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諾把手又輕輕放在了那個剛剛她留下的紅色印記上麵, 又把另一隻手也從被子裏伸了出來,捂上了另一邊的臉頰, 捧上了林寬的臉。


    “林寬, 別再跟我說這種話了。我聽了會難受的。會難受很久。行嗎?”她輕聲問。


    林寬的臉在她的手掌裏點了點頭。


    “林寬,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我沒有辦法嫁給林楓,或是其他任何人了。你呢?你真的還會娶那個央吉嗎?”


    林寬的臉雪雕一般絲紋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 他握住了冷諾的手腕, 眼睛裏有了一絲冬天裏出升太陽的光澤,溫暖卻並不刺眼。


    “冷諾,你願意放棄修路建橋,跟我離開渤廣嗎?”林寬問的迫切, 他把她的兩隻手都握在手心裏, 迫切的等一個回答。


    他有些安耐不住的激動, 把冷諾的手腕攥地越來越緊, 要把她勒紅了。


    這一次, 輪到了冷諾陷入了沉寂。


    可她並沒有耽擱太久。


    她單肘支撐著身子,黑瞳沒有躲閃, 完全沒商量的搖了搖頭,“林寬,這不可能,路修了一半了,不可能就這麽放手。你也知道這條公路有多重要。”


    冷諾的話沒說完。


    “可是,為什麽修路建橋就不能跟你在一起?這又有什麽關係?如果你隻是暫時要來支援西藏。那我願意等,願意等你回來。如果你不回來了,那我建完了橋,就來找你!”冷諾一口氣說了一連串,她實在不覺得有什麽不可以。


    林寬沒法跟冷諾解釋,他永遠也不希望冷諾知道,如果她想修路建橋,走完建築上的裏程碑,他隻能繼續跟謝然合作。沒有那麽多美好的童話故事。


    修路建橋早已不單純是書桌上那一張圖紙了,這背後埋下去的有林子江有穆然有山妞,如今也陪葬了張國強父女……林寬是個醫生,他救得了送進醫院裏的無名急救患者,卻救不了這基建土裏不停埋下去的逝者。


    這是他第二次問冷諾這個問題了,第一次是在離婚之前,他是唯一一個想要留住他們那場婚姻的重情之人。


    他也早就猜到了冷諾的答案,但還是帶著一絲渺茫的期待,期待冷諾也會有一份跟著他願意山高水遠的心。


    可惜,他的希望落了空。


    可是,他也不怪任何人。


    他懂他喜歡的女人,他知道冷諾先是個建築師,才是個有了感情的女人。


    林寬咬緊了牙卻讓自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瀾。


    他把冷諾的兩隻手重新塞進了被窩裏,隻是抿了抿唇角,眼睛裏的光暗了,但眼角還是溫柔的。他簡單地告訴她,“嗯,我知道了。我盡量早些回去。”


    盡量,這兩個字太好用了。既然要修路,要建橋,他必然會給她最大的支持,卻沒有辦法給她情感上的承諾。


    冷諾聽見了他的回答,好似自動過濾掉了“盡量”那兩個模棱兩可的字,笑了。


    她笑的那麽純真,那麽無邪,那麽甜美,又那麽讓人醉。


    衝著冷諾輕輕撅起來的紅唇,林寬這一次隻是勾起了食指去刮了下她挺起的唇峰,哈下腰在她的額頭把雙唇輕輕一落,便又重新跪在了床邊。


    “行了。小妖精,別折磨我了。讓我走吧。”他嘴角一揚,微微笑笑,還是把一直念在心裏的“小妖精”三個字脫出了口。


    冷諾倒好,真是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聽見林寬答應她會早回去,已經在想著留起長發,下一次她也要做個穿婚紗的新娘子了。


    一高興起來,冷諾眼明耳清,甚至覺得打在帳篷頂上的冰雹子都成了節奏鮮明又明快的架子鼓。


    再一細聽,好像今天的鳥叫也來的格外早,不對,不是清晨野鳥的喳喳聲,更像是一曲繞行雲飛清風送來的天人旋律。


    冷諾覺得自己簡直是喜悅的要幻聽了。


    她把食指放在嘴邊,幹脆讓林寬也輕聲不語,再聽:真的不是幻聽,像是遠處連綿山頂傳來的悠揚笛聲。


    她高興壞了,拍了拍林寬的肩膀。


    “林寬,你聽,好美的聲音,這裏的藏民清晨都會吹笛子麽?”


