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心中一動,試探問:“奴婢鬥膽猜測,許是新婦有三朝回門之俗禮,謝府眾人,希望夫人開開心心的嫁來,開開心心的回 ?”


    歲安:“這話說的,難不成三日一過……”她看過來,衝朔月偏偏頭:“便要不開心了嗎?”


    朔月神情一凜,倏地抬眼,歲安含笑看著她,下巴很輕的往院外方向抬了一下。


    她當即明白深意,矮身一拜,安靜離開。


    身邊沒了人,比剛才更安靜。


    歲安伸了個攔腰,又往前傾身,一手橫在欄杆上,一手支著下頜,一個人靜靜呆著。


    “你站在那做什麽?”謝原跨過拱橋,站在閣樓下揚聲。


    歲安目光輕垂,他便映入眼中,她笑道:“吹風。”


    謝原招手:“下來。”


    歲安:?


    “帶你出門。”


    出門之前,歲安回房更衣。


    正值新婚,她換了身外出的紅裙,又選了搭配紅裙的小披風。


    站在銅鏡前,歲安分神想,昨夜入睡之際,謝原說帶她出去玩,語氣似無意間的呢喃哄逗,今日上午又忙於籌備回門禮,她一度以為這事已被無聲揭過。


    沒想到他又提了。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好像也不是全不能信。


    兩人時臨時出門,加上明日還有事,謝原隻帶歲安去了附近幾個熱鬧的坊間閑逛,途徑他常去的酒肆、書舍,他覺得味道不錯的食肆小館,都一一指給她看,因時辰不夠,便也沒有一家家進,來日方長。


    歲安認真的聽著,記著,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了一下。


    謝原瞄見,直覺她這笑不對勁,深想一下,臉色頓時一沉,聲都冷了:“你該不會在想,將這些地方也一一添到到六叔送你的城圖上吧?”


    歲安倏地轉頭看他,微微張嘴,抬手掩唇——這都被你猜到啦!


    謝原冷笑一聲,忽然甩了她的手,一個人大步往前。


    歲安連忙提擺去追,一疊聲的嚷:“不添了,我不添了!”


    謝原本就是故意嚇她,腳下步子放慢,嘴角也壓下,憋出張充滿警告的冷臉看向她——真不添了?


    歲安追上來,忽作扭扭捏捏之態,嘀咕道:“原先那張還是太小了,若全添上,字都疊在一起,我得先換張更大的羊皮圖——”


    還沒說完,謝原臉一拉,剛要轉身,歲安眼疾手快,死死拽住他的手臂!


    謝原轉頭,迎上一張笑容甜美的臉,歲安柔聲哄:“同你開個玩笑,別生氣呀。”


    謝原看著她,其實並不生氣。


    相反,他竟覺得她此刻活潑的樣子,比溫順乖巧更好。


    可還是不能叫她得意,謝原故作冷態,控著巧勁把她的手扒拉下去了。


    歲安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又被謝原主動牽住,拉著往前走。


    他邁著長腿往前走,連步子都不體貼了,歲安快步跟著:“去哪兒啊?”


    短暫沉默後,歲安聽到謝原的聲音飄來:“給夫人買羊皮啊。”


    她反應一瞬,噗嗤笑出聲,默默快步小跑。


    謝原聽到這聲笑,嘴角終是揚起來,步子跟著放緩。


    一個追一個緩,兩人的步調在生澀的配合中,回到了最初的平衡點……


    第30章


    新婚第三日, 是新婦回門之日。


    歲安醒來時,意外的發現謝原今日並未起身。


    他靠在床上, 一隻手揉著她散在一旁的長發, 眼中有思慮。


    歲安又閉上眼睛,翻了個身,作出剛醒的樣子。


    謝原的聲音響起:“醒了?”


    歲安轉回來, 揉揉眼, 慢慢掙開,眼前的郎君眉目含笑, 不見半點思慮。


    她微微一笑, 帶著剛剛醒來的慵懶:“你今日怎麽沒有練劍。”


    謝原答:“今日要早些出門,練劍回來一身重汗, 沐浴更衣又耽誤時辰,便躲懶一日。”


    說著,謝原的目光落在歲安衣襟微微敞開的胸口。


    歲安順著他目光一看,當即臉紅,攏著衣裳坐起來。


    謝原知她赧然, 笑而不語。


    雖然尚未同房, 但同床共枕, 能做的事情很多。


    謝原是個正常男人,嬌妻在懷, 強忍才出毛病。


    昨夜歸來, 她因玩的開心, 沐浴後臉上紅撲撲的,眼裏全是未散的娛性。


    他忍無可忍,抓著她親吻,從唇到別處, 手也開始放肆。


    很快,他得寸進尺,借口安撫治療,哄著她做更過分的事。


    然而,沉浸欲望的男人,沒有翩翩風度、溫和風趣,隻有索取,不像她認識的那個人


    謝原甚至能感覺到,她並不是抗拒,而是一種本能的生澀和害怕。


    因她並未情動,便沒有相同的欲望,去幫她蓋過初試時的緊張和害怕。


    於是,謝原停了下來,昨夜情動,在今早化作了她身上的點痕。


    未免歲安更尷尬,謝原率先起身,喚了來祿伺候梳洗更衣,等到謝原衣冠整潔從屏風後走出來,歲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真不可思議,男人是怎麽做到一穿上衣裳,就和床上判若兩人?


