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走到她身邊。


    歲安:“既然是桓王妃的宴,初雲縣主應當也在吧?”


    玉藻眉頭一擰,“女郎何必替那掃興的人!遇見也隻當瞧不見!”


    歲安卻是微微一笑,手肘撐起,手杵著臉,眼眸亮閃閃的,全無被舊日恩怨困擾的樣子:“算起來,我好久沒見過她了,玉藻,環娘她定親了嗎?”


    初雲縣主,閨名魏楚環,歲安長她一歲,喚她環娘。


    玉藻心裏有些難受。


    當然定了,去年就定了。


    憑什麽她把別人的姻緣攪黃了,自己還能得一個美滿姻緣?!


    然而,頂著歲安的眼神,玉藻說了謊:“奴不知。奴每日忙得很,哪有功夫打聽這個。”


    “這樣啊……”歲安笑笑,忽然自言自語:“沒關係,若是碰上了,自然就知道了。”


    玉藻心想,不,你們還是不要遇上。


    就在這時,本是去向長公主複命的朔月小跑著過來,臉蛋紅撲撲的,還帶了個好消息。


    “女郎!您被欽點了!”


    歲安偏偏頭:?


    朔月紅光滿麵道明原委。


    大周每年都有祭春神的祭典,祭奠環節多是大同小異,但曆朝曆代總喜歡弄出些新花樣。


    於是,禮官自古籍中翻出了一曲祭祀的舞蹈。


    據記載,於祭祀典禮上領舞之人,原本叫做巫女,但礙於前朝巫蠱霍亂,禮官覺得巫女一稱不妥,便主張改成為福女。


    禮官還稱,可以在長安城中選出一位福女,在祭祀儀式上奏樂起舞,以拜春神,之後每年也可以進行這樣一次選拔,選出一個春祭福女。


    因今年是首開先例,春祭的時日近在眼前,來不及慢慢選拔,便由聖人欽點了。


    毫無懸念,肥水不流外人田,靖安長公主嫡女李歲安,成為了大周春祭中首位福女。


    這可是出風頭的大好事呢!


    朔月還沒講完,忽然頓住,目光落在歲安的臉上。


    咦,女郎這是什麽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朔月:女郎,您當選為本次文化節開場舞領舞!雖然是暗箱操作,但拉風!……呃,您這是什麽表情?


    玉藻(麵無表情):大型公共場合社交恐懼症。


    ——————


    第7章


    世上很多事情都很奇妙,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在得知長公主聯姻之意以前,謝原並非不知李歲安這個人,可細細回憶過往,這個名字乃至這個人,鮮有出現在他的交際見聞中。


    可在得知自己被長公主相中後,李歲安這個人、這個名字,在生活中出現的頻率陡然多了起來。


    “福女?”謝原聽到這個消息,尤其得知往後每年會跟選秀女一樣舉行甄選環節時,腦子裏第一反應是——聖人又在想方設法搞下麵的錢了。


    大周佛道盛行,忽然拎出一個少女,給她冠以福女之稱謂,這是何等受人矚目的事。


    選秀尚且黑幕重重,油水豐厚,這等儀式,難保不會引得各家女眷想方設法爭奪。


    搞錢的機會就這麽自然而然的來了。


    今日難得都有閑,謝原便約了幾個好友吃酒小聚,結果聊著聊著就聊到這上頭。


    袁培英消息最靈:“當然!都說長公主深受聖恩,可你們也得看看人家多會迎合聖意。禮官剛剛提出,她便立刻祭出自己的女兒來擔任,說不定打的正是個一箭雙雕的主意!”


    段炎:“什麽一箭雙雕?”


    “嘖。”袁培英呷了口酒:“春祭福女啊,不止是迎了聖人的心意、捧了自己的女兒,你們一個個沒說親的都小心了,指不定這位長公主還想趁著這個機會抓個女婿回去呢!”


    謝原:……


    “咚。”周玄逸忽然放下茶盞,起身告辭:“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先告辭了。”


    眾人一愣,猝不及防目送周玄逸離開,都忘了起身,唯有謝原的眼神意味深長,暗含思量。


    老周,不對勁啊。


    “他怎麽了?”袁培英望向其他人,忽然來了氣性:“這狗脾氣!”


    謝原笑道,“老周這人就這脾氣,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也是,大家回過味,不再多想周玄逸的事。


    小聚過後,謝原帶著淺淺的酒氣回府,剛進門就順手攔截了一團粉色的身影。


    “跑哪兒去了?”謝原垂眸,眼神精準鎖定了謝寶珊往背後藏的手。


    謝寶珊心虛不已,嘟囔道:“沒、沒去哪兒。”


    沒去哪兒?


    謝原直接將她的手扯出來,果然瞧見手腕上戴著的袖箭,原本裝在上頭的三發短箭全沒了。


    謝原問的隨意:“這是整治誰了?”