    側耳細聽才能隱約聽到遠處傳來的陣陣笛聲,若不是有笛子聲擾過來,冷諾真就打算作妖作到底,才不滿足林寬在他額頭上蜻蜓點水。


    這會兒她全神貫注在聽笛聲。


    “好像又不像當地的曲子,悠揚素雅,不對,你聽,好像還挺淒涼。”


    冷諾還真是被笛聲引去了注意力,仔細聽著遠遠飄來的笛音。


    終於,林寬說話了。


    “這不是藏民的笛聲,是大哥的。”林寬並沒有震驚,像是早就注意到了。


    “林楓的笛聲?林楓還隨身帶笛子來了?”冷諾可是一臉驚訝。


    畢竟,來這裏修路,天天一起這麽久了,冷諾從來沒注意到林楓什麽時候吹過笛子。


    林寬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嗯,大哥這些,樣樣都是精通的,隨手都能刻個笛子,哪裏還用特意帶過來。所以,大哥年輕的時候,真的有挺多姑娘圍著他,他是我見過最帥的男人了。”


    “林寬,你一晚上跟我都沒說這麽多話。聊到了你大哥,你就能這麽大勁頭。”她衝著眉飛色舞在誇著林楓的林寬暖暖地笑笑,浮起了兩個甜甜的酒窩。


    冷諾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兄弟倆感情好,在彼此心裏的位置都不是她一個外人能衡量的。這不是讓她意外的地方。


    “可是,林楓這一大早上,雞都沒叫,他在外麵吹笛子幹嘛?”


    她這麽問,的確也是單純好奇,也是沒見識過林楓的笛子,更是實在不理解這種新年一大早的幽雅情趣。


    林寬這一晚上幾次被冷諾親的熱乎搓火也沒說臉紅,這會兒竟是麥色的臉上也泛了紅光,他低聲說,“以前大哥下鄉回家,都會遠遠的就吹著笛子告訴我。今天,大哥知道我在這帳篷裏。他這是在告訴我,他回來了。”


    “哦。”冷諾似懂非懂,瞪大了眼睛。


    “大哥,這輩子都沒為他自己活過。他總是處處先想著別人。”林寬垂下了深邃的眉眼,挪開了冷諾悄悄鑽進他掌心裏的小手。


    “想著別人,幹嘛一大早吹笛子。大夥還都睡著呢。”冷諾越來越聽不懂了。


    “大哥的笛子清揚,是吵不醒沉睡著的人的。他這是在給我一個準備時間而已。他不會不打招呼突然回來的。冷諾,我出去一趟。”林寬說著已經站起了身。


    這下冷諾急了,從床上一骨碌坐起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瘋了,外麵還在下雹子呢。凍死了你大哥回來就見不著了。”


    林寬笑了,深邃炯然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比瞪圓時更是醉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褲子,“我總不能光著膀子,挺著這一副身子,跪在大哥床前吧。”


    他嘴一咧,笑起來也有些跟酒後林楓一樣的痞,特意聲調也挑的有些刺兒,“床上還躺著大哥的小女人呢。”


    “不許瞎說,我冷諾就是我自己,不是你們任何人的小女人。”說著,冷諾跪在床上,胳膊高抬,狠勁兒捏了下林寬的鼻子,還牽了一把。


    林寬沒動,一直等著冷諾放下手,才轉過身走過去撿起來了擱在地上的勒規。


    “林寬!”


    “嗯?”背影停住了。


    看不見臉,冷諾放開了些:“你那褲子裏,就是那個,那個也會因為看見草原上漂亮的央吉那樣嗎?”


