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山頂的風格外清爽,蘇誠早早便已醒來,剛一開門,便見金曦坐在竹樓下石亭裏,桌上擺放的一個檀木食盒。


    “姐姐。”蘇誠睡眼朦朧,還有些昏沉,發現金曦在下麵,他輕輕關上房門,走下二樓,上去打了聲招呼。


    “你師父還沒醒嗎?”金曦笑問道。


    蘇誠搖頭道:“沒有。”


    “這些日子他真的累了,沒事,讓他安心睡會吧。”金曦神色溫婉,揭開檀木食盒又道:“姐姐給你們帶了些飯菜,就不等你師父了,先趁熱吃吧。”


    “哦,好。”


    蘇誠乖巧地走進石亭坐下,接過金曦盛得滿當當的飯碗,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過程中很安靜,沒有多餘話語,金曦坐在邊上看著,對眼前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家夥,倒甚是喜歡。


    直到蘇誠放下碗筷,打了個飽嗝,金曦才微笑著說道:“好不好吃。”


    “好吃。”蘇誠兩眼笑彎彎。


    晨間的青霧逐漸消散,花草搖曳,芳香撲鼻,金曦坐在涼亭裏笑望追逐“靈蝶”的蘇誠,忽感竹樓有動靜,側首仰望,蕭陽正巧開門而出,站在二樓,披頭散發。


    “這麽早就來了?”蕭陽感到意外。


    “現在都日上三竿了。”金曦笑道。


    “師父。”蘇誠鬆手,將好不容易抓住的靈蝶放走,仰頭呼喚。


    蕭陽離開竹樓,來到涼亭,金曦隨之打開檀木食盒,道:“蘇誠沒吃多少,你吃完吧。”


    “這都是你做的?”蕭陽驚奇地說道。


    “對啊,我很小之前就學會了,平日裏在這山上閉關感悟,想了就自己做頓飯吃。”金曦說道。


    “我來吧。”


    金曦剛欲拿碗盛飯,卻遭蕭陽輕聲製止,她應了個“好”字,便放下了動作。


    “師父,姐姐做的飯菜可好吃了。”蘇誠笑嘻嘻地跑上前來說道。


    “嗬嗬,那姐姐以後再給你做,好不好。”金曦柔聲說道。


    “好。”蘇誠純真而笑,連連點頭。


    蕭陽默默無言,聞著沁人心脾的飄香,自顧自盛飯夾菜,埋頭吃了起來。


    “怎麽樣。”金曦眸眼若水,滿懷期待地問道。


    蕭陽抬眼望了她一眼,臉上露出少許笑意,道:“好吃。”


    “哼哼。”金曦聞言麵臉笑咪咪的,伸出雙手,光華一閃,兩個酒壇浮現而出,“這是我爺爺釀製的靈桃酒,雖說年份不高,但味道絕對不輸昨晚的春陽酒。”為了打消蕭陽的顧慮,她又補充道:“放心,還有一些,少兩壇爺爺不會在意。”


    蕭陽緘口不語,對目前這種微妙的感覺心存顧忌與不適,要知道,白玉鳳簪現在可就在自己體內呢,他日夏欣回來,從中窺得什麽異樣,不會出問題吧?


    當然,這些都不是主要,緣來既有,緣去則空,相見相識都是緣,但有些緣,僅僅隻是有緣無分,他不想將來金曦會因為這些沒有結果的事壞了本真心境,進而誤了大道。


    “天下茫茫,你我終究隻是一場人生相識相知的緣分,你又何必如此呢?”蕭陽放下碗筷,盯著金曦說道。


    金曦沒有選擇回避,臉不紅,心不慌地溫婉笑道:“我自知永無結果,但你還不準我在她回來之前好好珍惜一下僅剩為數不多的時光嗎?我不會僭越,所以你也不要介懷,就當是我為這場夢幻邂逅畫上一個心甘情願的完滿句號,好嗎?不然,我會心境跌落的。”


