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轉,半月已逝。


    落葉紛飛,溪流潺潺,一處隱蔽而幽靜的山穀洞內,蕭陽一行人做好了行動準備。


    按照禪意堵坊之主所提供的地勢道景,他們橫渡跨界通道,來到了這片小世界中。


    隻不過諸神踏足各界,正在四處尋覓,他們不得已隻能先躲在此地。


    實際上這片山林中,曾有神靈途經過兩次,所幸如今蕭陽道行精進,所布置的陣法自然也更加強大,且“太上天機術”不僅有著推演之威,還有遮蔽之能,外加時光經的作用與古神方鼎的鎮守,他們躲過了神靈的探查,


    當然,蕭陽還拿出了昔年方槐所贈予的“黑色鬥篷”,雖說此物當初毀在燼土中,但內蘊的神能還有部分未散,裹在古神方鼎上,可以做到隔絕所有氣機。


    至於侵入蕭陽體內的絲縷神明法則,在眾人的輔佐下很快就煉化殆盡,手上的劍傷自然而然的迅速好轉起來。


    “好了。”此刻,蕭陽看著布滿時光經文與天機陣紋的古神方鼎滿意一笑。


    “你對陣法的造詣更加高深。”金曦笑著誇讚。


    金靈贇點頭道:“有了這尊真神鼎,我們便不用擔心被神靈輕易察覺了。”


    “還得是蕭兄,簡直萬能,陣法煉丹樣樣精通。”展鬆笑道。


    “我不過略懂一些皮毛,跟她相比如同螢火與皓月。”蕭陽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腦海中浮現出夏欣的身影,驀地一陣愣神。不知從何時起,往往平靜下來時便會情不自禁的想起她,並且這種情況越發嚴重,尤其是最近幾天,渴望再度見到她的心意快要抑製不住了。


    “嗯?還有讓蕭兄都這般自謙的人?”金崖狐疑。


    “是,靈地神體吧?”金曦看似試探性的詢問,實則心中有了答案。


    “想來是了,嗯,不對,神體有名字了,叫夏欣。這名字取得好,可惜想不起對應的詩了,不然我確想吟詩一曲。”展鬆有意沒意的說道。


    “啊?”忽而目光迷離,陣陣出神的蕭陽一驚,破天荒顯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應付。


    “哈哈哈,這麽一想就對了,當初你說的那個心儀的姑娘,就是她吧。”展鬆賤笑道。


    “你胡說八道什麽?”蕭陽很不自然地說道。怎麽也嚴肅不起來。


    金崖察言觀色,笑道:“我看出來了,平日裏蕭兄可是冷如冰山,沉默寡言,可現在一提到她,連神色語氣都柔和了不少,定然這就是真相!”


    “我……”蕭陽欲言又止,眼神飄忽,心虛不已,非常懊悔剛才說出的話,可為時已晚,似是無縫天衣被抓到了破綻,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展鬆臉上掛著笑,打趣道:“還想藏呢?看看你現在這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屬於是不打自招,答案全在臉上。”


    金崖頓開茅塞,恍然大悟地附和,“難怪在某些事情上,你要刻意回避我大姐呢,心都已經裝滿了。”


    金靈贇老眼毒辣,神色古怪,對這件事他其實早有猜測,現在已十拿九穩,這個家夥當初所言之心上人,儼然便是靈地神體。


    金曦一語未發,仿佛在她心中,於某個瞬間,人生中亮起的一抹溫暖光輝徹底暗淡下去,覺得……有點難受。


    展鬆愁了眼心不在焉的蕭陽,又生興致,借此機會,希冀再套路點“樂嗬”消息出來,於是調侃道:“也不知那靈地神體有著何等驚豔天下的絕美姿容,竟讓蕭兄這等人,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果不其然,聽得展鬆再言,蕭陽明顯有些心慌,怕這些人繼續追究下去,急忙出聲道:“夠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不知怎的,時常間平靜冷漠的他,此刻猶如寒冰暴露在灼熱烈日下,漸漸融化,生出溫度,顯得稍許難見的靦腆之色。


    他匆匆轉移注意力,抬手攝來沉浮在邊上、破破爛爛的黑色鬥篷,將其覆蓋古神方鼎,烙印道痕於陣紋。妄圖以此來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已然駭浪滾滾的心湖始終不得安寧,導致施法動作都跟著生疏與遲緩,顯得躡手躡腳。


    不可能,為何會這樣?


    他捫心自問,難道不是因為虧欠過多,愧疚太深,從而極力想要去彌補嗎?哪怕真的有那麽些許頂點的……情愫滋生,可,怎麽會突覺如此根深蒂固,濃鬱深重?


    怎會這樣?怎能如此?不行,絕對不行!還有大仇未報,還有一個深入骨髓的人在等待,還有一個承諾需要我完成,絕不可以這樣!


    他在心中這樣想著,但是越是克製,心緒波動則越激烈,他甚至懷疑,下次再見,還能平靜相對嗎?


