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楚盡已去,燦爛不複兮,劫難落幕,可留下的卻是一片蒼涼,朝氣蓬勃的北荒不再那麽生機盎然,連夜幕上的星辰都少了大多。


    神戰之下,一切都顯得太過渺小,什麽天地八荒,日月星辰,神威之下皆塵埃,沒有生物能在那種力量下延存。


    所幸的是,大明神主重塑天地根基,讓萬物進入新輪回,否則此後的北荒將成為廢土,生機不存,直至千百年後逐漸沉淪,而蕩然無存。


    北荒回歸了很久沒有過的寧靜,接下來的半年,人們重新進入了正常的生活軌跡。


    古藥山變化巨大,平地高樓起,從曾經的人煙罕見變成人來人往。


    這是從未有過的繁華,可見一片瓊樓玉宇,萬家燈火,如一座天城矗立在此,雲霧繚繞,霞光渲染。


    曾分散北荒各地的諸村盡遷於此,共同打造了新的家園。


    經過北荒大劫,他們憶起了祖上,追溯源頭,得先皇造化,氣運加身,終究是認祖歸宗了。


    這座屹立北荒的天城被稱為“明城”,將是上古明國覆滅後的新開始,國之後人共同肩負國之大任,欲重現輝煌,再造盛世。


    明城浩大,占地百餘裏,位於古藥山西北側,幾乎相互緊貼。


    陳九以上古大神通之法將藥山天地道則大勢牽引入城,庇護此方,又與各路高手共同布下古老法陣。


    這也是經商過後,眾人一致認可在此築城的主要因素,如此一來,有著古藥山道則大勢作為根基,加上古法陣的穩紮,此城可謂固若金湯。


    且城內有著不弱於陳九的高手,甚至有一位超過陳九的五境大修行者,他們亦是明國後裔,國破之後離開北荒,如今認祖歸宗,秉承複國大業,齊聚一堂!


    自此,明城化為當今北荒最強勢力,不僅高手如雲,且有神明法器,隻要當世神靈不出,無人可對他們造成威脅。


    城有高堂,金碧輝煌,牌位過百,乃列宗之靈位,上方鑄造三神法相,神武端莊,散發赫赫神威,而神樹來頭非凡,不可擅鑄其相,否之將現因果禁忌,有亡矣之禍!


    故此,僅有一張神樹畫像,居於最頂上,乃神聖之位。


    還有一塊無字靈牌居中,乃是為明國逝去的億萬亡魂所鑄,讓這裏成為他們的安身之所。


    點燃的香不曾燃盡,適才有人來過,或祭拜先皇列宗,或虔誠祈禱護佑,願眾列祖萬民安歸,願先皇在天有靈,望護國運不絕,千秋傳承,昭昭盛世近矣。


    不過明城固然強盛,可李村卻不曾遷移,很多人勸解過,但都是無用功,背靠鬆林葬地,亦有祖師祠堂在此,於他們而言,意義非凡,乃真正之根本,斷不可舍棄,哪怕隻是這麽幾百裏的距離。


    前段日子陳九亦來相勸,稱可將李村整體地域全部搬遷進明城內,自成一方淨土,卻遭到拒絕。


    先祖根基不可擅動,此乃大不敬,乃大逆不道之舉,對於李華與長者們的固執,陳九也無可奈何,隻好由他們來。


    至於徐村,承眾村熱情相邀,也搬進了明城內,除了徐清兒是個例外,打死不肯離去。


    不少人之明其中緣由,暗自歎息,最終讓她入住李村,安居在此。


    少許破敗的山河之間,虛空動蕩,如潮水般激起層層漣漪又刹那間複於平靜,天地仿佛被永遠定格在了上一刻,見證真永恒。


    一息間遠山崩塌,熾盛的拳光不知始於何地,跨過極遠距離,突發而至,沒有速度與空間之感,任何氣息波動都察覺不到,如同本身就屹立在此,超越了時間與空間。


    “好強,時光經不愧為世間無上妙術,僅初成便可影響時間,掌控空間。在一定距離內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跨越空間,可一念而至。”少年望著麵前崩塌的山嶽,大受觸動。


    近些日子他苦心鑽研時光經與至尊法,終於有所成就,而展現出來的效果也超出他的預料。


    時光經太非凡了,有違天地之道,真有逆改光陰,掌控時空之神能,且這僅是部分妙用,還有無窮奧妙未曾領悟。


    最可怕的是,按照他父親所言,如今他所習不過殘篇,若是完整時光經會如何?