    噗——


    一聲曬太陽的貓打著喉嚨發出來的笑聲。


    對著背影冷諾剛剛要沉下來陰了天的臉,忽然隻身一條褲子的背影說話了。


    “不會。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不是告訴過你麽,我喜歡的女孩兒叫冷諾,這輩子隻喜歡她一個人。”


    第157章 接風


    跟林寬一起跨了個陽曆年, 總算在離開帳篷的時候,給冷諾留下了句暖心的話。


    那之後坐在帳篷裏麵等了許久,冷諾卻沒等來林寬再回來跟她道別。


    可有了這句話, 甚至比林寬硬塞進她嘴裏的藥都好用。


    有了這句話, 冷諾真就神奇的很快就把體力恢複了。


    開始幾天, 冷諾剛剛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跟林楓說話都有些掙紮。


    她一直等著林楓問她,她覺得已經堅定的做好了答案,可是又不好主動開口, 她時而想跟林楓道歉, 時而想跟林楓挑明,時而又覺得對不住林楓。


    倒是林楓大大方方的還是跟平時沒兩樣, 跟林寬相互擁抱分手後, 仿佛元旦這兩天失憶了一般,從來都沒多問過一句。


    他還是跟從前一樣,修路上的事兒一句話不少, 跟冷諾該說什麽就說什麽, 隻是娶親的事兒,一句話不多,不再像年前那樣輕口提起了。


    可是,該做的事兒, 林楓一樣也沒少做。


    他還是每天早起為冷諾生爐子備早飯, 晚上回來再跟隊裏一起吃過大食堂, 夜裏幫冷諾打上熱水, 溫好了被窩, 之後卻是點上油燈一個人守著小桌子,守著一堆摞起來比臉還高的進程批注資料。


    等忙完了, 他又會幫冷諾細心蓋好被子,自己卻總是隨便趴著就睡了。


    冷諾看著也是心痛林楓,卻是倔不過他,隻好由著他去了。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縮短了工期,終於在春節前把整條青川路建成了。


    八六年,2月4號恰逢立春,是青川公路開通的日子,也是冷諾跟林楓回渤廣的日子了。


    兩千四百多名當地的修路工人和當地藏民的歡送中,當初60個林達人,十輛卡車總算是風風火火的回城了。


    他們的汗水結晶載入了史冊,他們的豐功偉績馬上要在今年的春晚上到央台了。


    滿車的歡呼聲已經要劃破雲霄,沒有一個人不是激動的熱淚盈眶——也許除了一個人,冷諾,她心中除了激動還有些說不清楚的忐忑。


    冷諾抿著嘴坐在林楓旁邊,看了看另一側一直沒表情的大慶,她隻是垂下了眼睛,搓起了兩隻手。


    林楓也先抬眼看了看握著方向盤的大慶,跟著垂下了眼睛,把冷諾的兩隻手握在了手裏,“這麽涼?別擔心。回渤廣也是一樣的。”


    也是一樣的,還會一樣麽。


    林楓幾個字,讓冷諾會心地抿著嘴在顛覆的卡車裏睡著了。


    從來都是石雕的大慶,眼角邊察覺到了兩道避著他的餘光,嘴一撇,“林楓,你這是在看我眼色嗎?”


    “大慶,你想多了。”


    “你活得太特麽累了。看得我煩。”大慶空出隻手來,點了支煙。


    冷諾坐在中間,飄起來的煙霧直接衝著熟睡的臉蛋兒就飄過來了。


    “大慶,你把煙掐了。這開車不安全。”林楓把冷諾的腦袋往自己這邊攬了攬,搖開了車窗,冷空氣一吹,車窗又搖上了。


    “你知道麽林楓,其實你實話跟我說,你怕我嗆到冷諾,我就掐了。”大慶見林楓把另一頭車窗搖上來了,特意把他那邊的車窗打開了。


    “你哪兒那麽多廢話。”


    “我他媽看你活得憋屈,你把她寵壞了。我告訴你,這女人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對她的好。”


    “你先把窗關上。”林楓皺了皺眉,一手摟著冷諾的腦袋,另一隻手伸手過來還是夠不到大慶旁邊的車窗手搖。


    “你試著跟我說句實在話試試。”說著,大慶又刻意朝著林楓和冷諾吐出一口濃煙。


    “你把煙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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