    蕭陽暗自歎息,沒有再說話,見金曦打開酒壇,本欲製止,但又不忍心過於直白說出一些傷人的話,隻好道了聲謝。


    酒足飯飽後,蕭陽起身離開石亭,對著蘇誠說道:“蘇誠,你根基已成,道身圓滿,今日我替你解開體內絕封,你準備破境吧。”


    “好,師父。”蘇誠目光堅定地點頭。


    蕭陽行至近前,雙指點於蘇誠眉心,幫他解開體內封印的同時,將引靈領域的道真與理韻一並傳授了過去,“大道第二境叫做引靈,引靈入體,通明天地,以身化靈,以靈合身,以乾坤造化道我,奧妙無窮。此境分三階,融靈、合靈,脈紋、其中道真要領,需你自身去用心感悟,至於將來能否突破此境界限,攻破絕巔,且看你真我悟性如何。”


    “咚!”


    隨著一聲沉悶的響動,縷縷金光自蘇誠體內衝出,化作雲煙,昏昏沉沉中,他感覺到自身形神產生變動,極力壓製的境界猶如被行將崩塌的堤壩截流的洪水,立刻就要衝破阻礙。


    “去吧,姐姐為你護道。”金曦輕聲說道。


    蘇誠二話不說,快速穿過桃源,登上三尺玉石,盤膝而坐,開始破境。


    蕭陽與金曦不急不慢地向前走去,兩人倒不怕蘇誠破境時會威勢過大,此山乃金曦常年的閉關之地,繚繞神韻氣勢,蘊含道紋法則,莫說二境,即便來一群五境修士也未必能撼動。


    “引靈入體,以靈流周身,百川納匯海,聚靈養血肉,形神生蛻變。”金曦以神念傳音給蘇誠。


    “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仔細體悟其中變化與真義。”蕭陽告誡道。


    “明白,師父,姐姐,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海量天地精氣沒入蘇誠體內,他咬牙回應。


    兩個時辰後,一束璀璨的光柱直衝雲霄,磅礴的靈氣擴散,蘇誠已然功成破境。


    “哈哈哈,成了。”金曦開心輕笑,雖說蘇誠天賦較差,但性子堅韌,在她的幫助下,幾次壓製住將要瞬間猛進的修為,最後一次,更是憑借自己與邊上蕭陽的引導,圓滿功成。


    “哈哈哈,姐姐,師父,我沒讓你們失望,我成功啦。”蘇誠睜眼的瞬間,無比激動,他像是一隻靈動的雲雀,禦風飛行,在天地間大笑著翱翔,“好神奇,真的好厲害,我也可以像鳥兒一樣在天上飛了。”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便由於對靈氣之道太過生疏,無法正常駕馭與運用,大叫著自空中跌落了下來。


    好在這家夥沒飛出去多遠,不曾掉下山去,而是掛在一顆桃樹枝上,不敢用力,怕折斷桃樹,故而仰起腦袋,可憐兮兮望著金曦道:“姐姐……”


    “哈哈哈。”金曦掩嘴大笑,道:“放心吧,桃樹有靈,斷不了。”說完,她還是微抬素手,一陣微風吹去,讓蘇誠輕輕落了下來。


    蕭陽見此情景也不禁由心而笑,生出感慨,“細算下來,也差不多十一歲了,當年我在這個年紀都沒有如此成就,還想著上樹捉鳥,下河摸魚,跟兒時玩伴吵得雞飛狗跳,看著他們回去被叔叔嬸嬸教育呢。”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你這麽厲害的師父,破石頭也能變成寶玉啊。不過我倒是挺好奇你的兒時歲月,也想親身體會一下那種快樂呢。”金曦欣賞著蕭陽臉上的笑容說道。


