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論文學才藝遊戲賽局,我總能贏你,可論心思算計,哪不及你萬分之一。”


    “你想讓我贏時我自然贏,如今你不想讓我贏,我怎麽贏啊?激我,算我,最後贏了我,好細膩的心思啊。”


    “可惜了。”魏楚環看了眼謝原的方向,聲音壓低,隻有她二人能聽見,“這麽厲害的心思,卻隻知道撲在男人身上,你還沒嚐夠教訓呢。”


    “蕭弈不好嗎?”歲安忽然反問。


    魏楚環愣住。


    歲安:“他好,所以你喜歡他,處處護著他,為什麽我就不行?”


    “我跟你不一樣!”魏楚環冷聲打斷:“別拿我跟你這種目光狹隘眼界淺短之人比!”


    歲安笑了,話裏帶了哄:“好了,我們講和,好不好?”


    魏楚環慢慢坐正,表情平和,語氣尖酸:“少來這套,我憑什麽聽你的。”


    “憑我還有一個勝方條件沒有提呀。”


    魏楚環猛地轉頭:“你……”


    “縣主,謝夫人。”一道女聲擠了進來,魏楚環和歲安同時轉頭,見到盧蕪薇站在麵前。


    她衝二人一笑:“我一人獨坐無聊,見縣主與夫人聊得開心,便大膽湊一角,不知縣主與夫人介不介意?”


    魏楚環似是想到什麽,眼珠一轉,露出笑來,手裏團扇輕搖:“怎麽會,盧娘子快坐。”


    盧蕪薇似乎被這位縣主陡然升起的熱情衝了一下,短暫的愣了愣,然後看向歲安。


    歲安點頭:“當然可以,盧娘子請坐。”


    盧蕪薇心情微妙的坐下來,眼神忍不住一再打量歲安。


    魏楚環對著歲安時容易失控,但換個人,她立馬就能恢複七分智力,三分敏銳。


    她忽然以扇掩唇,輕笑起來。


    歲安看她一眼,麵上無波無瀾,心中卻歎氣。


    又來了。


    盧蕪薇:“縣主因何發笑?”


    魏楚環斂笑,重新捏著扇柄搖起來:“沒什麽,隻是看到盧娘子,忽然想起令兄方才提過一句,你已定親了。婚事在何時呀?”


    盧蕪薇心裏一沉,麵上倒是保持著體麵笑容:“三月後。”


    “三月後啊,那很快的。”魏楚環擺出前輩的姿態來:“今日有緣,我呢,又比盧娘子要快那麽兩步,便托個大與盧娘子多說幾句。”


    盧蕪薇不明所以,隻道:“縣主請講。”


    魏楚環瞄了歲安一眼,悠悠道:“女子出嫁,自此便從了夫,沒了閨閣中的些許自由,也沒了可以任性的資格,得一門心思替夫家操持勞心,否則就難討好。”


    “拿今日來說,明明是謝郎君與表姐做東宴客,竟將一群客人扔下不管,獨自出去了。要我說,謝郎君可以扔下,可表姐是他的夫人,是萬萬離不得的,更別說叫盧郎君和夫人幫忙,這可太失禮了,放到後宅,叫長輩知道,可是要領家法的。”


    盧蕪薇頓時會意,垂眼低語:“縣主此言差矣,元一哥哥尚且沒有責怪姐姐,我們這些外人又能說什麽呢。”


    當盧蕪薇道出“元一哥哥”這樣親密的稱呼時,魏楚環當即看向歲安,果見歲安短短的看了盧蕪薇一眼。


    她輕笑出聲,輕輕拍在扇麵,對盧蕪薇道:“原來你也覺得表姐今日做的不妥啊。”


    盧蕪薇一愣,一時間門竟說不清初雲縣主是在針對李歲安,還是在給她挖坑。


    正當她想著要說些什麽找補時,三人所在位置上方忽然響起一道雕聲。


    魏楚環和歲安表情同時一變,但歲安反應更快,她幾乎是立刻起身,一手抓一個:“躲開!”


    這聲大喝,引得旁邊的男人們都看了過來,魏楚環幾乎是本能反應聽指揮,單手提起裙擺就起身跑,但盧蕪薇顯然沒反應過來,糊塗起身時踩到裙擺,直接撞上歲安。


    千鈞一發間門,歲安放開魏楚環,然後被盧蕪薇以壓頂之勢撲倒在地。


    下一刻,雅座上方茂密的枝葉裏竟掉出的一條青蛇!