    小北不禁懷疑,這是否為天地永生法,練至大成絕顛,歲月不沾身,不死不滅!


    若用以殺敵更為可怕,死在此法下,那便是真正的灰飛煙滅了,如果天地有輪回,這便是打破輪回之法。


    將一個人從源頭上毀滅,過去,現在,未來,凡存在歲月中的一切痕跡全都會被抹除,人生沒有了意義,永恒消亡。


    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無痕無跡,無從憶起。


    試問一個不存在的人,如何入輪回,如何去往生,所做所為皆虛妄,不是遺忘,而是被斬去了一切。


    “絕世殺生術啊,可謂震古爍今,空前絕後了,以這樣的方式死去,乃人生之悲。”小北自己都覺得發毛,無論為誰,逝者不複生,至少還有後世銘記,有意誌寄托之所,但如人生存在過的痕跡皆被剝除,那麽便沒有了存在的意義,無人知曉,無人回憶,無生無有,生而為悲。


    金色符文繚繞全身,那是至尊術在運轉,小北想要試試至尊術的威能,最終還是搖頭放棄了,在此地出擊,後果不堪設想,這片天地都可能沉陷,化為虛無。


    “有至尊術和時光經,四境修士也奈何不了我了,若為敵,隻會有來無回。”小北沉吟片刻,消失在原地。


    ……


    “你……決定好了嗎?”李村內,眾人剛祭拜完列宗古神,李銘話語帶著傷懷,當聽見小北說要離去,整個人都好像都蒼老了些許。


    其餘人亦是傷感,聽到這樣的消息怎麽能不難過,感歎歲月匆匆,過得好快,當年的那個幼小的嬰兒終究是長大成人了,擁有了獨擋一麵的實力。


    二十年的朝夕相處,村人們早已把小北當成自家人,甚至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他們也知道,小北所肩負的何其重,此地不過是起點,並非他最終歸宿,他的路還很長,長到沒有盡頭,所以他總有一天會離去。


    況且離別乃人生常態,誰又能永遠留在誰身邊呢?


    隻不過這一天來得貌似太快了,即便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麵對時,還是千般難過,萬般不舍。


    可這又能如何呢,無法改變,於他們而言最可悲的不是一場離別,而是注定不可挽留的結局。


    隻是這一別後,山高水遠,天各一方,此生還能再相見嗎?


    十年,二十年……百年,千年,還是萬年,歲月遙遙無歸期,就怕成為今生最後一別,他年歸來,故裏依舊人不在,盡化塵土,相隔幽冥,隨風而逝,生時難見何日重逢,徒留傷悲與遺憾。


    並非人們心本悲觀,而現實就是如此,修煉一途,最不缺的就是故人凋零,紅顏白發,陰陽難逢。


    見君此一別行遠方,回首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獨剩黃土粉骷髏,蒼涼之心意茫然,淚有千行,無處話悲歡。


    小北淡然一笑,緩解這壓抑的氣氛,“如今北荒太平,眾事皆了,我也就心安了,明城盛世在即,複國大業可不是小事,不過我相信大家,能夠讓往日榮光重現。”


    “而我,也是時候離開了,緣由我就不多說了,大家都知道的。不要傷懷,隻是一場短暫的決別,早晚我會回來的,帶著輝煌,帶著璀璨,到那時,與你們共度年華,同赴蒼天。”


    小北表麵在笑,實際上心中卻泛酸,明明還未到時候,心裏就已無比失落與悵然,這話他自己都是將信將疑,真的隻是一場短暫的離別嗎?修士的路誰又說得準呢,入此道途,光陰似水不複回,前方萬般坎坷,何日方可登頂,待到白雲蒼狗,人世滄桑,再回首一切都晚了。


    誰又看不清小北心中的傷悲,縱然在笑,但那份不舍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人們不想成為他的顧忌,動搖他的決心,那樣隻會成為他高歌路上的巨大阻礙。


    這是罪與禍根,哪怕小北不在意,他們也容不得,無法挽留,便保持期待,願那一天早日到來,絕不能因此使他難以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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