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抬眼,已然懂了。


    環娘每每遇上李歲安,態度就很不一樣,今日的確是他們夫婦救了他,但若讓環娘知道,難免多想,簡單變複雜。


    事實證明,環娘每次與李歲安杠上,受傷的都是他。


    “表姐,不必多說。”蕭弈嚴肅的豎手,“此事我絕不泄露半個字。”


    歲安微微一笑:“那就太好了。”


    謝原:……


    “不過,”蕭弈擰眉:“她是什麽人,為何你們會出現?”


    若不能解釋這一點,謝原夫婦還是有些可疑的。


    歲安也沒有隱瞞:“我見過她,三次,也可能是四次。”


    蕭弈:“可能是四次?請表姐說的明白些。”


    歲安也不隱瞞,坦白道來。


    她的確見過這個少女,第一次,是在環娘和蕭弈成婚的那天。


    歲安抹去盧蕪薇和謝原的前因,隻說那一日有個婢子在席間傳話,謝郎君請她去南園一聚,領路的就是這個少女。


    歲安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是因她明明是侯府侍女的打扮,穿戴細節上卻有很多問題,是管事嬤嬤瞧了都要打手板的程度。


    侯府大喜,賓客滿堂,這麽一個穿戴不細致的女婢,竟能出來侍奉。


    當時她便存疑,卻沒多想,又因知道了謝原和盧蕪薇的事,越發拋諸腦後。


    第二次,是謝原被蕭弈拉出去應酬那日,散場時,歲安看到了她。


    這個少女的麵相屬於一眼就能有印象,而且,她那日穿的是店裏歌姬的衣裳。


    同一個人,又是婢子,又是歌姬,那麽極有可能,她兩個都不是,臨時充的罷了。


    第三次是今日,她竟成了盧府婢女,端著茶湯走來,直接送到了蕭弈麵前。


    歲安隱隱覺得這女子是有針對性的下手,又不確定她會不會有同夥隱在暗處,索性順水推舟,讓謝原借比賽稍微傷一下蕭弈,讓蕭弈落單,看看對方會如何反應。


    沒想蕭弈中了藥,自己發作了,而這女子似乎並無同夥,下手也是真狠。


    歲安:“今日的情況自不必說,她沒安好心,不擇手段。推及你與夫君應酬那日,若環娘沒有趕到,或許她也會動手。”


    至於蕭弈和魏楚環大婚那日,他們被重重包圍,對方根本碰不著,此女說不定是打算將歲安騙走,再伺機對她下手。


    可是,歲安的身邊,除了朔月這等弱質女流,還有一個玉藻。


    尋常貴女身邊,不會時時刻刻跟著會功夫的女衛,她大概是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沒動手。


    當然,這些也都是推測。


    謝原忽道:“說不定我也見過她。”


    “誒?”歲安看先謝原。


    謝原:“依稀記得,當日我從南園離開時,被一婢女撞了,當時我還想,這侯府婢女怎麽莽莽撞撞,但因心裏記著別的事,便沒在意。”


    “一定是她!”蕭弈極力維護著自己和侯府最後的尊嚴,正色道:“武隆侯府家規森嚴,才不會有這等沒規矩的奴婢!你們猜測沒錯,定是她混進來了!”


    頓了頓,他又問:“第四次呢?為什麽說是可能。”


    這次都不用歲安說,謝原已經想到:“世子可還記得,在沁園時,樹上無故掉下一條小蛇?”


    謝原轉眼看向歲安,“那日你說要放叫叫兜風,原是個借口?”


    歲安:“是順便,也是借放叫叫之舉遮掩。”


    謝原:“你又看到她了?”


    歲安搖頭:“那日沁園人太多了,想躲起來非常容易,但我出去放叫叫時,遊客多半會駐足觀看,我便觀察那些反其道而行者,當時沒有這麽多線索,也就沒有刻意留意她這個人。”


    所以才說這次是可能。


    蕭弈擰眉:“照這麽說,她不是隻針對我,還針對你們啊。”


    發現了這個真相,蕭弈一下子找回十足底氣,剛才謝原怎麽質疑他,他這會兒悉數奉還:“你們二位,當真不認識她?或許是我問的不夠細致,我是說,不止是她,可能是與她相識的人。”


    說著,蕭弈眼瞄謝原:“聽聞謝大郎從小到大都備受女子喜愛,上值耄耋老人,下至豆蔻少女,都能被你的風采打動,你好好想想……”


    謝原表情淡下來:“看來你是好了。”


    說著,他上前解了替他壓製藥性的大穴。


    蕭弈驚駭,體內那股洶湧的燥癢卷土重來,才平息下去的藥性竟有複蘇之相。


    聽了歲安的話,謝原已融會貫通:“其實,初雲縣主知道,也不至於將這些事硬賴到我們身上,頂多是要費心應付她的糾纏折騰,不過,我們夫婦不想應付能躲,不知世子能躲到哪去。”