    一個是光風霽月的端正君子,一個是流氓,互不幹擾,各行其道。


    突然,朔月盯著歲安的脖子“咦”了一聲:“是昨日沒放驅蟲香麽?”


    歲安攏過頭發,“更衣吧。”


    朔月:“是。”


    謝原瞟了眼歲安的頸間,無聲的移開目光。


    ……


    收拾的差不多,二人向孫氏請安拜別後,便攜著一早備好的回門禮前往北山。


    一路上,謝原與歲安並坐馬車內,朔月和阿鬆一左一右在旁,玉藻則出去騎馬。


    謝原握著歲安的手,作閉目養神狀,能感覺到歲安時而探身,從車窗向外看的動作。


    他不知出嫁這幾日對歲安來說,算不算頭回長時間離家,但歸心似箭四個字,大概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看到北山一角時,歲安整個人都坐直了,雙腳無意識的點地,輕而短促的噠噠聲,混在車軲轆轉動滾過地麵的行進聲裏。


    很快,馬車從山腳如山道,一路往上,快到山門時,玉藻騎馬退到窗邊,“夫人,長公主好像出來接您了。”


    母親出來了嗎?


    歲安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往外探,謝原手臂被帶起,歲安方才察覺自己還被他握著,一回頭,謝原含笑看著她,手沒鬆,說:“老實點,車還走著呢。”


    歲安自覺失態,強忍著高興坐回來,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母親出來接我們了。”


    謝原點點頭,學她壓低聲音:“放心,下車我就給母親磕一個,以示感激。”


    歲安好笑的瞪他,低聲道:“急什麽,有你磕的時候!”


    朔月僅是在旁看著,都忍不住要眼熱。


    她險些以為女郎與郎君的感情要裂開了,沒想到竟是她多慮了。


    朔月自信的想,歸根結底,還是她們北山女郎討人喜歡,謝郎君哪舍得生氣狠心!


    馬車停下,外麵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佩蘭姑姑。


    謝原按住歲安,先行起身下車,然後回過身接她。


    山門處,靖安長公主一身華服,妝容精致豔麗,靜靜看著謝原將歲安接下來,又攜著她一步步走來,在跟前站定,拜見。


    “母親!”


    “小婿拜見嶽母。”


    靖安長公主淺笑道,“回來就好,不必多禮。”


    佩蘭姑姑走了過來,扶住長公主一側,對一雙新人笑道:“請郎君與夫人進山入內堂說話吧。”


    謝原恭敬稱是,靖安長公主對著歲安抬了抬另一隻手,歲安會意,上前扶住母親另一邊,靖安長公主衝她笑著,正要收回目光,突然,她掃到歲安脖子處的曖昧痕跡,臉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


    她下意識看向謝原,卻陡然撞上兩道不卑不亢甚至透出幾分沉冷的目光。


    這眼神,竟像是早早等在這裏,就看她察覺後的反應。


    四目相對,青年輕輕頷首,彎唇微笑,表象謙和,內裏卻蓄滿了意味深長的挑釁和試探,且在長公主看過來時,徑直撕扯掉表麵的偽裝,大膽表露。


    靖安長公主眼神輕動,眨眼間便恢複如常,由佩蘭姑姑和歲安一道攙扶入內,她偏頭與歲安低語,歲安恭敬回話,謝原細細去聽,說的竟然隻是妝容首飾,氛圍十分和樂。


    謝原不動聲色退開些,一路默默跟隨。


    人回來了,自是要先安頓,歲安帶著謝原來到了自己從前的閨房。


    這是謝原第一次踏足歲安的閨房,此前,他隻去過歲安的小院,那是一方十分精致的院子,處處透出細膩而清新的野趣。


    順理成章的,他覺得歲安的閨房應當也是處處充滿小趣味,或是有她親手做的小玩意兒,或是擺滿女孩子喜歡的吃食,珠簾屏座,色調大約都溫暖可愛。


    可真正踏入,謝原生生愣了一下。


    歲安的臥房很大,毋寧說不止是下榻就寢之地,而是一應俱全。


    寬闊明亮的房間,隔出暖床、茶座,琴台、書案,書案後整排的書架,所有書都整整齊齊擺放,書案上,筆墨皆有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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