    此時,道果世界內的方玲瓏同樣萬分震驚,不曾想,蕭陽與夏欣之間會是這樣的關聯,難道最不被人們所認同的說法成真了?


    兩位神體並立於世,乃宿命所歸,天作之合,同行於大道,注定要締造不朽的輝煌傳說,彼此之間終成一世道侶,將是一場永恒的神話姻緣?


    想到這裏,她迫切想要出聲問個明白,隻可惜,前些日子絮絮叨叨被對方一陣厭煩,所幸下了一道閉口咒,連同神念都被封鎖!


    “嗬嗬……”金靈贇不禁一笑,混跡世道多年,見慣悲歡離合,情情愛愛,又怎會看不出真實?當即出聲道:“年輕人,你這是情根深種而不自知,以至於自欺欺人,重新審視一下自己吧,否則,將來怕是要品盡相思苦,誤了大道路啊。”


    “怎麽你也……”蕭陽牙關緊咬,方寸大亂,哪裏還有先前威震天下之氣派,甚至生出了想要遠離此地的衝動,尋個清淨。


    “哈哈哈哈……”


    金崖與展鬆大笑,全然沒有將要麵對諸神的生死緊迫感,誰又能想到,三言兩語間竟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這則消息若是放在外界絕對會轟動天下,那可是靈地神體,十年敗盡天下,集世間榮耀光輝於一身的絕世女子。


    就是不知道,兩人之間是單相思,還是兩情相悅。不過眾人都覺得是後者,畢竟當時在隔界虛空,發簪顯威時,那親密的舉動他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最終,眾人不再出聲打趣,由他平靜下來。


    不多時,古神方鼎大功告成,變得虛幻飄渺,可隔絕一切氣息。


    “現在隻要不是真神出現,不與神靈照麵,這原始寶界沒人發現得了我們了。”蕭陽淡聲說道,神色還是不太自然,對方才之事仍心有餘悸。


    眾人很識趣,沒有出聲挑逗,都正經了起來。


    “接下來打算如何做?”金曦問道。


    “按照尹禪所言,古神宮殿浮現至今已經半年有餘,時隔這麽久,金沅到底還在不在這片小世界都難說,為今之計,便隻好先去那片宮殿處,興許還能推演出些許線索。”金靈贇說道。


    “嗯,確實隻有這一個辦法了。”展鬆點頭認同。


    “如今諸神再現,神體出世的消息又將席卷各界,你們說,爹會不會因此,也在尋找我們?”金崖提問。


    “有這個可能性,爹得知我們還活著的消息,定會有所行動。”金曦說道。


    “先去那片宮殿吧。”蕭陽開口說道,總算是讓心緒平複了下來。


    最終,山洞昏暗寂靜,一尊虛無縹緲的鼎無聲無息遁進虛空中,不曾蕩起絲毫波動。


    兩天後……


    古山群立,雲海青藍,諸星環繞,顯一角蒼茫。


    “如何?”一個藍袍青年環抱雙臂,屹立於山巔,低沉之聲一經響起,便卷起茫茫狂風,拂動此間星辰,如樹間群葉般搖曳。


    此人身旁盤坐著一位紅衣男子,雙眸開闔間,星河破滅,他輕飄飄歎息,“至尊禁製牢不可撼,希望過於渺茫,想來此番又是一場空。”


    “兩位意下如何?”藍袍青年看向天宇高處。


    “不論內殿能否攻破,有些恩怨必須了斷,有些人該死了。”嘶啞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盤坐在雲深處,曆經喪妻之痛,他的神色很陰鬱,眼神帶著迷離,但周身所彌漫的殺氣,濃重到極致。


    而不遠處,則屹立著一個儒雅男子,身著陰陽道袍,赫然便是昔年與蕭陽、夏欣共入神葬天坑的———玄道真人!


    他目光璀璨的看了下來,旋即再度望向遠方,道:“天地道韻流轉,距離寶界關閉之時至多不過一年。各方神王都在準備最後一次強闖,尤其是那幾個神道巔峰,生命神藥已挽不回他們的命,恐怕時日無多了,這回必定會拚死一搏,也許有他們開路,我們尚有一線機會。”


    “既如此便等吧,等他們先動。”藍袍青年說道。


    “在此之前,還是去深處找些生命神藥,當年的舊傷未愈,如今又添新傷,需要先恢複過來。”玄道真人說道。


    “嗯,此前為了殺那魔道,真元耗損嚴重,若現在被那幾個該死的家夥盯上,麻煩就大了。”紅衣男子點頭。


    “那九座小天地還是沒下落嗎?”藍袍青年問道。


    紅衣男子搖頭道:“九座虛空界向來飄忽不定,並不局限於隔界虛空中,此地亦或邊緣三千界都有可能。”


    “不過,隔界虛空中近來傳出一則消息,玄道你應該會感興趣。”他突然看向雲海中的儒雅男子說道。


    “哦?”儒雅男子側首望來,靜待下文。


    “四年前那個被稱為燼土神體的人,半個月前又出現了,隻不過如今再次失去了下落。”紅衣男子說道。


    玄道真人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光彩,說道:“麻煩你的人幫我留意他,必要時,出手相助。”


