳聳肩,"算不上背叛吧,我跟我二哥的關係,總比跟你的關係好些吧?"江昱成連忙奔向蘭燭,半跪在地上幫她解開繩子∶ “阿燭! 阿燭! 你有沒有事, 你有沒有事啊”


    “沒事。”蘭燭虛弱的搖搖頭。


    “你太冒險了!要是他再快點,這槍一走火,後果不堪設想……”


    蘭燭長籲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現在想來真是後怕,她挑釁著惹怒著他,近乎是跟死神在賭。


    江昱成也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阿燭, 是我大意了, 他聲東擊西, 我不應該沒有看出來的。”


    “沒關係。”蘭燭搖搖頭,她抬眼,突然對上欽書帶著笑意的恐怖的目光,她連忙提醒到∶“小心”


    話音剛落,欽書藏在手裏的彈簧.刀瞬間劃破了沈成杞的袖子。沈成杞吃疼,鬆開手,欽書瞅準了機會,從這二樓的窗戶口,直接衝出去,跳了下去。


    沈成杞忙跑到窗戶口,隻見欽書跪在地上,像是摔斷了半條腿。


    他一抬眼,看到窗戶裏趴著看的人,顧不得疼,瘸著腿跑開了。


    沈成杞拿著棍棒就要追,被江昱成攔下了,“不必了,成杞,我已經把證據給警方了,他跑不了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浮京一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覓芽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覓芽子並收藏浮京一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