    “那的確是一段無憂無慮,開心快樂,值得我永遠斟酌其中的美好日子。”蕭陽臉上笑意更甚,如是冰山雪蓮向著暖陽綻放。


    “你小時候是不是非常調皮啊?”金曦好奇地問道。


    蕭陽望著她淺淺笑意,抬手看天,回憶著幼年時的溫馨歲月道:“還好吧,就是和玩伴嬉鬧時不小心就推倒了叔叔嬸嬸家剛晾的衣物,掀翻他們才曬出來的糧食,有時候橫衝直撞,將村人們一上午的辛苦勞作搞得亂七八糟,記得有一次,我和幾個玩伴偷偷摸摸將大娘家養的兩隻幼羊給綁了出去,然後清理好烤著吃了,後來,人贓並獲,幾個玩伴被抓回去,脫了褲子,狠狠鞭打了一頓,慘叫連連,也不知道大娘他們有意為之,還是我運氣好,趁著一個機會連忙跑了,衝進自己的小房間,躲在床底下,聽著外麵玩伴們的大聲哭喊和求饒,渾身都在發抖,快要嚇到掉眼淚了。”


    “後麵呢,你們是不是再也不敢調皮了?”金曦十分意外與驚奇,沒想到平日沉默寡言,心如止水的蕭陽還有這般有趣過往,令她似是身臨其境般,見證了那樣的場景。


    “後麵我們依舊是屢教不改,好了傷疤忘了疼,經過一段時間的消停,又重複以往,甚至想著要報複被我們偷羊的大娘家,謀劃將他們那隻老羊也綁出來吃掉,隻是沒成功,老羊動靜太大,我們灰溜溜的跑了,為了避免挨打,跑進一個山勾勾裏,躲了一天一夜。”蕭陽越是回想,越是想笑。


    “哈哈,原來師父以前也是個調皮搗蛋鬼。”蘇誠笑嘻嘻地說道。


    “可惜了,怎麽沒將你抓起來鞭打一頓。”金曦神色古怪,搖頭說道。


    蕭陽頓感詫異,盯著金曦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是覺得,調皮的孩子就該收拾,像我三弟一樣,被你教訓一頓後,整個人都變了。”金曦覺得理應如此,又說道:“但相比你的過往,你如今變化也真的好大,甚至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人了。”


    蕭陽笑道:“按照我當時的性子,就算被打一頓也一樣,最多收斂一些,不會改的,說不定因不服而生悶氣,就哭著跑進山裏,幾天幾夜都不回去。”話落,他又道:“好了,不說那麽多了,我也要煉些丹藥,恢複體內損傷了。”


    金曦點頭道:“你去吧,我幫你守著。”


    蕭陽不置可否,登上三尺玉石,盤膝而坐,將綠色丹爐取出,開始煉丹。


    金曦也並未閑著,怕蕭陽傷體未愈,煉丹時可能會出岔子,故而坐在他不遠處,隨時準備出手。


    時間飛逝,轉眼黃昏將去,明月升起,蕭陽渾身是汗,耗費八株生命寶藥,在金曦的鼎力相助下,總算是煉製出兩枚生命寶丹。


    丹爐暗淡,蕭陽取出第二枚流光異彩的丹藥,氣喘籲籲,頭暈目眩。


    他終究是形神根基有礙,經不起長時間演化道法神韻,耗損精力元氣,麵對尋常丹藥尚可,但生命寶丹可不是凡俗之物,莫說以他如今狀態,縱然是巔峰時期,也至多不過能煉出些最為尋常普通的低階品質。


    這已經是極限了,否則按正常情況來論,偽六境煉製生命寶丹,完全是癡心妄想,毀藥傷己。


    而對於那種可快速生六境大能血肉,恢複精力元氣的中高階,以及元神不滅,便可短時間內修複巨大程度損缺肉身的頂級極品,根本沒有任何煉製出來的可能性,除非他真正踏足六境。