    謝寶珊臉蛋一白,扭動著掙紮:“放開!放開我——”


    謝原手勁不鬆,提著她就往後院走:“你今日還非得同我說道說道……”


    結果剛走兩步,謝原就感覺到了手頭的重量,眉頭一蹙:“你最近又胖了。”


    沒想到,前一刻還無反抗之力的謝寶珊瞬間猶如戰神加身,幾番扭動直接讓謝原脫了手,她臉蛋漲紅,目光凶凶,對著謝原“略略略”一通鬼臉,轉身跑了。


    謝原雖有功夫,但不至於對妹妹動手,便一直攢著力氣,看著謝寶珊跑遠,他好氣又好笑,往院子方向走了兩步,臉上神情又沉下來,帶著些思慮。


    回到房裏,謝原隨手招來院奴。


    “去打聽打聽,五娘今日出去有沒有惹禍、誤傷了誰,別等著人家找上門來。”


    院奴領命離去,來祿為謝原寬衣,笑道:“大郎君不愧是長兄,這府裏姊妹的事少不得您一一操心,不過,若郎君來日娶了新婦,許多事自有人來操勞。”


    謝原眉梢一挑,看了他一眼。


    來祿咯噔一下,連忙道:“不過娶妻生子都是大事,自然要郎君喜歡才好。”


    謝原淡淡道:“你這麽懂母親心意,來日我同府裏說一聲,將你調去母親那裏服侍,豈不是更好?”


    來祿連忙跪下:“郎君莫怪,是奴才自己多嘴說錯了話,奴才隻認郎君一個主子,絕不會……”當真開口就求個沒完。


    謝原聽得頭大,抬手示意他閉嘴,另行吩咐:“我去書房坐坐,就說我公務未盡,晚飯送來院裏。”


    “是。”


    ……


    桓王妃的賞花宴設在東郊禦林,這地方等閑不可入,受邀女眷無不感到麵上有光。


    論輩分,歲安喚桓王夫婦一聲舅舅、舅母,但因桓王常年駐守邊關,靖安長公主久居北山,歲安與桓王一家走動不多。


    這日,歲安早早起身梳洗,準時出門抵達宴席,見到人時,縱然桓王妃親熱有加,她還是先恭敬拜禮。


    桓王妃一把拉過她的手,明明是瞧著歲安,可話音話意都有些衝著一旁的賓客去:“這可是咱們大周第一位小福女,平時總呆在北山,想見一麵都難,今日可是個好機會!”


    玉藻和朔月在旁看的清清楚楚,自家女郎臉上漾著笑,眼裏卻寫滿了抗拒。


    尤其桓王妃一番話引來大片目光時,歲安的腳尖輕動,那是十分渴望調轉方向離開這裏的意思。


    正當這時,一個溫柔含笑的聲音插了進來:“母親,可是歲安到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黃裙少女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她身形高挑纖長,容貌清麗,黃裙清雅,卻配了相當名貴的玉石珠寶,行走間那股傲然氣場,緩緩在她背後支起一張無形大旗,上書“皇室貴胄”。


    這位,便是初雲縣主,桓王與桓王妃的掌上明珠。


    “歲安來了!”初雲縣主熱情的湊上來,仿佛她們昨日才見過,自然而然的散發親昵感:“那邊正在玩兒鬥百草,還有個特別高的秋千,能看到好漂亮的景色,我帶你過去!”


    桓王妃順勢道:“也好,你們同輩人在一起更玩得開些,歲安啊,我就不拘著你了,今日要盡興啊。”


    歲安輕輕福身:“那歲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玉藻和朔月對視一眼,當即拉開十成戒備跟了上去。


    初雲縣主一路拉著歲安說話。


    明明歲安年紀大些,但因初雲縣主高她半個頭,又是今日花宴之主,反倒更像是姐姐。


    賞花之地是精心挑選的,花木品種更有講究,初雲縣主帶著歲安簡單逛了一圈,問:“比之北山如何?”


    歲安道:“北山荒野,花草蠻生,哪裏比得上這園子的精修細理。”


    初雲縣主眉眼間都是飄飄然的得意,絲毫不意外這個答案:“那你還不多出來走走?我們許久沒見了,我當你這輩子都要在北山養老不出來呢。”


    朔月和玉藻忍不住在後麵翻白眼。


    你做了那樣的事,見麵不打你都是仁慈的!


    可歲安像是忘了前塵往事一般,隨和道:“有機會自會走動的。”


    初雲縣主也在不動聲色打量歲安的態度,見她軟綿和善,很是滿意,話題順勢扯到了自己與武隆侯世子蕭弈的婚事。


    他們是在年前冬獵中開始交集,不打不相識。


    在初雲縣主的描述中,這是個射術極佳,相貌出眾,玩世不恭略帶痞氣的男人。


    一向被人哄著寵著的初雲縣主,遇上這個男人後,時而氣炸,時而放聲大笑,情緒完全被掌控,而這些小女兒心思,都在言語傳達中變成一種傾慕之態。


    歲安靜靜聽著,目光落在不遠處一片桃林,粉色映在眼中,卻不及心底。


    朔月和玉藻一看她這表情就懂了。


    任初雲縣主說的激動澎湃,女郎內心也毫無波動,甚至想搞點桃花作顏料。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初雲縣主揚聲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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