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韓征把自己收拾幹淨,換了身幹淨衣裳,才去郊外那個地方。


    再看到寫著韓萍名字的墓碑,韓征還是難以接受。


    依然沒見到呂超。


    韓征蹲了一會,起身去呂超家中。


    韓征哐當一聲推開破敗不堪的大門,呂超果然在家中,正擦拭他那杆鐵槍。


    看到是韓征,呂超坐在小板凳上,屁股也沒抬一下。


    韓征笑了笑,“人麵獸心的雜種!”


    呂超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還是不急不緩,擦拭那杆長槍。


    韓征血氣翻湧,不過被自己強壓下去。


    “有事?”


    “幫忙查個人。”


    “誰?”


    “張貴寶。也當兵。”


    “不認識。”


    “我說去查!”


    “呦,脾氣不小。”呂超輕蔑一笑。


    “算我求你。”


    “你誰啊?”


    “看在我姐的麵子上。”韓征努力平複自己的怒火。


    “你姐說的話,你聽了?”


    “呂超!你找死!”韓征拳頭捏得咯咯響。


    呂超連頭都沒抬。


    “我自己去查!”韓征咬牙切齒,走了兩步,卻停下了。


    韓征咬著牙不讓眼淚流下來。


    韓征站在那裏不動,肩膀被人按住,韓征停步後,呂超在韓征肩膀上拍了兩下。


    韓征轉身甩開呂超的手,不讓他拍。


    “你姐什麽脾氣,你知道。”


    “不知道!”


    “她說留給你,那就誰也不能動。”


    “我姐都走了,你給我說這個?”


    那個小小的玉扳指竟然換了一袋子銀元寶,韓萍把它留給韓征,韓萍肯定知道玉扳指的價值。韓萍知道,呂超絕不會不知道。


    “她隻是希望你······”


    “呂超你根本不愛我姐!你一直盼著她早點死!”


    呂超看著韓征,微微眯了下眼。


    韓征有些心悸,卻沒有退讓的意思,“你偷偷摸摸把她埋起來,你連墓碑都不給她豎,你把她埋起來之後一次也沒去過!”


    呂超眯眼看著韓征。


    韓征冷笑一聲,“我說錯了?”


    “你為什麽不把它賣了給我姐看病?為什麽?為什麽!”韓征怒視呂超。


    呂超默不作聲。


    “多活一天,也比留給我強。”韓征淚流滿麵。


    呂超看向遠方,山坳之間,一輪紅日冉冉升起,也就是一瞬間,就已經把光芒鋪滿大地。


    “一起去吧。”


    韓征和呂超用了沒多久,就回來了,呂超雖然吃盡白眼,但是畢竟對那邊有些了解。


    “老張說得很清楚,就是在這裏當兵去的,雖然老張沒跟著過來,但是家裏人都清楚,錯不了。”什麽信息都沒有查到,韓征覺得那幾塊銀子花得有些虧。


    “自然錯不了。”


    韓征聽到呂超說話,很吃驚。


    “為何錯不了?”韓征看著呂超,不知道為何呂超會這樣說。


    “人都不在了,自然不會有任何信息。”


    “你一個逃兵都會被記錄在冊······”韓征聲音弱了下來。


    那時張貴寶還未娶妻,那次天災之後,就剩下一個叔叔算是親人,老張孤苦一人,還沒什麽本事。


    “能賠多少?如果真是那樣?”


    呂超沒回答,其實韓征並不是要這個問題的答案。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呂超已經說過了。


    綺鹿王朝,在這方麵,從來沒有吝嗇過,製度也極為嚴格。甚至可以說是嚴酷,隻要牽扯軍事,綺鹿王朝,從沒有商量的餘地。


    “會不會有其他情況?”


    呂超搖了搖頭,韓征徹底死心。


    又過了好幾天,韓征才去見老張。


    韓征躡手躡腳走到老張身後,在背後拍了拍老張肩膀,老張轉過頭去看,韓征在另一邊伸手,夠到了一張大餅,抓過來張口就咬。


    老張看到韓征,倒不計較,反而希望韓征吃快點。


    看樣子,大寶的事情,有眉目了。可惜今天筐子裏就還剩一張大餅,也不能多給韓征幾張。過了今天,恐怕韓征就又不肯要了。


    韓征就笑嘻嘻掏出一張紙來。


    老張趕緊去接,卻被韓征高高舉起。


    老張很生氣,自然夠不著,韓征年輕,還欺負自己個子矮。


    韓征看老張生氣了,才把紙放下來,邊嚼大餅,邊含混不清道:“張貴寶,不當兵,好多年了。”


    老張擦了擦眼,再看那張紙——老張也認識幾個字,果然是張貴寶的名字,已經退役足足五個年頭了。不過看那印章,不是南安郡的印章。


    “轉籍了?”老張有些懷疑,就要伸手去拿那張紙。


    “哎,”韓征卻把手縮了回來,“還要給人家送回去的。”


    老張就沒再去拿。


    “我姐夫就是當過兵的,去外地托了人,才查到。”韓征嬉皮笑臉看著老張,“你那侄子,根本沒把你這當叔的當回事。”


    老張有些不好意思,就從懷裏掏出塊銀子,硬往韓征手裏塞。


    韓征趕緊躲開,“是熟人,喝頓酒就夠了,幹脆剩下的錢,也不給你。”


    老張不信,卻拗不過韓征,隻得把銀子收起來。


    “老張,棺材本攢夠了?”老張掏銀子,一點也不含糊,韓征確實有些想不通,這是那個連自己做的大餅都不舍得吃老張?


    “有個地方埋就行。”老張咧嘴笑了笑,“能有個棺材,那就再好不過了。”


    韓征倒是想說句話的,不過話到嘴邊,咽回去了。其實就是不用老張愁棺材本,不過說出來就不合適。


    “要是好幾天都沒來,就去我家看看。”


    韓征確實知道老張在哪裏住,就點了點頭,韓征就不在這邊和老張打屁,“老張,掏銀子的時候,悠著點。你那侄子,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來還有個叔叔啦。”


    老張笑著揮揮手,年輕人,還是個火燒屁股的,在哪裏,都不願意多待一會。


    韓征覺得這件事就過去了,雖然和預想的有些改變,但是總算圓過去了,沒有撒謊的痕跡。


    韓征摸了摸胸口,棺材本,根本就不用你老張操心。但是韓征沒敢說。


    人活著,總要有點盼頭,有點盼頭,才能提起胸口那團氣。老張孤苦伶仃,說不定就盼著那個侄子養老送終呢,要是真哪天能回來,多好。


    韓征看著還老高的日頭,卻沒覺得天氣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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