    這時,朔月在外敲門。


    那女子已被玉藻秘密送走,她中了藥,痛苦之際終於從身上摸出個小瓶子,嗅聞可解。


    謝原剛要轉身,袖子被扯住,他轉頭看去,蕭弈已換了副麵孔,和氣又禮貌:“姐夫,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謝原:……


    歲安走過來,手肘輕輕撞了謝原一下——被再嚇唬他了,環娘不知什麽時候就來了。


    她給蕭弈解了藥,又讓朔月將那被藥昏的婢子帶出去醒神。


    “找個理由告訴她情況,她生不生疑無所謂,不敢開口亂講就行。”


    朔月了然於心:“夫人放心。”


    ……


    說來也是驚險,剛處理完一切,魏楚環過來了,時間仿佛被掐算過一般精準。


    “你們怎麽在這?”魏楚環一臉狐疑,看看歲安,又看看蕭弈。


    謝原抬手攬過歲安的腰,“球場上一時莽撞,險些誤傷世子,宴席將開,我夫婦二人特來探望道歉。”


    魏楚環擰眉:“翠苑呢?”


    讓她守在這,就是為了有情況第一時間稟報。


    歲安:“我們一來她便要走,想來是要去給你報信,被我攔下了。元一是無心之失,我們也隻是想來淺淺探望一下。”


    魏楚環挑眉,語氣逐漸尖酸:“這是說我來了,會為難、會起爭執?我竟不知,自己是這麽個不講道理之人!”


    歲安正要回應,謝原忽然搶白:“縣主的意思是,她並不會為難起爭執,歲歲,你不該這樣想縣主。”


    歲安露出恍然的表情:“是我想多了,環娘別生氣。”


    魏楚環:……


    以往隻是麵對李歲安這一團棉花,如今他們夫妻二人竟組團綿軟起來。


    魏楚環一口氣出也不是咽也不是,湊巧的,盧府婢子來傳話,貴客皆至,要開席了。


    謝原爽朗一笑:“看來玄逸和段炎已到了。”他又看向蕭弈:“世子休息好了嗎?”


    “好了!”


    蕭弈身體裏還殘餘不適,但基本已經無異,雖臉色泛著潮紅,借暑氣為由也說得過去。


    他不想繼續留在這了。


    事情就這麽被悄然無聲揭過,入席前,蕭弈趁魏楚環不注意,悄悄對謝原道:“審出來給我個交代。”


    謝原壓低聲音:“自然。”


    入席後,魏楚環瞄了歲安兩眼,低聲問蕭弈他們在房中說了什麽。


    蕭弈正色道:“他們的確是開看我的,帶著很大的善意。”最後幾個字,堪稱發自肺腑。


    魏楚環並未質疑這一點,而是問:“你沒問問謝家的事情他們怎麽處理的?”


    蕭弈笑了,有點無奈:“你心裏是不是更希望自己有個狼牙兔表姐?你想看她在這件事裏出手幫解家?”


    魏楚環表情一僵:“胡說什麽你。就她?”然後習慣性流露出不恥的嘴臉。


    蕭弈就愛看她別扭的小樣子,笑了笑,不再提此事。


    宴席過後,眾人相互道別。


    蕭弈離開前,意味深長的看了謝原一眼。


    記得告訴我真相!


    謝原頗具意味的眨了一下眼。


    放心。


    回城路上,歲安撩起車簾,發現這不是回府的路,轉頭問謝原:“你把人送去哪裏了?”


    謝原反問:“你想和我一起去?”


    歲安身板一直,“你不會想丟下我獨自去審問吧?”


    謝原聽出她想去,便道:“今日你是功臣,豈能越過你,一起去吧。”


    歲安悄悄瞅他,有些話到了口邊,卻沒問出來。


    謝原將她欲言又止的別扭看在眼裏,眼中藏笑,也沒有問。


    馬車一路抵達南城,在一條小巷子外停下。


    這片地段多是租給城中外來務工或讀書人的宅院,也是相對寒酸的一片,巷子連馬車都進不去,得下車走。


    夜已深了,朔月提了盞燈籠過來,歲安從謝原身後探出頭來,看著幽幽的小巷,“要進去呀?”


    謝原挑眉:“不是你要來?”


    歲安正色道:“我又不怕。”就是覺得這種小巷子有些危險,得警惕著走。


    謝原:“也是,有我在,你怕什麽。”


    這話竟給歲安充了底氣,她眼中映著微弱的燈火,卻亮亮的,認同道:“我才不怕!”


    謝原朝她伸手,歲安立馬搭上來,仿佛慢半拍都顯得她不夠勇敢。


    謝原彎唇,收指一握,牽著她往裏走。


    家境貧寒,夜裏連房中的燈都舍不得點,更不可能在外麵掛燈,兩人行至一間帶小院的宅子前,朔月上前叩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聘嬌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桃逢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桃逢新並收藏聘嬌嬌最新章節