    “早已通知下去。”紅衣男子笑道,又帶著些不解,問道:“倒是怪哉,此人如今也不過偽六境,以他的實力,昔年是如何助你取得那至寶的?”顯然,玄道真人曾經並未將全部實情告知於他們,僅隱晦提及些許。


    “他的事便不必多問了,省的出麻煩,總之欠下的因,自當要還一個果,此後,兩不相欠。”玄道真人看似平靜,實則心中波瀾起伏。


    昔年燼土一戰,他油盡燈枯,身之將死,不得已隻得拋棄夏欣與蕭陽,獨自離去,原本以為這兩人可能真的殞落在內天地了,為此他心中確實有些過意不去。


    沒成想,寶界四年多前,一個燼土神體橫空出世,以傲人戰績名動天下,深處高手自然也有所耳聞,直到有人將其真容畫像圖傳播進來,被玄道真人察覺,頓時心神一凝。


    原來所謂的燼土神體居然是蕭陽,當年沒死在內天地,還來到了原始寶界中,實在令他驚訝。


    同時,他也懷疑,既然蕭陽出現了,夏欣不會也在吧?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一想法。


    若是夏欣真在原始寶界,豈容蕭陽被人往絕路上逼?早已隻手橫推過去,來到深處了。


    所以這四年來,不僅外界勢力在找尋蕭陽,他也曾委托有人在尋覓。既然夏欣不在,那麽承蒙大恩果的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畢竟如果沒有蕭陽與夏欣,自己何以能得到那神品火源石。


    隻是那一戰他傷的實在太慘重,形神暗淡,本源將熄,若非生命神丹,他早已崩殂,否則也至於棄兩人與不顧。


    離開燼土的兩年裏,在幾個摯友的聯手相助下才真正保住性命,但修為,卻退回了真神期。且暗傷慘重,無法輕易出手。


    所幸這次寶界開啟及時,憑借此地眾多寶物總算是漸漸恢複了過來,時至今日,重回神王初期。


    這樣一想,他不禁苦笑,當年遠走澤林深入燼土一去便是近十年,好不容易破入神王中期,原本以為得到了神品火源石,至少能夠踏足神王後期。


    結果一場血戰根基大損不說,連本命法寶“太極圖”,都殘缺不全了,當真是造化弄人。


    如今想要恢複談何容易?隻能寄希望於至尊神殿,聽聞裏麵有至尊神丹,若能得之,必能重回巔峰,再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再煉化那塊目前無法煉化的神品火源石,說不定真有可能觸及巔峰門檻。


    “神體,得天獨厚,出世則無敵,遠非尋常修士能比啊。”藍袍青年感歎,要知道,他們這些人能夠走到神王領域,哪個不是耗費上千年?天賦最高的玄道真人也整整花了八百餘年,那靈地神體倒好,十餘年成就神位,讓他們情何以堪?有甚至止步此境上萬年,憑借生命神藥苟延殘喘,相比下來,隻能歎天道不公。


    玄道真人若有所思,他也是從燼土回來才得知一些消息,怎能想到,在自己離開的近十年間,居然發生了如此不可思議的事。


    一個靈地神體,從籍籍無名到震動天下,僅僅花費十年光陰,更巧的是,那人居然就是夏欣。


    原本他以為八百餘年登臨神王果位已經是天賦異稟,沒想到夏欣如此逆天,十年敗盡眾人,十餘年鑄就真神位,簡直是個妖孽。


    隻是不知她如今怎麽樣了,煉化掉神品火源石後,又達到了何種程度,想想不禁有些嘴角抽搐。


    “從這燼土神體目前的表現來看,恐怕又將是下一個靈地神體,同領域中,可以敗盡當世啊。”紅衣男子沉聲道。


    “說起神體,有個人我們必需留意。”盤坐於雲海中,一直沉默寡言的人突然說道。


    “誰?”玄道真人疑惑。


    “一個白發男子,手持一座紫塔,身邊還帶著一個鮫人族女子,實力非強可怕,半年我與他交手,險些栽了。”盤坐於雲海中的人說道。


    “那人什麽修為?”紅衣男子不禁詢問。


    “真神後期,應該是六重天的修為,憑借那座紫塔,能輕易壓製我,極有可能是一位古之神體。”盤坐於雲海中的嚴肅道。


    “真神六重天,壓製神王?嘶……,不得了啊。”藍袍青年倒吸一口涼氣,“五百年前一個佛門神體橫空出世,十年前一個靈地神體敗盡天下,如今有個燼土神體呈無敵之姿,何時又多了一個神體,且達到了真神領域,此前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


    “看來這天地間,當真是臥虎藏龍。”玄道真人沉聲道。


    “罷了,先去找點神藥做準備,無論至尊神殿能否開啟,最後一戰我們注定無法避免,有些恩怨該有個了斷了。”藍袍青年淡然說道,眸子開闔間,鬥轉星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永光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起秋下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起秋下月並收藏永光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