    為了煉製這兩枚生命寶丹,蕭陽可謂是已竭盡所能,如果沒有金曦輔佐,他注定得以失敗告終,就算兩枚丹藥現世引發的天地雷劫都是金曦所化解。


    “雖說在寶界內依靠兩位前輩與神丹的相助讓你恢複了不少,但你一戰本源根基受損,傷得徹底,出界時又幾經波折,導致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的傷勢有了些許惡化,好在不算過於嚴重,沒有留下無法挽回的大道隱患。但如今想要恢複過來,也不簡單,還需長時間的修養,這些日子,我就留在這裏助你煉丹吧。”金曦急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蕭陽,生怕他跌下三尺玉石,掉落進山下去。


    “有勞你了,但煉化掉這兩顆丹藥後,我應該就能恢複不少。”蕭陽輕笑,收去丹爐,穩住搖動的身形。


    見蕭陽沒有拒絕自己的建議,金曦不由得生出一縷喜悅,“什麽有勞,這都是我該做的,你在寶界庇佑了我們這麽久,本來就該讓我們給予一些回報,不然我們會過意不去的。”


    “師父,你沒事吧。”蘇誠湊上前來,擔憂地問道。


    “無妨,隻是那些妖魔鬼怪有些厲害,師父受了點輕傷,修養一段時間就好。”蕭陽溫和的回答。


    “放心吧,你師父厲害著呢,還有姐姐在,很快就會讓你師父好起來的。”金曦出聲慰藉,希望這個小家夥不要太擔憂。


    “哦,好,師父最厲害了,一定會好的。”蘇誠滿眼堅信地點頭。


    “你先走吧。”說罷,蕭陽便將手中丹藥吞進腹中,讓此地流光絢爛,精氣澎湃。


    金曦不再打擾,領著蘇誠離開桃園,到了石亭,她道:“姐姐要離開一會,不要去驚擾你師父哦。”


    “好。”蘇誠乖巧的回應。


    金曦不作停留,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月色下,她先是來到一片山林,在一條瀑布前取上一壺精氣最盛的靈泉水,旋即在瀑布下的湖泊中抓住兩隻金色靈光魚,快速回到金家宮闕中。


    進入膳房,金曦將兩條靈光魚交給膳夫,叮囑道:“翏伯,將這兩條魚清理好,不要浪費精華,一條拿去煲湯,用這靈泉,記得多放些養源葉和補神草,把控火候,不可燉太久,損了肉質,另外一條等會給我自己來炒。對了,我爺爺養的那幾隻八寶神雞也去抓一隻來,煲成湯,若是他們問起,你便說是我要求。”


    “是,大小姐。”身材瘦小的老禦夫很是鄭重地接住兩條靈光魚和一壺靈泉,匆匆忙活了起來。


    金曦轉念一想,又離開膳房,去往金家宮府外的山林中,進入那座好似一個巨大酒壇的大山窖洞,取出了幾壇上好的陳年佳釀。


    躲在暗處觀察一切的金沅和金靈贇歎息連連,什麽都無法改變。而處於某座山峰上的玄道與周生也早看出了端倪,一語未發,沒有幹預,但覺得多少有些可惜。


    回到膳房後,老膳夫手腳麻利,已經清理好一切,將一條魚拿給金曦,提議道:“大小姐,這些活交給老朽就好,何必勞煩你親自動手。”


    “幫我拿個食盒,雞湯魚湯好了就裝進去,其他的我自己來。”金曦沒有采納老膳夫的意見,提著魚就走向了灶台。


    不多時,金曦拎著一個沉甸甸的深褐色檀木食盒,走出膳房,金崖迎麵走來,有意無意地說道:“大姐,什麽時候我要有口福能天天吃上你做的飯菜,也算死而無憾了。”


    “你就想吧。”金曦白了他一眼,朝著宮府外飛去。


    金崖望著那一抹紫色倩影,搖頭歎道:“唉,大姐啊,他終有一天會離開,你可莫要因此跌了心境,耽誤大道前途才好啊。為了這樣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你究竟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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