    “蛇!”陳瑚最怕這個,幾乎要跳到段炎身上。


    “歲歲!”謝原一顆心猛地提到心口,歲安此刻距離那條青蛇最近,他幾乎是想都不想起身衝了過去——


    謝原快,歲安動作更快,她一把推開身上懵掉的盧蕪薇,屈指含口,猛一吹哨。


    一聲響亮哨音,金雕應聲,俯衝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踩在了那條青蛇上。


    蛇擅絞殺,當即就要纏上金雕的腳,可金雕天生有捕獵之能,在蛇身翹起時跟著跳起,然後順勢踩頭折尾,竟直接將青蛇盤在腳下,踩作一堆,那蛇便動也不能動。


    “謔!!”段炎眼睛都看直了。


    男兒血性,對這種野生搏鬥簡直沒有抵抗力。連最怕蛇的陳瑚都忍不住從段炎肩膀後探出半個頭,心驚動魄的在心裏叫絕,更別提其他人。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留意這番搏鬥。


    蕭弈緊隨謝原之後衝過來,魏楚環麵色慘白的撲進他懷裏,環僅是聽到有蛇便已渾身發抖,根本不可能去看。


    胡洪將盧蕪薇扶了起來,盧照晉第一時間門是護住嚇得躲到身後的妻子,然後才同嚴氏一道去了盧蕪薇身邊問候。


    “歲歲!”謝原扶起歲安,一眼瞧見她手肘處的衣裳磨損嚴重。


    歲安沒看謝原,飛快道了句“我沒事”,然後又是一聲哨響。


    叫叫得了令,撲騰著翅膀飛起來。


    “玉藻!”


    金雕撤去控製,青蛇儼然又要騰身攻擊,電光火石間門,長劍破風而來,篤的一聲,正正將青蛇釘住。


    謝原厲聲吩咐隨從:“叫管事的過來!”


    這時,眾人皆回過神來。


    他們不是第一次來這裏耍玩,卻是第一次在這裏遇到蛇。


    怎麽會有蛇從樹上掉下來。


    還有,剛才那是什麽!!!


    “是不是受傷了?”謝原一直握住歲安的手臂,不敢碰外衣磨損的位置,


    歲安這才看向謝原,笑著搖頭:“沒有大礙。”她看了眼天上,說了句:“稍等。”


    然後抽出手,上前一步。


    隻見少女屈指作哨,哨聲清亮悠揚,剛剛熱了身的金雕展翅應聲,在上空盤旋幾圈,然後直直朝著這頭落下來。


    “呀呀呀呀——”段炎眼神一路隨著金雕落下,這麽凶猛的一隻鳥禽,竟落在了一條纖細的手臂上。


    晴空之下,少女抬臂而立,臂上站著一隻無敵漂亮的金雕,臉上漾著明媚動人的笑,以至於身上那點髒汙和磨損完全影響不了這份美。


    歲安接住叫叫,伸手在身上掛著的荷包裏摸出口糧喂給他。


    叫叫沒能獵到蛇,吃口糧一樣吃的津津有味,歲安看向謝原:“元一,我去放放它。”


    這是叫叫的習性,謝原已經摸清楚,它剛才英勇擒蛇,卻受指令半道鬆開,不痛快,所以歲安得去帶它放放風。


    “可你身上。”謝原眉頭緊皺。


    “沒事的。”歲安好聲好氣商量:“這裏人多,恐有人獵飛禽,我得跟著它,就一小會兒。”


    謝原忽然有些懊惱這裏不是北山。


    若在北山,叫叫隻管自在,又哪裏需要她操心。


    可頂著歲安的眼神,謝原一顆心根本硬不起來,“就一小會兒。”


    少女驟然笑開,明媚的晃人眼:“好!”


    說著,她衝眾人頷首:“抱歉,讓諸位受驚了。”


    眾人連忙擺手,目光卻是盯著她的手臂。


    歲安忙道:“這是叫叫,是我養的寵物,驚擾諸位,實在不該。”


    不不不!


    段炎癡癡地看著歲安手裏的金雕,眼淚從嘴巴裏流了出來。


    歲安再次中途離場,卻沒人在意這個。


    管事的很快過來,得知園中有蛇,驚得再三道歉,唯恐貴客聲張驚擾了其他人。


    謝原盯著那青蛇,眉頭緊縮:“此事務必給一個交代。”


    掌事的二話不說,先免了這邊今日所有的花銷,且保證一定查清楚。


    驚嚇過去,蛇也處理了,可大家卻是再也不敢靠近樹蔭,甚至在掌事的安排下,換了一個湖中涼亭的曲水流觴局。


    而此刻,園中也驚起了一些波瀾。


    “呀,你們看那是什麽!”


    “這是有人養的雕嗎?”


    “好漂亮!”


    因換了湖中涼亭,視野更好,謝原起身走到一邊,先是看到了晴空之下盤旋的叫叫,然後目光下移,很快就找到了歲安。


    她沒敢讓叫叫飛太高太遠,帶著放了會兒風便召了回來。


    之前兩人出去遊玩時,歲安也會帶著叫叫放風,可謝原看著眼前情景,想到的卻是剛才意外突發時,她冷靜果敢作出的反應。


    那時,叫叫並不像是一個寵物,一個玩樂的趣味。


    更像是與她並肩作戰的夥伴。


    而那時的她,也不是一個柔弱的少女,她冷靜且果敢,是謝原從未見過的樣子。


    他在回味的意外與驚喜中,竟然覺得,她本就該是這個樣子。


    身邊忽然響起段炎幽幽的語調:“元一,傳說李歲安……啊不,小嫂子長居北山,與禽獸為伍,不會是這個禽吧?”


    說話時,段炎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叫叫。


    謝原嘴角一挑:“你有意見?”


    “有!可以提嗎!?”段炎一把握住謝原的手。


    金雕啊,好漂亮的金雕啊!


    相較之下,什麽汗血寶馬,簡直遜斃了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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